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围城耗粮
不消說,听了曾凯的报告,陈粲当然马上哈哈大笑,开心說道:“想不到张志小儿居然已经无计可施到了這個地步,明明城裡粮食已经所剩无几,只能是强夺民粮供给军队,自己也忧虑成疾,难以支撑,竟然還想打肿脸充胖子,装出了他斗志昂扬和粮草充足的模样,想要垂死挣扎,最后赌上一把。”
“太守,属下认为,张志小儿如此装腔作势,目的应该只有一個。”
曾凯說道:“那就是想要骗得我們以为城中粮草充足,无法以长期围城的战术困死他的叛军,迫使我們采取正面强攻的战术尽快破城,然后象之前的两次毋敛守城战一样,先用坚城削弱我們的兵力,打击我們的军心士气,然后再突然出兵反击,再次创造以弱胜强的奇迹。這点還請太守审慎细查,千万不要中了這個逆贼的奸计。”
“這是当然,本官怎么可能会被這样的雕虫小计骗過?”陈粲自信的微笑說道:“這一战我們绝对不能急,只能是深沟高垒优先立足于守,堵死张志小儿出城收粮的道路,然后只消坚持到城中粮草耗尽,张志贼军便可不战自破矣。”
曾凯深以为然,当下陈粲也拿定主意,命令牂柯郡兵全力建设和加固营地,不必急于赶造攻城武器和开辟攻城道路,决心与毋敛汉军长期对峙,利用汉军粮草紧缺的‘弱点’把汉军活活耗死。
让陈粲意外,他在军事方面的得力助手曲将刘焕,還有长期驻守鄨县产粮重地的曲将王幽,居然都颇为反对他的這個决定,一起向他进谏道:“太守,我军远道而来,粮草转运艰难,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尽快发起攻城,利用我們兵力数量和整体战斗力方面的优势,迅速拿下毋敛小城铲除张志贼军。不然的话,我們一旦被张志贼军拖到师老兵疲,粮草不济,只怕反過来会有危险。”
“二位将军,为何如此焦急?”陈粲很是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们沒有看到嗎?张志小儿之前垂死挣扎,已经把毋敛城池修筑得如同铁桶一般,强行攻城,我們就算得手,也一定会死伤惨重?”
“還有。”陈粲又补充道:“毋敛秋粮收割在即,我們完全可以就地征粮补给,又需要担心什么粮草转运艰难?”
“太守放心,毋敛小城沒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攻打。”
刘焕从军事角度方面指出道:“末将曾经仔细向参加過上次毋敛攻城战的我军将士了解過敌情,发现了一個重要情况,那就是毋敛小城因为過于贫困,严重缺乏弓弩火油,守城战时只能是靠羊头石充当主要武器,羊头石用来对付飞梯攻城倒是足够,然而一旦碰上云梯车、冲车和撞城车這样的攻城武器,却注定毫无作用。”
“不止是弓弩不足和守城武器单一,逆贼還有一個致命弱点就是士卒鱼龙混杂,降卒新兵太多,真正的核心骨干只有两個屯队的老县兵,战斗力還不是特别靠得住,這样的军队打顺风仗還行,然而一旦打硬战恶战消耗战,果然隐患必然会一一爆发。”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抓住张志贼军的這個弱点穷追猛打,一边大量赶造羊头石无法破坏的云梯冲车,一边迅速填平护城河开辟道路,破坏鹿角拒马和竹刺打开直抵毋敛城下的道路,然后再以大型攻城武器正面攻城,必然可以迅速拿下毋敛,平定张志贼军。”
刘焕站在了军事角度上滔滔不绝的說完后,长期守卫牂柯粮仓的王幽也說道:“太守,末将也觉得不应该采取围城断粮的战术,原因无他,就地征粮绝对不是一句话就能做到的事,加上张志小儿狗急跳墙,为了骗取民心把征粮下调到了田税的三成,毋敛百姓必然以此为由,拒绝向我們足额交纳粮草,我們要想获得粮食,就极有可能是通過武力强征。”
“毋敛的产粮区是在南面的麻围一带,距离县城颇为遥远,我們如果想要通過武力强征粮草的话,就一定得分派出大量兵力南下,逼着那些被张志小儿蛊惑的百姓交粮,此举不但耗时漫长,還注定会牵制我們的大量兵力,给张志小儿乘机反击的机会。”
“所以我們最好的办法。”擅长征粮的王幽总结道:“应该是抓紧時間准备攻城,利用毋敛县城周边的粮食获得就地补给,让我們在一定時間内不必担心粮草問題,然后只要拿下了毋敛县城,擒杀了张志小儿,征收毋敛全县粮草的問題,便也就不再存在了。”
還别說,听了王幽和刘焕的分析,陈粲還真的一度有些动摇,然而考虑到毋敛城内粮食已经接近告罄,還有强行攻城可能导致的士卒大量死伤,陈粲還是選擇了固执己见,摇头說道:“二位将军,你们虽然言之有理,但你们不要忘了,张志小儿根本就来不及把秋粮收割入库,毋敛又是出了名的贫困粮少,城裡的库存粮食還能让他坚持多久?所以我們最好還是以围城断粮为上,這样不用多久,张志小儿必然不战自破。”
“太守,你是否再考虑一下?”刘焕不死心的劝谏道:“毋敛盛产上好毛竹,用毛竹做成的云梯车和冲车既轻便又结实,张志小儿又沒有足够的火油火箭纵火焚烧我們的攻城武器,我們正面强攻拿下毋敛,十分容易啊。”
“把城裡的贼军饿死,破城岂不是更加容易?”陈粲微笑反问,最后也依然還是拒绝了刘焕和王幽的好心劝谏,拿定主意要以断粮战术困死汉军。
当然,以常理来說,陈粲的决定同样十分正确,穷得鸟不下蛋的毋敛小城裡,正常来說能有多少粮食库存?尤其是现在毋敛汉军還沒有来得及把秋粮收割入库。
就這样,因为发现了毋敛汉军断粮在即,在正面强攻极有把握得手的前提下,陈粲亲自率领的牂柯郡兵,依然還是選擇了围城断粮的战术,一边深沟高垒建立坚固营地,准备与汉军长期对峙,一边分出人手联络毋敛各乡的豪强富户,要求他们尽快组织人手收割秋粮,然后把粮食送来城下交给牂柯郡兵听用。
如此也当然便宜了毋敛城裡的汉军将士,为了节约反倒变得逐渐宝贵的糙米主粮,還有为了收买军心和保证士卒的热量所需,吝啬抠门了许久的张志终于铁公鸡拔毛,大手一挥,把提供给汉军将士的方便面数量提高为每人每天八包,還全部都是有油有菜還有点肉星子的中档方便面,让汉军将士也终于实现了每天用方便面当饭吃的美好梦想。
方便面基本管饱的同时,汉军将士還暂时摆脱了每天都必须进行的高强度军事训练,不用每天都出操跑步,从早到晚练习队列阵形,只需要在城裡的街道上和城墙上练习一下劈砍捅刺就行,体力消耗大减,所以汉军将士的士气不但丝毫沒有因为主食大量减少而受到影响,相反還变得更加高昂。
毕竟,在這個时代,即便是普通的中小地主,也不可能過上每天都吃大量精细白面的好日子,自然也就不用說几乎都是穷苦百姓出身的汉军将士了。
同时也是到了這個时候,毋敛文武和汉军将士才开始佩服张志的高瞻远瞩,明白张志之前大量储备野菜干和黄菜的良苦用心——在沒有新鲜蔬菜的情况下,還有什么东西比得上方便面煮野菜干的美味?尤其是在一些汉军将士终于开始有些吃腻方便面的情况下。
毋敛城裡的百姓也得到实惠,考虑到战乱带来的影响,郡兵才刚抵达毋敛城下的当天,张志就已经让人张贴榜文,宣布免除了毋敛周边的所有田税和人头税,让逃进城裡避难的周边百姓安心度日。
同时张志又无比大方的宣布,给毋敛城裡的百姓每人每天发放三包有油有盐有肉星的中档方便面,让即便沒有劳动能力的百姓也不用担心吃食問題,所以毋敛城裡的民心依然十分稳定,相反還有许多百姓希望郡兵能够长期围城,让他们能够多领到一些毋敛汉军发放的方便面。
至于战后的粮食問題,先不說汉军有木材换方便面的惠民政策,但就汉军疯狂扩军后需要的辎重器械,就已经为毋敛百姓提供了足够的工作岗位,帮汉军造盔甲、采硝熬硝和采麻织布還不是一样能换到饭吃?
有方便面撑腰的毋敛军民底气十足,不仅敢和郡兵长期对峙,還希望能与牂柯郡兵长期对峙,然而牂柯郡兵却不同,随着時間的一天天推移,随军带来的粮食一天天减少,牂柯郡兵的粮食供应問題果然逐渐暴露,尤其是在毋敛各乡百姓豪强已经不愿再支持郡兵的情况下,這個問題還逐渐积累成了巨大的隐患。
虽然陈粲和牂柯郡兵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奉劝和游說实际掌握基层权力的毋敛各乡豪强富户,但是随着毋敛各乡秋粮收割工作的逐渐展开,坏消息還是象雪片一样的不断飞到陈粲面前,希望在来年吃上饱饭的穷苦百姓纷纷耍赖,一口咬定毋敛县寺已经把他们的田税实际减免到了三成,除非牂柯郡兵同意他们执行這一條款,否则他们一颗粮食都不肯交。
手裡掌握着大量土地的豪强富户也跟着耍赖,一边叫苦說因为张志的蛊惑百姓不肯交粮,一边振振有辞的声称說他们之前已经用大量的木材充抵了田税,同样要求牂柯郡兵按照张志的政策征粮,同时還悄悄转移粮食,以便迎接牂柯郡兵的强行征收,结果沒有了這些地头蛇的配合,下乡催粮的牂柯差役当然都是纷纷空手而归,在秋粮已经开始收割的情况下也征收不到什么粮食。
如此一来,放在陈粲的面前也就只剩下了两個選擇,一是赶紧打下毋敛县城,歼灭毋敛汉军,然后再腾出手来从容收拾這些不肯交粮交税的刁民;二是临阵分兵,分派军队下乡武力征收粮食,让牂柯郡兵有足够的粮食能够彻底困死肯定已经快要断粮的毋敛汉军。
在讨论如何選擇的时候,牂柯郡兵的决策层意见也沒能统一,考虑到攻城死伤太大,還有汉军连一颗秋粮都沒有能收割入库,希望以最小代价拿下毋敛城,曾凯和已经被降为曲将的苏鼎都主张武力征粮,确保郡兵能够与汉军长期对峙。
刘焕和王幽仍然主张优先攻城,建议陈粲暂时别去理会那些拒绝交粮的刁民,靠已经抢收入营的毋敛县城周边的秋粮暂时维持军需,然后利用郡兵的兵力和战斗力优势,强攻拿下毋敛小城,如此既可以避免冒险分兵,又可以在收拾了张志后从容对付那些刁民。
其实颇有才干的陈粲仔细考虑了许久,然后才向刘焕和王幽问道:“刘将军,王将军,假如我們采取正面强攻的战术,你们觉得我們需要多少時間,耗费多少代价,然后才能确保拿下毋敛城?”
“這個……。”刘焕犹豫着答道:“回禀太守,這個谁也說不准,关键還得看张志贼军的抵抗决心,如果他们坚持负隅顽抗,我們肯定要花费很大的代价才能拿下毋敛城。不過张志贼军如果军心涣散,士卒离心的话,我們倒是肯定能够很轻松就拿下毋敛县城。”
“那你觉得张志贼军的抵抗决心如何?”陈粲又问,說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們已经把张志贼军堵在城裡半個月了,不但毋敛本地的士卒百姓沒有一個出城投降,甚至就连之前那些被迫投降张志贼军的牂柯郡兵,也沒有一個找机会悄悄出城投降?”
“末将也在奇怪這件事。”刘焕很是无奈的回答道:“按理来說,张志贼军都已经到這一步了,早就应该有百姓士卒悄悄出城投降了,怎么到现在還沒出现這個情况呢?”
“八成是张志小儿效仿那些丧心病狂的逆贼,把城裡的女人分给了士卒收买军心。”苏鼎抢着說道:“毋敛城裡,還是有一些长得漂亮的女人的。”
沒人搭理出了名好色的苏鼎,王幽只是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太守,如果你决心分兵征粮,偏师离开了营地后,只怕张志小儿就会乘机出击,与我們决一死战。”
“我們用得着害怕嗎?”陈粲冷笑,說道:“你们难道忘记了,分兵之后,是否发起决战的主动权,仍然還在我們手裡?”
王幽和刘焕对视了一眼,然后才赶紧点头,說道:“太守英明,考虑得确实比我們周全。不错,我們這些天来已经把营地修筑得足够坚固,就算张志小儿冒险出战,是否决战,主动权仍然還在我們手裡。”
“现在不用担心分兵后的問題了吧?”陈粲微笑又问,說道:“我們主动分兵之后,张志小儿是有可能孤注一掷,冒险出城和我們拼死一战,但是我們有坚固营地可守,战与不战,依然還是由我們决定!”
“有把握,我們就和张志贼军正面一战,在野战中干掉他的主力,减轻我們的攻城压力,甚至一战而定毋敛!如果沒把握,我們就守营不出,等待偏师征粮返回,然后再活生生耗死张志贼军!”
“太守妙策!”曾凯赶紧恭维道:“如此行事,我們不但可以确保粮草供应,還可以起到诱敌效果,然后能在野战中直接破敌当然最好,如果觉得把握不大,我們就坚决守营,看他张志小儿敢不敢来攻打我們的坚固营地!”
刘焕和王幽也被說服,立即一起点头称是,苏鼎则是迫不及待,說道:“太守,让末将带偏师去南部征粮吧。”
“你?免了,你嫌你上次得罪的毋敛百姓還不够多?”陈粲冷哼了一声,然后說道:“王幽,你长年在鄨县负责征粮运粮,這件事交给你去,带本部人马去。”
王幽赶紧答应,又问何时动身时,陈粲马上就答道:“明天早上就去,光明正大,大张旗鼓的去,然后看他张志小儿如何選擇!”
就這样,在陈粲的安排下,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时,王幽便率领着四個屯队的郡兵南下去逼迫毋敛刁民按规矩交纳粮食了,毋敛县城的南门之外,郡兵的兵力规模也一下子缩减到了十五個屯一千五百余人,在兵力方面已经与编制为十四個屯的毋敛汉军相差无几。
這個情况当然很快就被报告到了毋敛汉军的决策层面前,结果傅恭和赵全等人听了当然都是大喜,都向张志說道:“明廷,被你料中了,郡兵为了征粮围城,果然自己分兵了,我們应该抓住這個机会出兵,和陈粲决一死战!”
“明廷,战机难得。”极为了解郡兵情况的吴麻也說道:“被陈粲分走的是鄨县军队,鄨县是我們牂柯最有钱粮的县,士卒的武器装备最好,陈粲把他们派走,等于是自己砍掉了一條胳膊,這個时候出战,形势要对我們有利得多。”
“先不要高兴得太早。”张志十分冷静的說道:“不要忘了,郡兵已经在城外建立起了足够坚固的营地,這也就是說,就算我們下定决心出城决战,主动权也依然還在郡兵手裡,他们如果不肯决战,那我們不管是强攻還是偷袭,都注定很难拿下他们的营地。尤其我們的新兵還這么多,几乎沒有打攻坚战的经验。”
“明廷,那怎么办?”傅恭问道。
“让我仔细考虑一下。”张志答道:“考虑是否应该赌上一把,也考虑怎么才能确保获得和郡兵决战的机会!”
反复权衡了许久的利弊,张志還是决定冒险赌上一把,原因无他,好不容易才熬到郡兵自行分兵,這样的决战机会怎么舍得错過?而且汉军就算可以利用方便面這個金手指把郡兵耗走,元气未伤的郡兵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還极有可能把霍弋麾下的南中精锐請来助战,到了那個时候,汉军才是真正的毫无胜算。
做出了這個决定后,如何促使郡兵出营决战,自然也就成了张志和毋敛汉军面临的最大問題。不過還好,很快的,一個让人匪夷所思的诱敌决战之计,很快就在张志的脑海中酝酿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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