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醫不諱病
這黑燈瞎火的，得確認了身份才能開門。
高奎榮的謹慎果然是有道理的，來的那輛卡車已經停在了門外，果然不是他的哪個兒子。
見高奎榮走上圍子，一個莊客急忙迎上彙報道：“老爺，來的是謝寶慶的女人，是來找大小姐的。”
高奎榮楞了一下：“找大小姐的，沒說啥事兒？”
高奎榮心中已經升起不祥預感，開着卡車來找大小姐，十有八九又是來要糧食的啊。
他也聽說了，謝寶慶在大孤鎮大張旗鼓的招兵買馬，還籠絡了好幾百從河南逃難過來的難民，前兩天還收編了晉綏軍一個營。
現在的謝寶慶他肯定是惹不起了。
嗯，以前的謝寶慶他也惹不起，但是還能叫一下板。
現在的謝寶慶兵強馬壯，就算他把兒子侄子們都叫回來也不願招惹。
人多了，首先要解決的自然是喫的問題。
一千多號人，每天的人喫馬喂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可是，你現在叫一個女人過來算怎麼回事？
還直接找大小姐。
女人跟女人好說話？
還不是爲了忽悠我糧食！
高奎榮沉思片刻，衝着莊客低聲說道：“跟他說大小姐不在家，到太原去了，她要是問我就說我也不在家，出門好幾天了，讓他回去。”
莊客咧了一下嘴，剛纔唐皓兒叫門，他已經回覆唐皓兒有人叫老爺去了，現在你說你不在家我咋跟人說？
莊客硬着頭皮走到垛子前看着車頭前站着的唐皓兒大聲說道：“謝大當家的家裏的，老爺說小姐不在家，到太原去了，他也不在家，出門好幾天了，你回去吧。”
高奎榮的臉色頓時就黑了，你他媽的是不是傻？這話能是我說的麼？
高奎榮恨不得一腳把莊客踹下圍子，他哪知道這個莊客是寧願得罪他也不想得罪謝寶慶啊。
大不了不在這兒幹莊客了，跑去大孤鎮給謝寶慶當兵。
趕馬車的老王可說了，跟着謝寶慶頓頓大白麪饅頭大米飯，還有肉喫，不吹牛，老王自己就是團部炊事班班長，連日本牛肉罐頭都經常喫。
高奎榮一把搡開那個莊客擠出笑臉衝着圍子下的唐皓兒抱拳：“謝寶慶家裏的，你別聽這個夯貨瞎咧咧，我在這兒呢，就是我那閨女她真去太原了，去好幾天了。謝寶慶家裏的，你有啥事兒跟我說就好，只要不是啥傷筋動骨的事情我都答應你。”
高奎榮所說的傷筋動骨指的是糧食和錢，而唐皓兒聽到傷筋動骨這個詞兒頓時就急眼了，她伸手撩起衣服從腰間一個小槍套裏掏出謝天給她那把勃朗寧，對着天空砰砰砰就是三槍。
圍子上的高奎榮和莊客們嚇得趕緊蹲下躲在垛子後面，雖然他們手中有槍，可是牆下這個女人他們是真不敢惹啊。
惹了她，謝寶慶得把高家圍子踏成一馬平川，連骨頭渣恐怕都的給你碾碎了。
高奎榮躲在垛子後面都要哭了，這女人咋比謝寶慶還狠啊，一言不合就開槍啊。
“謝寶慶家裏的別開槍，咱們有話好商量，你是來借糧食的麼，我馬上讓你給你把車裝滿還不成麼？”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再加上今天的謝寶慶今非昔比，高奎榮也明白了好漢不喫眼前虧的道理。
謝寶慶再跟他借糧，隨便來輛車就足夠了。
人家還把自己的女人派來，這是給足了他面子啊，得兜着。
“美娟姐，我是皓兒，我找你有急事，你快點出來。”
牆外唐皓兒大喊着，對着天空砰的又是一槍。
我已經答應借糧了怎麼還開槍？
高奎榮馬上意識到謝寶慶的女人不是衝着糧食來的，是真的找自己閨女，而且肯定是特別特別急的事情。
不然她不會這個時間來，更不會沒說兩句話就開槍。
高奎榮急忙站起來衝着圍子下的唐皓兒喊道：“謝寶慶家裏的別開槍了，我這就給你喊美娟去，你等等，你等等，馬上就來。”
大閨女的閨房自然不能讓這些莊客們去喊，身邊又沒有丫鬟婆子，高奎榮只得自己跑一趟。
高奎榮慌亂的跑下圍子直奔高美娟閨房，圍子裏面大宅套小宅，高美娟的閨房跟她娘在一個院裏，高奎榮現在基本上在二孃屋裏睡，大娘的院子已經好久沒來過了，走着都有點生疏了。
高奎榮跑到院前砰砰敲門，院門很快打開，高美娟妝容不整的打開院門衝着高奎榮急切的問道：“爹，我聽到槍聲，咋回事？”
高奎榮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扶着門框斷斷續續的說道：“謝寶慶的女人來找你，說是有急事……誒誒……”
高奎榮被高美娟推了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高美娟已經奪門而出直奔圍子大門。
大門打開，高美娟直接衝到唐皓兒面前疾聲問道：“皓兒你怎麼親自來了，出啥事兒了？”
看到高美娟，唐皓兒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她一把扯住高美娟胳膊就往駕駛室拖：“快跟我走，他受傷了，救救他……”
“啊？！”高美娟吃了一驚急忙跟着唐皓兒一起鑽進車裏，不用吩咐，開車的李常順已經一腳油門卡車四個後輪在路面上打了幾個空轉，呼的一下竄了出去。
昨晚剛夢到跟大土匪一起騎馬，騎在一匹馬上，大土匪摟着我的腰，鼻子裏的熱氣噴到我脖子上，癢癢的……
“他怎麼受的傷？傷在哪兒？要不要緊？”高美娟抓着唐皓兒的手語無倫次的問着。
不要緊能在這個時間跑來這裏找我麼。
高美娟心裏都明白，還是忍不住要問。
其實關鍵是想問傷在哪，傷情如何，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唐皓兒回答的也亂七八糟，什麼彈片，什麼鉗子，什麼阿司匹林之類的。
李常順都聽不下去了，他沉聲說道：“昨晚團長帶着俺們打了張莊據點，誰也沒發覺團長受傷了，回來後他還跟俺們一起開會喫飯喝酒。嫂子說團長是傷在了大跨上，彈片團長自己取出來了，傷口也處理過了，只是團長現在在發高燒，嫂子也叫不醒他。”
高美娟偷偷鬆了口氣握着唐皓兒小手拍着說道：“皓兒你別緊張，傷在大跨上一般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術後發燒也是正常的，等會兒我看看就知道了……”
卡車衝進大孤鎮越過橫街一腳急剎停在綢緞莊門口，聽到剎車聲，秦奮和吳文華幾個人從院子裏跑出來。
唐皓兒拉着高美娟匆匆向屋裏走，看着焦急的秦奮等人問道：“他怎麼樣了？”
“還沒醒，鐵蛋和小滿在屋裏照顧他，給他煮了點小米粥也喂不進去。”
走進院，院裏還站着不少人，有的坐在臺階上抽菸，有個三五個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唐皓兒去找李常順開車去請高美娟驚動了不少人。
院裏的人見到唐皓兒拉着高美娟進來紛紛起身喊嫂子，自動給她們讓開了一條路。
唐皓兒哪有心思一一回應大家，急忙拉着高美娟走進屋，秦奮和吳文華兩個人也跟了進去。
進到裏屋，高美娟一眼看到躺在大炕上昏睡的謝天，謝天身邊坐着正幫他擦額頭的鐵蛋，鐵蛋眼睛都哭腫了。
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高美娟伸手摸了一下謝天額頭，果然是燙得嚇人。
她脫鞋上炕衝着鐵蛋吩咐道：“去找白酒給他擦身子。”
鐵蛋哦了一聲扔下布就向屋外跑。
高美娟已經得知謝天傷在了胯部，她撩起一些被子準備查看傷情，結果剛看清被子裏的內容就羞得小臉一紅急忙把被子放下來衝着屋裏的人說道：“你們都先出去，皓兒留下。”
這是什麼習慣啊，怎麼睡覺連內褲都不穿啊……
唉，可惜整天跟他鑽在一個被窩裏的那個女人不是我……
鐵蛋抱了整整一罈高粱酒回來，炕上高美娟正跪在那給謝天重新處理傷口。
炕上的兩個女人都小臉紅紅的，唐皓兒一個人無法搬動謝天幫他穿上內褲，只得求助於高美娟，誰讓高美娟連小滿也轟出去了呢。
兩個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幫謝天穿好內褲，主要是擔心觸碰到謝天傷口，高美娟又擔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一直閉着眼睛協助，結果還是……
唐皓兒和高美娟兩個人只能是心照不宣，一個假裝沒看到，一個假裝沒碰到，卻是同樣小臉紅紅的不敢看對方一眼。
醫不諱病，高美娟如此安慰自己。
不過高美娟幫謝天處理傷口的時候是認真的，她揭開裹着傷口的布先是把自己嚇了一跳。
傷口有着明顯的灼傷痕跡，附近的一片皮膚都被燒焦了。
這得是多狠的人啊才能自己這樣處理傷口，不疼麼？
天漸漸亮了，高美娟一身疲憊的從屋裏走出來，外屋焦急等待的秦奮和吳文華急忙迎上問道：“團長怎麼樣了？”
“燒退了一點，現在睡着了。最近不要讓他喝酒，不要給他喫辣的東西，多喫魚，少喫肥肉。你們去告訴廚房給他蒸個雞蛋羹，他現在肯定餓了，要喫一些有營養容易消化的。”
“雞蛋羹？雞蛋羹是啥？”外屋的幾個人面面相覷。
高美娟無語的看了幾個大男人一眼，搖了搖頭：“還是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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