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2 章 十四

作者:謜
砂嶺在雲織縣城西北邊兒,只有一條小河,除了胡家溝與劉家塬,少有散居。因此,平日裏也沒什麼人會到這邊來。

  前往杉杉谷的路上如賀今行所願,不見一條人影;在還有一炷香的距離時就下了馬,徒步往前,隱藏行跡。

  他雖是一人,但心知自己身上繫着許多牽掛,必須萬事小心,才能不讓牽掛他的人擔心。

  從山石後面探頭望去,杉杉谷外面的空地上放着一羣馬兒,馬匹質量良莠不齊,有四個騎馬的漢子看守。

  這幾人都是一身齊整的短打,挎沒有鞘的砍刀。從巡邏動作來看,受過一些訓練,不是普通的烏合之衆。

  報信的衙役說人數近百,那麼剩下的應該都在谷裏。

  馬羣在谷口遮擋視線,賀今行始終沒有看到湯縣丞一衆人,然而再往前都是空曠平地,無可掩身。他咬了咬牙,瞥到山谷一側的山脊,視線頓住。

  當年的小道被荒草碎石覆蓋,賀今行已經分辨不出路徑,只管往山上走,估摸着哪裏更方便攀爬。

  最後尋到一處距離谷口不遠的崖壁,一看谷裏,果然有好幾十名響馬。湯縣丞、一班衙役和胡劉兩村村民都還活着,被驅趕在一處挖土掘地。

  他數了兩遍,人都還在。

  邊上總共已經擺了十來只才起出、還裹着泥巴的大箱子,都有不同程度的腐朽,匪首帶着手下開了蓋點算完一箱,就倒進帶來的麻袋裏。

  顯然早有準備。

  走私毒草,竟能賺到這麼多錢。賀今行喫驚之餘,暗惱自己大意,早該想到這一茬纔對,然而此時後悔已然於事無補,需得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去神救口找駐軍求救?

  可他看這些馬匪似乎並不着急,萬一是底下財寶已經挖掘得差不多,他這邊一去,那些馬匪也很快撤退怎麼辦?馬匪不可能帶着一羣累贅一起走,湯縣丞他們的結局可想而知。

  如果靜觀其變,那也得想出個能救人的辦法來纔行。他匍匐貼着山崖,寧神想法,猝不及防與底下望來的一道目光相對。

  湯縣丞的小眼睛睜得溜圓,若不是手裏把着鋤頭,他就要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真的了。

  不然怎麼會他心裏一想到縣尊,就看到縣尊趴在山崖上看着他們?

  “噓。”賀今行下意識豎指在脣前,又立即反應過來怕對方看不清楚,換成大幅度地搖頭。

  竟然是真的!湯縣丞趕忙點頭,脊背不自覺地挺直了些,監視着他們的馬匪很快注意,“你,幹什麼呢?”

  湯縣丞轉臉訴苦:“我就是把老骨頭,埋得腰都要斷了……”在馬鞭甩過來之前,趕忙改口賠笑:“不勞大爺動手,我這就繼續挖,這就繼續。”

  他再次揮起鋤頭,待那馬匪轉移注意,才一邊挖地一邊找機會看向山崖上。

  賀今行也一邊注意着底下的馬匪東西,一邊向湯縣丞比劃手勢,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兩人才差不多能弄明白對方的意思。

  走私販毒再暴利,埋的寶箱多也不可能讓他們百十來號人在這地裏挖上一天。況且馬匪似乎知道大概的藏寶位置,很快就將財寶全部挖出。

  賀今行來不及再想更加穩妥的辦法,伸出兩條手臂攏圓,接着移向谷口,再往自己這裏收,最後指了指底下。

  湯縣丞丟了鋤頭,雙手扶腰示意自己明白,被馬匪呼喝着,和其他衙役與村民們一起被趕向崖壁。

  先前雖然累死累活,但好歹有命在,現在沒了用處,不少人害怕自己馬上就會被殺害。然而稍微發出大的動靜,又不知會捱上馬鞭還是拳腳,只敢低低嗚嗚地哭。

  “哭什麼哭,還沒死呢。”胡大斥罵。

  他們早上一來就被馬匪抓住,吃了不少苦頭,是以此時知道壓着聲音。

  劉二想都不想就覺得他在說自己村裏的人,冷笑:“你有能耐兇我們,有能耐去兇這些馬匪啊。你以爲你聲音大,把咱們吼住了,你待會兒就能不被殺?”

  走在中間還沒來得及傳達計劃的湯縣丞趕忙勸停:“你倆別急着吵啊!這都什麼時候了,可不能內訌,縣尊說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提縣尊,有用麼?”胡大猛地站住腳。他近些日子接連倒大黴,早不知憋了幾肚子的氣,再也忍不住,大罵道:“不管怎樣都是個死,那還忍他個鳥,拼了算了!劉二,老子敢拼,你敢不敢?”

  話沒說完,他就側身撲向距他最近的一個馬匪。

  那馬匪起初沒有防備,被撲倒在地,捱了兩拳頭。然而其他馬匪很快將胡大制住架走,他爬起來就扇了胡大一巴掌,然後一腳踢到胡大肚子上。

  劉二一句“誰他孃的不敢”還沒來得及說,就目睹胡大被打得吐血,他嚇得大叫:“親孃哎,馬匪肯定不會放過咱們,咱們也拼了得了!”

  遂也衝上去試圖解救胡大。

  衙役們圍着湯縣丞:“大人,咱們怎麼辦?”

  後者想攔住胡大和劉二,然而誰也攔不住,只能說:“快去幫忙啊!”然後焦急地擡頭去看他們縣尊。

  正懸吊在半山壁往下爬的賀今行聞聲一看,頓時心驚肉跳。

  二三十個普通老百姓,哪怕平日行走鄉里再潑辣,又如何是幾倍人數的馬匪的對手?

  眼看許多村民被馬匪往死裏地拳打腳踢,還有馬匪抽了刀砍向衙役,他也顧不上先前的計劃以及不能引人注意,當即飛身下去,“住手!”

  除了湯縣丞,山谷裏其他所有人的動作俱是一滯,驚訝地看向他。

  馬匪們想,怎麼會忽然憑空冒出一個人?

  而衙役和村民們除了驚還有喜,在湯縣丞“我就說不要衝動啊!還不快到縣尊那邊去”的催促與帶領下,能跑動的都跑到他身邊去。

  馬匪首領撥開下屬走過來,奇道:“你是誰?”

  賀今行也走上前,把湯縣丞他們攬到自己身後,低聲安撫兩句,才高聲回答馬匪:“我是今科進士,於本月調任秦甘路淨州,知雲織縣。”

  “本地的縣令?怎麼來的?”

  “從上面爬下來的。”他偏頭示向山崖。

  “有意思啊。”匪首從頭到腳打量他,毫不掩飾嗜血的眼神,“縣令老子見過不少,但主動爬到咱們兄弟面前的縣令,你還是第一個。兄弟們說,是不是?”

  馬匪們看清他只來了一個人之後,鬨笑着回答說“是”。

  賀今行回以平靜的目光,“你們扣了我治下的百姓,我當然得來。”

  匪首“啪啪”鼓掌,“看你文文靜靜的一個讀書人,還挺有膽兒。不錯不錯,老子就喜歡你這種骨頭硬的人,等下一刀給你個痛快的!”

  “你錯了。”賀今行說:“本官此來,並非赴死,而是要帶我的百姓們回去。”

  “口氣真夠大的啊,老子最討厭你們這些當官兒的,命令誰?也不看看老子是誰,這又是什麼地兒!”匪首轉眼就變臉,一擡手,底下馬匪將剛剛跑不掉被抓住的幾個村民押過來排成一排,“你想帶他們走是吧?老子現在就能殺了他們!”

  被抓住的就有胡大,聽了這話,掙扎着轉頭就往後者臉上吐口水,“殺你娘!”

  匪首從自個兒臉上摸了一手的血沫,大怒,反手一掌將人扇得血肉模糊。

  旁邊的馬匪補了一拳,胡大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蜷了蜷身體,就僵住不再動彈。

  “胡大!”賀今行上前一步,想要查看他的傷勢。對方卻被兩個馬匪拖起來,向他示威。

  他頓住腳步,面沉如水,盯着匪首說:“本官當然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裏是大宣王土,淨州衛軍與西北邊軍守護之地。”他的神情依舊平靜無比,字句出口,卻像貫穿山谷的風一樣,漸漸冰冷,“神救口駐地距此不過兩百里,西北軍奔襲而來最多不過一個時辰。淨州衛大營距此六百里,衛軍趕來也只需要五個時辰。而本官在今日辰時就派人前往淨州,請衛軍出山;又在趕到這裏之時,就派人去了神救口求援。”

  他擡手指天,“太陽就要落山,算算時間,西北軍和淨州衛就快到了。敢問你們,本縣西面與南面皆是高原,北有邊軍,東有衛軍,你們要往哪裏逃,逃得多快,才能不被他們攔截剿滅?”

  “不愧是能當官的人啊,這腦瓜子就是靈光,嘴皮子就是利索!”匪首哈哈大笑,“但是!別以爲我們不知道官軍裏的那些貓膩,西北軍可不能過邊防線,而淨州衛又憑什麼爲你們這幾個人出馬?你們配嗎?”

  賀今行回道:“你們不是才挖出了十幾箱財寶麼?金銀珠寶銅錢,數目不菲,絕對值得他們跑這一趟。”

  匪首的笑臉變得陰沉,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縣令大人想要做什麼?”

  “我說了,來把我治下的百姓帶回家。”

  “你在做夢!”

  “首領稍安勿躁。我知道,你們要從西北軍或是淨州衛手裏脫身,除了財寶,還需要人質。”賀今行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是當今秦相爺親自任命的雲織縣令,你們拿我做人質,或許比拿這裏其他人做人質的效果要好得多。”

  匪首冷笑:“你們全都在老子的掌握之中,難道你還以爲,你可以用你自己換這些人當人質?”

  賀今行拔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橫匕於面前,“有何不可?如果我不是自願的話,首領不會有拿我做人質的機會。”

  “拿自殺威脅老子?”匪首一腳踹倒一個村民,“你要麼現在就滾過來受綁,要麼我立刻殺了他。”

  “你若殺了他,我給他賠命,然後你們給我們賠命。”賀今行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縣尊!”湯縣丞抓住他的衣襬,“您可別衝動。”

  他回頭輕聲問:“老湯,你怕死嗎?”

  湯縣丞點了下頭,又飛快地猛烈地搖頭,抖着手指着匪首說:“你,你這個歹人,要是殺害我們縣尊,那我老湯就跟你拼了!對,大不了一起死!”

  劉二也喊道:“對,大不了一起死!我就沒見過馬匪手底下有活口!咱們先前就捱了那麼多打,是不是?”

  後頭響起一片應和。

  賀今行回身面對匪首,微微一笑:“首領可聽到了?也就是說,只要你殺一個人,你們所有人都得死。我和我的百姓們不怕死,你怕嗎,你的兄弟們怕嗎?”

  匪首霎時臉黑如鍋底,要喫人一般死盯着他。

  直到旁邊一名馬匪低聲提醒:“大哥,天要黑了。”

  匪首望了一眼圍攏的夜幕,咬牙道:“行,老子認栽,答應你,換!”

  賀今行收了匕首,“那就請首領先放他們過來,否則我怎麼相信你們,不會在綁了我之後,又殺了他們?”

  “還不把他們扔過去!”

  馬匪放開被抓的村民,湯縣丞幾人忙把人接回來。劉二則去拖胡大,“還有氣兒沒?你胡大要是就這麼死了,那我劉家就少一場決鬥,不虧。”

  胡大從胸腔裏悶哼一聲。

  “沒死?命還挺大。”劉二也哼了聲,讓同村幫忙把人馱到自己背上。

  所有百姓都聚到了賀今行身後,他數了一遍確定沒少人,轉身上前幾步,張開雙臂,“來吧。”

  匪首擡手一揮,兩個手下拿着拇指粗的繩索朝他走來。

  “縣尊!”身後不知誰在叫他。

  “你們不要過來,往後。”他站定未動,與匪首對視。

  在繩索將要套上脖頸、匪首勾起冷笑的瞬間,他陡然抓住套繩的馬匪雙手,用力一扭,將繩子反套到對方脖間。而後擡腳當胸踹上另一名馬匪,同時借力後仰,拉緊手中繩索,直接將第一個馬匪絞殺。

  “跑!”

  “快!大家快跑!”湯縣丞想起之前的計劃,組織催促大家跑出谷口。

  劉二揹着胡大,朝谷口撒腿狂奔,“快跑快跑,能活命就別急着死!”

  “縣尊,屬下來助您!”衙役們跑回來。gonЬ

  “外頭還有四個,你們去開路!”賀今行奪了兩把馬匪的刀,順手扔了一把給他們。

  “縣尊小心!”衙役們又調頭去護送村民們出谷。

  “大不了就是死是吧?不想讓咱們活,那你們也都得死!”匪首怒極反笑,拔出挎刀,“還等什麼,上啊!殺了他們!”

  一名馬匪撲過來,賀今行擡刀刺出便後跳,卻沒能完全躲過噴濺的鮮血。

  沒來得及甩掉血珠,就又有馬匪衝了上來。

  他且戰且退,刀出必殺,直到退至狹窄的谷口,不再後退一步。

  溫熱的血浸透衣裳,他背對月光,右手橫刀,左手握緊匕首。

  “先過了我再說。”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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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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