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種子
“多謝白芸居士關心。”
鬚髮(哪來的發?)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法海雙手合十,輕聲回道,“貧僧這幾十年來,一直很好。”
“是嗎?”
黃母瞥了老和尚一眼,“很好就好,我還以爲你會過得不好,心懷愧疚,終日難安呢。”
法海和尚似乎沒有聽出黃母語氣中的譏諷,又說了一聲:“多謝白芸居士關心。”
“呵呵……”
輕輕笑了一聲,黃母不再和法海老和尚打機鋒,定定地直視法海和尚的雙眼,沉聲說道,“金山寺那邊發生的事情,法海你知道了嗎?”
但熱鬧都是他們的,法海什麼都沒有。
倒是與“封神榜”一樣,升到了三品神器的級別。
抱着這樣的想法,黃天意識進入神祇扮演遊戲。
就算不信,也不必眉頭微皺,嘴角隱隱譏諷吧?
於黃天曾經站定的地方站定,擡起頭,仰望神都天京第二高,既適合觀星,也方便守望神都天京的觀星塔。
一早,老監正便發現了法海老和尚。
但是讓法海和尚沉默如此之久,心思如此難定的,絕不是李天罡找他一事。
黃天思考片刻,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把這個問題丟給少女神使李靈素去考慮。
不是人道功德不夠,也不是神祇扮演遊戲系統不夠給力,而是黃天的修行知識儲備不足。
於“封神榜”與“傳籙壇”外,再造一個乃至幾個神器的計劃,遇到了天塹一般的阻礙。
法海和尚深深嘆息一聲,終於起身,離開涼亭,離開慈恩寺。
“傳籙壇”的優化沒有那麼簡單,畢竟李靈素給出的只是設想,而不是方案。
涼亭裏忽然沉默下來。
一時半會兒,基於“傳籙壇”的法術網絡還是無法建成。
擺攤的,逛喫的,消遣的,娛樂的,數不勝數。
“天罡那孩子,行事孟浪了些。”
弊處在於,這麼做的話,太乙救苦天尊麾下本就失衡的勢力構成,會更加失衡。
法海深深地看了老監正一眼,並不作答,而且起身就走。
嘆了口氣,黃天心裏做出了一個決定,然後收束心思,專心推動另一個既定的計劃。
欠缺相應的知識儲備,再怎麼想做成一件事,都很難做成。
黃天認爲這麼做有利有弊。
不知爲何,老監正今晚說話的風格大變。
法海名言,殺生爲護生,斬業非斬人,就是一系列“進一步舉措”中最進一步的舉措。
老監正這是在用法海老和尚年輕時爲人處事的方式方法,來對待他。
法海仍舊雙手合十,眼觀鼻,鼻觀心。
法海和尚隱居於神都天京的慈恩寺裏,自然有所聽聞。
黃天不太清楚爲何會有這個限制,只能隱約直覺,或許與太乙救苦天尊納入實際控制與影響的疆域範圍有關。
這一點,法海老和尚也是知道的,故而得到邀請,一點也不驚訝。
老監正頑童一般笑了幾聲,沒有回答法海的疑問,轉而說道,“老朋友,你仍舊活着,仍然留在九州一事,已經天下皆知了。無論金山寺的和尚找不找你,佛門其它各宗各派各寺的和尚都會找你,你當年鎮壓的那些妖、魔、鬼、怪也會找你,還有你拆散的姻緣、打死的孽障,都會來找你。你不得清淨是完全可以預見的事。有沒有考慮過,換個地方待着,不要躲在慈恩寺裏,做一個撞鐘的和尚了?”
“多謝白芸居士。”
“嗯。”
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來了。
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
“呵呵……”
“第一,學得好的人,有肉喫。”
“嗯。”
“封神榜”完成升級,要不要進一步提升從神們的位格與實力,擴充從神的規模,從而形成一個具有較強戰鬥力的體系呢?
也不是黃母這位多年不見的故人,這些年來過太多次慈恩寺,都不與他相見,卻因爲李天罡尋他而約他相見一事。
如此,人與神的實力對比,就不會過於失衡。
黃天就是在村民們心思各異的時候,重新出現在村民們的視野裏,然後以較爲粗暴的方式,把所有村民趕到了曬穀場上。
好好說話就是了,何必如此。
“唉!”
從根子上講,黃天仍站在人族的角度,考慮一切問題。
似乎金山寺發生任何事,無論好與壞,都與他無關。
法海老和尚知道這是爲什麼。
負責籙生與預備籙生工作的李儉仁,註定要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忙到飛起,片刻都不得閒。
入夜以後,神都天京燈火通明,仿若白晝,而繁華更甚。
但是已經過了挺長一段時間肉食充足的生活,突然斷掉,那就很不適應了。
欽天監則不僅是老監正的主場,更是老監正的地盤。
法海老和尚忽地擡起頭,直視老監正的雙眼,打斷了老監正極爲反常的絮叨:“貧僧乃是出家人,這些世俗之事,與貧僧無關。”
利處在於可以快速提升太乙救苦天尊麾下的實力,能更好地應對來自大玄皇朝的壓力。
好像不把過程詳細講出來,法海老和尚便聽不懂似的,囉裏囉唆。
老監正繼續說道:“白馬寺也好,國清寺也好,發生的事對天罡那孩子有影響,但不大,繼續執行陛下的旨意就是了。讓天罡那孩子突然掉轉方向,去金山寺,問老朋友行蹤的原因,是宗訓那孩子調查‘妖星’變化一事,查到了‘無極聖祖’身上。天罡正好在江南,宗訓便託請天罡,問一問老朋友,一些當年往事。老朋友雲遊四海,行蹤飄忽不定,天罡那孩子無奈,只能出此下策了。”
擅長天機推演的人,再去推演法海老和尚的天機,都不會再陷入雲裏霧裏的遮蔽與篡改後的假象之中。
黃天認爲,記住某個與他相關、與他的家庭相關的人,徹底離開了九州世界這個事實即可,後續時機到了,再行查證便是。
時間匆匆,遊戲世界又過去了將近一夜,即將天明。
神器“封神榜”在海量人道功德洗煉之下,成功提升至三品神器的級別。
做了一個較爲不負責任的決定,黃天轉移注意力。
孑然獨行的法海老和尚穿過喧囂的街道,穿過熱鬧的人間,來到了欽天監。
福伯就在這時候走進涼亭,對黃母說道:“夫人,天色漸晚,少爺要下值回家了。”
或者去找魏公,進入儒家書院,深造學習。
既然解讀不清楚,那就不去強行解讀,以免自己被誤導。
法海老和尚口誦一聲佛號,平靜問道,“不知許監副與李監副,想要找貧僧問什麼事?”
只是法海老和尚真的離開了九州世界。
法海老和尚平穩邁步,走了進去。
“無妨。”
彷彿他不是金山寺的開山祖師。
“老朋友,多年不見,還請上來一敘。”
若是瘦弱的窮苦書生,村民們或許還敢無視,或者反抗。
“確實不知。”
人族本身的力量,會進一步弱於神祇的力量!
老監正微笑說道:“沒什麼事,只是問一問‘無極聖祖’的情況。”
但此刻面對的,是能生撕虎豹,變了個人一樣的書生,村民們溫馴如羊,顫顫巍巍地聚集到了一起。
黃母擡頭看了一眼天邊的夕陽,起身向外走去,邊走邊說,“法海,攘奸衛指揮同知蓮生和尚給了我兒子一本他親手抄錄的天外經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我把它供在慈恩寺裏了,你得閒的話,可以看一看,很有佛理。”
法海老和尚雙手合十,慈眉善目,毫無火氣,更不慍怒。
從此以後,太乙救苦天尊便能敕封四品及四品以下的從神。
“阿彌陀佛。”
“是嗎?”
穿上“無極聖祖”的馬甲,以窮苦書生的身體,走出大山,走回村裏的黃天,開始認真思考,要不要提前轉入書庫,去接老丁的班。
明明三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事情,非要長篇大論。
“唉!”
觀星塔底樓的大門無風自開。
法海老和尚點點頭,卻又沒有多說什麼,更沒有多說什麼的意思。
幸好法海佛法精深,心性夠穩,馬上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反問:“爲何不信?貧僧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絕無半點虛假。”
極爲熱鬧。
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
老監正微微一笑,平靜說道,“老朋友,伱或許不知道天罡這孩子爲何會這麼做,所以才這麼想。若是知道了,可能會另有想法。”
不僅無法及時優化“傳籙壇”,建立一個以“傳籙壇”爲核心的法術共享平臺,更無法新造神器!
處處受制。
如果長時間沒有足夠的肉食供應,村民們能夠受得住苦,可以喫糠咽菜,勉強度日。
用過晚膳,進了書房,心血來潮用神通“移星換斗”測算自己今日孝順行爲後續影響的黃天,得到了一個十分奇怪,一時間很難解讀清楚的象徵。
黃母與福伯都不覺有異,自顧自走出涼亭,離開慈恩寺。
這將大大減輕李靈素的壓力,卻也會大大加重李儉仁的工作負擔。
老監正率先開口,誠懇說道,“若是打攪到老朋友的清靜了,我替他道個歉。”
欽天監監副李天罡在金山寺山門前,大張旗鼓地找金山寺開山祖師一事,在聯合隊伍下山以後,立即傳開。
看着一羣老弱病殘,黃天心裏沒有多少波瀾,平靜開口:“從今天起,我教大家一種可以不拜神、不跪妖、不畏官府,純靠自己就能活在世上,並且有很大機會活得很好的力量。”
只是下了觀星塔以後,法海沒有回慈恩寺,也沒有離開神都天京之意,反而向着皇宮走去。
這一問,差點把法海老和尚問破防。
因爲法海年輕的時候,最喜歡說教了。
而是一樁藏在心裏多年,至今仍未勘破的一樁舊事。
黃母今天來,也不是專找法海老和尚說這件事的,所以只是提了一嘴,便沒有多言。
神都天京是皇帝陛下的地盤,也是老監正的主場。
美中不足的是,四品從神最多隻能敕封兩位。
街道上人流如織,各式店鋪客人極多。
自有不俗修爲在身的欽天監門房沒有發現法海老和尚的身影,留守欽天監的人員,也是如此。
反正她代行太乙救苦天尊的權柄,既能動用“封神榜”敕封神祇,也能憑藉“封神榜”制約神祇。
以及坐在觀星塔頂樓,觀星測天象,守望神都天京的老監正。
法海老和尚如入無人之境,來到觀星塔下的小廣場。
倘若癡迷不悟,一直不改,便代表說教無用,需要進一步的舉措。
此後發生的事,不足爲外人道。
畢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資格受籙的,寧缺毋濫。
老監正無視法海老和尚的表態,自顧自說道:“天罡這孩子呢,接了陛下的旨意,領着欽天監、攘奸衛、斬妖司的一些人,伐山破廟、拔除淫祀,一心想做好這個差事,不讓陛下失望。但是在執行的過程中,遇到了一些阻礙。這些阻礙有大有小……”
法海老和尚修爲再怎麼精深,境界再怎麼高深,再怎麼能夠瞞天過海,來到欽天監,總是瞞不過老監正的耳目。
“教之前,我說兩句話。”
不斷地說教,反覆地說教。
法海老和尚聞言沉默片刻,然後回道:“此乃白蓮教之事。貧僧與白蓮教相關的,僅有兩件事。一是當年執念過深,誤鎮白蛇,以致造下大孽;二是白蛇侍女青蛇,爲了報復貧僧,先是水淹進山,後又入了白蓮教,想要毀佛。後來聽聞,青蛇竊了白蓮教祭祀的‘無極聖祖’神位……”
入內內侍省都知、右監門將軍欒武,親自在宮門外等着法海,迎法海入宮。
每個月可以授籙的名額又得到提升,從一百四十四名,提高至四百三十二名。
不多時,法海老和尚的身影出現在觀星塔頂樓,與老監正面對面而坐。
“且這麼做吧。”
法海老和尚承認老監正的話,然後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頓了頓,法海老和尚加重了一些語氣:“青蛇不知所蹤,‘無極聖祖’神位失竊,白蓮教轉而祭祀‘無生老母’。這些就是貧僧知曉的所有內容了。”
老監正凝視法海雙眼,認真問道:“真的嗎?我不信。”
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妖,只要對方的言行與法海認定的佛理不一致,便要說教。
涼亭裏,法海和尚又坐了很長一段時間,坐到夕陽徹底落下,坐到夜幕降臨,坐到華燈初上,皓月當空。
直到對方聽從他的說教,更改言行。
好一個繁華人間,盛世美景。
“第二,學得好的人,天天有肉喫。”
“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