第 24 章 二十一

作者:謜
一干學生在荔園盡了興,隨衆多遊人一道回返。

  空氣中仍有淡淡的糉香混着艾香,賣糉子的小販撐直了腰桿揹着空揹簍,靚麗的少女攙扶着頭髮半白的老婦說說笑笑,戴着虎頭箍的小孩兒趴在中年男人的背上輕輕呼出一個口水泡。

  有女子趁興歌道:“山與歌眉斂~”

  立時有七八人接了下句,“波同醉眼流~”

  不出三四句,便成了合唱。

  “不羨竹西歌吹、古揚州——”

  合聲高亢,響遏雲霄,蕩起一片飛鳥。

  “……聲繞碧山飛去,晚雲留。”

  同窗們也跟着唱。

  日薄西天,風與陽光都很溫柔。

  賀今行一路聽着看着,笑容不減,無聲感嘆:“好一個稷州。”

  回到小西山,他沒往學齋去,而是趕在落日徹底西沉之前,敲響了張厭深的院門。

  老人出來開門,見是他,笑道:“學生,今日玩兒得可開心?”

  賀今行重重點頭,跟着他進了屋,才舉起手裏提着的糉子,“先生,端午安康。請您喫糉子。”

  “謝謝學生,但先生我喫不下。”張厭深卻沒接,張開嘴給他看自己豁了口的牙。

  “四十多年前,我這倆門牙就磕沒了,傷了根,從此再沒啃過骨頭。現在人老了,牙齒和臟腑更不中用了,只能望糉興嘆。喏,裴家午前送來的,我還打算給你們學監拿過去呢。”

  他指了指屋裏的方桌,上面堆了不少禮盒,其中就有滿滿一匣糉子。

  糉子大小和五彩線打捆的手法都與賀今行手裏這隻差不多。

  張厭深來回看兩看,繃不住笑了。

  “咳。”賀今行摸了摸耳垂,小聲找補道:“據說很好喫,所以我才……”

  “你啊。”張厭深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拿過糉子,“我去熱一熱。”

  賀今行跟着張厭深去小廚房。

  霞光滿院,他看着老人不甚挺拔的背影,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頂。

  ……

  自端午過後沒幾天,就開始斷斷續續地下雨,時大時小。

  小西山即將放長假,六月初便是學期大考,學生們都緊鑼密鼓地複習起來。

  陰雨連綿十來天,到了五月廿十,府、院兩試連考之日。

  經歷過一回縣試,賀今行對流程已經熟悉,便從容許多。

  晨起時只有毛毛細雨。

  他打着傘,抱着考籃,挑了頭小毛驢,因少付兩個錢而心情愉快。

  出了書院街,右手邊不遠便是重明湖。湖上煙雨濛濛,看不真切。

  他牽驢左拐,悠悠地向稷州城裏去。行至半路,忽然想起一句詩。

  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

  此刻有雨有驢,然則過的不是劍門關,他也不是詩人。

  但沒關係,稷州不遜劍門,他不會做詩但會背詩啊。

  賀今行想着,被自己的厚臉皮給逗笑了。旋即想起自己那愛念詩的師父,不知他老人家近況如何。

  師父遊歷天下,或許已經念着這兩句詩走過劍門關了呢。

  稷州的城池輪廓越來越清晰。他握緊了傘柄,小毛驢噠噠踏過西黍水橋。

  過了城門,卻聽有人喊他的名字,“賀、賀今行!”

  “嗯?”他循聲望去,見不遠處有個穿蓑衣戴斗笠的人向他走過來,便停下等對方。

  待那人走近了,仰起臉,露出熟悉的面容。他從驢背上下來,道:“是你啊,怎麼在這兒等我,你家不是在城南嗎?”

  江拙點點頭,“我專門提前來等你。”

  “怎麼了?”

  “我來謝謝你。”江拙說完,擡臂平舉疊掌,一屈膝便要跪下。

  賀今行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胳膊,把人拉起來。

  “我知道你要謝什麼,但實在不必如此大禮。”

  “我…你…”江拙使力要再跪,卻拗不過賀今行,他沒什麼肉的臉皮立刻漲紅了,說:“讓我作個揖總行吧!”

  他本在護城河沿岸的鞠城做小工,每日二十個錢。某一日老闆卻給了他一筆錢,說是知道他進了府試,叫他好好讀書,待考過試了,不中再回來。

  十五兩銀子,比他家一年的收入還多。江拙自然不信天上掉餡餅,堅決不要,與老闆來回推。

  老闆煩了,才說是一個少年人託代轉交的,若他不要,就收入自己囊中。

  他半信半疑地接了,回去想半天,確定可能接濟他的,只有見過兩面的賀今行,一時五味陳雜。

  於是每日仍和家人說出去做工,卻是重回了社學讀書。

  “那還是可以的。”賀今行笑着放開他。

  江拙退後一步,對着他深深地一鞠躬。

  “大恩不言謝,江拙記在心裏。此時再說什麼不要或許矯情,但我還是要說,這十五兩算我借你的,日後我一定還你。”

  賀今行與他對禮,“不必客氣,哎……”

  江拙打斷他:“我知道你在小西山讀書,肯定不缺錢,十五兩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就算你有錢,我沒錢,但是……”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賀今行見他似乎話沒說完,便耐心地等。

  江拙咬了咬脣,下定決心一口氣說道:“我爹說,朋友可以欠情,但不能欠財。我想和你做朋友,所以不想欠你的錢。”

  他說完,便緊緊抿着脣,睜大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賀今行。

  後者愣了片刻,隨即露出笑容。他把傘扛在肩上,騰出一隻手握成拳,隔着蓑衣碰了一下江拙的胸膛。

  “朋友,那你要好好讀書,將來出息了……”他歪着腦袋,眨了眨眼,彷彿在思考措辭。

  有那麼一瞬間,江拙覺得被陰雨矇住的晨光都被那雙眼睛點亮。

  然後聽對方說道:“苟富貴,勿相忘。”

  他摸了摸自己的蓑衣,頭一次覺得棕毛粗糙。他放下手,漸漸攥緊了,重重點頭:“好!”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走吧,去考場了。”賀今行舉正油紙傘,小毛驢已經轉頭回去了。

  “嗯。”江拙說道,看了一眼他的傘,忽然想起什麼,說:“今日會有大暴雨,你這把傘太小了,到時候考完出來遮不住的。我去給你找身厚一點的蓑衣。”

  大暴雨……他聞言停住,微微皺起眉,“你會看天象?”

  “也不算,只是涉及雨雪的懂一些。”江拙說,神色頗有些苦澀:“我祖父以前是都水司主事,我爹亦醉心此道,帶着我也學了不少。”

  “家學淵源啊。”賀今行讚道。

  只是大宣已經有三十多年不曾出過大的洪澇旱災,官民皆贊天子德行深厚有感於天,都水司一系卻裁了又裁,就連科舉取士,治水一道也有多年不考了。

  江拙搖了搖頭,“又有什麼用呢。”

  專研再深,技術再精,又不能賺錢,賺不了錢就喫不飽飯,讀不成書。

  哪怕再喜歡,也沒有用啊。

  賀今行也明白其中緣由,只道:“至少能提醒我避免下午被澆成落湯雞啊。你說我拿這把傘去換一套斗笠和蓑衣,不加錢,行嗎?”

  他問得很認真,江拙忍不住笑了,也認真地看了看他那把油紙傘,遺憾道:“這多半不行。”

  前者便說要如何殺價,後者借自己的經驗與他參詳。

  兩人一道在漸大的雨裏走遠了。

  府試並不難。

  部分題目與賀今行曾經練過的某些有相似之處,他打過腹稿之後提筆落紙片刻不停。

  殿外雨聲欻歘,殿內下筆刷刷。

  但畢竟題量大,也要注意不寫錯字,速度快不起來。他儘量鎮定,到寫滿答題紙,停筆待墨跡稍乾的盞茶功夫,考試結束的鐘聲便響起來。

  他交了卷,走到殿外檐廊上等江拙出來。

  向外看去,只見黑雲壓城,暴雨如飛湍,自屋檐上如水瀑垂落,在臺階下匯成奔流的小河。

  剛出來的學子們都被這景象嚇了一跳,稷州連年風調雨順,少年人們幾乎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雨。猶豫片刻,仍抱着考籃,打着傘衝進雨幕裏。

  有傘骨薄脆傘面輕透的,不一會兒便被雨打壞了,大雨兜頭潑了滿身。熟識的立刻分了遮蔽給他,兩人擠在一起,把身份帖之類的撿出來揣懷裏,考籃倒扣在一邊肩膀上,開始狂奔。

  “今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賀今行下意識回頭,天際銀蛇閃過,映得他臉色也如電光一般慘白。

  江拙立刻問:“你沒事吧?”

  恰有驚雷如驟鼓劃破耳膜,賀今行沒聽見他的聲音,但看清了脣形張合,搖頭道:“沒事,我們快走吧。”

  兩人都把考籃留在考場,一踏入雨裏,鞋子便被浸透了。

  “江拙!”賀今行喊:“哪裏有租馬的地方?”

  “你要騎馬回去?”江拙考完一大場頗有些累,也用力吼道:“雨太大了,不如就先住我家!”

  “有事!必須回去!”

  “那你跟我走,我帶你去!”

  兩人頂着雨跑了幾條街,皆行人寥落,店鋪稀張,空曠無比。

  行道兩旁官溝暴漲,幾要跳出路面。

  “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官溝滿過……又連着下了這麼多天雨……不好,怕是要發大水……可稷州從沒有過澇災……”江拙一路念道。

  好容易尋到租市,賀今行塞了一角碎銀給夥計,才讓人帶他們去牽馬。

  他摸了摸一匹馬的頸子,轉頭問:“會騎馬不?”

  江拙搖頭。

  “那你還能跑嗎?能的話就去府衙找知州!跟他說可能有水患!”賀今行拽住繮繩,翻身上馬,“不能的話就趕緊回家!保重自己!”

  州府有司漕監管河道,遇罕見暴雨更應隨時監察水位,應當能提前警覺。

  “我先走一步!”他一揚馬鞭,衝破雨幕。

  江拙還來不及喊,就見人背影遠去。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緊了緊斗笠繫帶,一咬牙,轉身衝向了城北。

  府試結束是酉時,待賀今行出了城,天色已黑沉如夜。

  無星無月,他扛着暴雨,飛奔向遙陵。

  官路沿的是借道重明湖的黍水。

  斗笠迎風不遮雨,他抹了把臉,待距離不過十來丈,才驚覺與一騎人馬狹路對遇。

  四面八方都是雨聲。

  賀今行攥緊繮繩,壓低上半身,一手摸向靴筒。

  他沒有帶刀,只有一把匕首。

  卻見前方那人高舉右手,高亢的聲音穿過大雨,“我乃遙陵賀眠,來者何人?”

  賀今行一驚,隨即收回手,也喊道:“大哥!”

  兩騎不過幾息便相逢。

  賀長期也是斗笠蓑衣加身,驚怒道:“你不是參加府試麼?考完了不回書院,這是想去哪兒!”

  “我……”賀今行開口只吐了個“我”字,便噤了聲。

  他當然有目的。他娘葬在山間,墳塋不過一座土包,他怕他孃的屍骨會被暴雨驚擾。

  但他不能向對方說。

  賀長期等不得他回答,只道:“趕緊回去!”

  “不。”賀今行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

  “這麼大的雨,路都看不見,出了事怎麼辦?”前者怒氣不斷上涌,“你是好話不聽,非得我動手?”

  賀今行不答。

  僵持片刻,賀長期伸手來抓,他只得迎上。

  兩人在馬背上拳掌來往,雨珠四濺。賀今行仰平躲過一拳,側旋探掌想要撐地借力,一手卻按進了水裏。

  水深漫過了他手肘,且在上漲。

  “不好!”他叫道。

  賀長期立刻收手,俯身一探,不可置信地喃喃:“怎麼會?重明湖……”

  竟然氾濫了。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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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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