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呷醋
江湛走到二人面前,冷眼看着北璟,完全沒有了熟識的感覺。北璟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先開口道:“小王爺可是有話要問?”
江湛凝神盯着北璟,彷彿不想錯失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錦衣衛今日發現此處有先太子餘黨的蹤跡,而少主你正好出現在這裏,該不會是巧合吧?”
蘭畫瞳孔一震,先太子?
先太子的事蹟蘭畫知道一些,據傳正宮蕭太后做皇后之前,還有一位徐皇后,育有一個皇子,先皇雖風流多情,但子嗣綿薄,這個皇子一生下來,就被立爲太子,享受無上的尊榮,後來徐太后漸漸失寵,最後連皇后的位置也丟了,被送去冷宮。
又過了三年,突然傳出太子意圖弒君逼宮的消息,太子被褫奪封號,賜死,徐家滿門被抄斬,然徐家當年是京都第一大族,勢力遍及朝野,又追隨先太子多年,先太子死後,他們暗中和朝廷做對,誓要替徐家昭雪平反。
蘭畫心裏咯噔一聲,腦中浮現那個小小的陵園和宮殿似的墓碑,倏然轉臉看向北璟。
北璟長睫輕眨了兩下,平靜的看着江湛,“小王爺有話不妨直說。”
江湛肅然道:“少主介不介意跟我們走一趟?”
蘭畫惶然看着江湛,昭獄是什麼地方,若查出什麼,北璟定然是有去無回,她雖然不懂皇家的恩怨,但徐家整族都殉葬了,事情又過了這麼多年,非要對一個獨留於世的人趕盡殺絕麼。
再者北璟是春風樂坊的主人,他若出了什麼事,坊內的姑娘們也別想活了。
想到姑娘們可能的結局,蘭畫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不待北璟回話,先開口問江湛,“你們憑什麼拿人?”
江湛緩緩轉過臉看着蘭畫,一身墨色蟒袍,顯得他愈發的凌厲,月餘未見,他眉宇間似乎更陰沉了。
四目相撞的一瞬間,蘭畫心裏微窒,他眼眸冷寂深邃,彷彿又把她拖入到不好的記憶裏。
就在蘭畫快要呼吸不上來時,江湛身後的錦衣衛說話了:“先太子餘黨精於僞裝,誰知道他是不是變裝的歹徒,這山上出現的男子,若沒有正當的理由,一律都要帶回去問話。”
蘭畫見江湛一副要秉公行事的樣子,沉了一口氣,緩緩問:“若有正當理由呢?”
江湛提眉,“什麼理由?”
蘭畫心裏一橫,回道:“我親手做了糕點、甜湯,約少主到這裏,想當面送給他。”
江湛瞳孔一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1頁/共7頁縮,目光落在她胳膊挎着的小竹籃上,蘭畫忙把蓋子掀開,裏面還剩一碟糕點,兩盅甜湯。
蘭畫指給他看,“都是我今晨剛做的。”
那錦衣衛伸着脖子朝竹籃裏看了看,嚴肅道:“你們這些小情人約會,就想着往無人的樹林裏鑽,萬一碰見歹徒怎麼辦?”
北璟張口剛欲解釋,蘭畫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笑盈盈對那錦衣衛道:“謝謝官大人提醒,我們下次保證不會了。”
女子明豔動人,笑起來眉眼彎彎,晃人心神,那錦衣衛看的呆住,教訓的話再也說不出,木楞在那裏。
另一位年長的錦衣衛接話道:“我們錦衣衛抓惡人,也是爲了保護你們的平安,你就是方纔坊主口中的蘭倌人吧,聽說你在山上,我們王爺立刻親自帶人來搜山,就是怕你遇到...”
他話說到一半,忽覺一道寒光自臉上劃過,忙頓住口,猶疑的望着江湛道:“王爺,我...我多嘴了?”
蘭畫怔愣住,內心爬上一絲負疚感,可是對上江湛狹長的冷眸,那還未生成的小感激立刻煙消雲散,她禮節性的福了福身子,客套道:“王爺心繫百姓,是我等的榮幸,民女無以爲報,惟願錦衣衛早日抓到歹人。”
江湛挑眉看着她胳膊上的小竹籃,聲音清冷,“怎麼無以爲報?”
蘭畫一時沒反應過來,擰眉看着他,臉上隱有不耐。
“王爺辦案辛苦,請到樂坊喫茶歇歇腳。”華春風連忙走上前解圍,她其實已經來了一會了,剛到就見江湛和蘭畫劍拔弩張的畫面,她一時不敢走上來,這才找着機會。
蘭畫這才明白江湛的意思,她雖不喜,但也不想在此僵持,主動伸手道:“王爺請吧。”
一行人往褚秀樓走,華春風在前面爲江湛引路,蘭畫綴在後面,北璟等了蘭畫兩步,待她走的近了,壓着怒氣道:“你方纔那番言語很是不妥,你這是在自毀清譽。”
蘭畫淡淡一笑,“只要能保住少主,我的清譽又算什麼?”
北璟眼神一晃,看着她怔了片刻。
江湛步子邁的大,須臾就把身後的人拉了很遠,華春風小跑着才能跟上。
蘭畫和北璟出現在褚秀樓大廳的時候,江湛已經坐在上首的軟塌上喝茶,他擡眼覷了他二人一眼,“咕咚”一聲壓下口中的茶水,而後又把眼睛撇開。
北璟坐到江湛旁邊的位置上,蘭畫則在下首坐下,她請人把竹籃裏的糕點端到江湛面前,聲音難得溫軟:“民女手藝粗苯,還望王爺不要嫌棄。”
她一句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2頁/共7頁一個“民女”,江湛聽的十分刺耳,拿起一塊糕點,又仍回盤中。
雖差點進昭獄,北璟興致卻莫名有點高,他和江湛都是善飲之人,遂提議:“喝點酒?”
江湛胸中正悶的慌,爽聲道:“好。”
蘭畫卻想到那晚江湛喝完酒後夜闖水榭的事,雖說上次和王府徹底切斷關係後,江湛再也沒找過她,這次相見也是裝作不認識的模樣,但喝了酒就說不好了,她的生活好不容易恢復平靜,不想再惹上江湛,忙出言阻止,“王爺有公務在身,喝酒恐會誤事。”
江湛掀起眼皮,驕矜道:“無妨。”
蘭畫蹙眉,腮幫子亦微微鼓起,北璟見狀,溫和道:“不若喝些甜酒,畫舫進了一批西域果酒,味道不錯,還不易上頭,女子也可嚐嚐。”
不醉人就行,蘭畫淺笑道:“待會也給我一杯。”
江湛斜靠在軟塌上,冷目眯成了一條線,不置可否。
華春風安排跟着進來的錦衣衛坐下,又去安排助興的節目。片刻之間,大廳就被她張羅的熱鬧起來,舞娘們像蝴蝶一樣翩然飄進來,在中間的地毯上起舞,華春風知道江湛喜歡聽古箏,特意叫了謝蓮來奏曲。
樂音悠悠,舞姿曼妙,氣氛很是和諧。
江湛和北璟分坐木幾兩邊飲酒,果酒太甜,喝完一杯,江湛就換了白水。
蘭畫第一次喝西域果酒,琉璃杯中酒香撲鼻,顏色嫣紅,味道不錯的樣子,她端起酒杯一口飲下,酒液入喉,激起她渾身一個激靈,沒想到這酒外表好看,酒勁卻不小,她一口喝的太多,憋得小臉通紅。
北璟看她小狼狽的樣子,低頭淺笑,余光中見江湛拿起醒酒器,又給自己倒滿一杯,獨自飲下。
一曲舞罷,江湛懶漫道:“賞。”
舞女們領了銀子,對着江湛行禮謝恩後就離開了,謝蓮最後上前,先走到蘭畫面前,問:“師父,可不可以借我一杯酒?”
蘭畫點點頭,遞給她一個新的琉璃杯,謝蓮斟了滿滿一杯,走到江湛面前,單膝跪在他的腳下道:“王爺的救命之恩,蓮兒沒齒難忘,今日有幸又見到王爺,不知道有沒有榮幸敬王爺一杯。”
江湛打量了她一眼,問道:“你是她的徒弟?”
謝蓮頓了頓,而後反應過來,王爺口中的“她”是誰,忙回道:“是的王爺,蓮兒跟着蘭倌人學古箏有三年了。”
“起來吧。”江湛伸手拎起自己的酒杯。
謝蓮大喜過望,王爺這是願意和她碰杯的意思,她慌忙起身,人還沒站穩手就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3頁/共7頁往前擎,身子就勢往前靠,誰知她今日穿的紗衣裙襬過長,絆住了腳,這猛一向前,腳下不穩,整個人朝着江湛懷裏撲去。
江湛眼疾手快,甩過去一個軟枕支撐住了謝蓮下落的身子,她後退半步堪堪站穩,只是手裏滿滿的一杯酒,悉數灑在了江湛的蟒袍上。
謝蓮嚇的花容失色,惶然跪下,嬌柔道:“王爺恕罪。”
其他人聽見響動,紛紛看過來,只見江湛胸前那張牙舞爪的金蟒被淋了紅色的果酒,已經失去了原來的顏色。
“大膽!”一個年紀稍長的錦衣衛威聲喝道:“王爺的蟒袍乃陛下所賜,玷污一毫都是重罪,現在蟒紋盡毀,爾等是不想活了麼?”
謝蓮聽到這番話,彷彿被嚇傻了,整個人呆若木雞。
蘭畫趕緊起身,走到江湛面前,睜大了一雙美目,仔細看他官袍上的印漬。
少女勾着頭,因喝了一碗果酒的緣故,後頸露出的那一片雪膩,染上了淺淺的紅,紅色一團團洇開,順着脊柱曼延到衣下看不見的地方,男人喉結緩緩滑動,移開了目光。
謝蓮看見蘭畫彷彿見了救星,抱着她的腿,嗚咽道:“師父救我,師父救我。”
謝蓮是蘭畫教的第一個徒弟,雖小心思有點多,品性上卻沒什麼大問題,又是十大金釵之一,畫舫需要她,所以無論如何蘭畫都得保住她。
蘭畫直起身子,看着江湛的眼睛,緩聲問:“這蟒袍,就沒有第二件?”
她今日從梧桐山開始,聲音溫婉,很是和氣,和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的態度,判若兩人,江湛審視着她,目光玩味。
蘭畫被江湛盯的極不舒服,卻也只能咬牙忍住,不管是爲着北璟的身世,還是爲着謝蓮,都不能得罪江湛和這些錦衣衛。
見江湛遲遲不回話,宴行小心翼翼搭腔,“這御賜之物,哪來的第二件。”
華春風在一旁着急,出主意道:“我找全京城最好的繡娘,在這衣服上重新繡一個蟒紋是否可行?”
布料上的酒漬洗洗即可,就是這織線裏的酒漬難清理,拆下來重繡恐怕是唯一的解決方法。
那錦衣衛又喝道:“這蟒紋用的是御供金絲,繡娘好找,你到哪去找這種金絲?”
華春風登時傻了眼,一臉愁容的低下了頭。
謝蓮連連抽噎,“師父,我不想蹲大牢,你救救我。”
蘭畫聽的揪心,一時也沒了主意,躊躇半晌準備再去求求江湛,這時卻聽北璟對華春風道:“你去找繡娘,御供金線我想辦法。”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4頁/共7頁華春風愕然,江湛亦擡眼看向北璟。
蘭畫心裏一落,北璟十有八九是先太子,皇家出來的人,自然有御供金絲,可如此一來,他不就暴露了自己?
“你一個商人,哪來的御供金絲!”蘭畫瞪着北璟,因着心裏慌亂,話音也不覺擡高,“這事你們都別管了,我有的是法子。”
說完,她看向江湛,心裏有一點虛,“王爺請跟我來。”
江湛目中一震,斂起長睫,聲音漠然,“什麼法子,在這說即可。”
蘭畫低首垂眸,用小指勾住他的袖子,一點一點的往外扯,“王爺還怕我一個小女子不成。”
江湛眸光冷戾,盯着眼前的女子,她絕情的話彷彿還在耳邊,譽王爺生來恃才放曠,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從沒想過有人不惜背井離家、散盡金銀、淪落風塵只爲逃離他,那一刻,他有種自尊被打的稀碎,踩進泥水的感覺。
看着此刻判若兩人的女子,他眉眼烏沉,凜若霜雪,那種自尊被辱的感覺一點一點撞向他的心房,煎熬着他。
但,鬼使神差般他被那雙小手拉走,跟着她走到後院,進了她的閨房。
闔上門的那一刻,蘭畫微微舒了一口氣,她剛轉身,猝然撞入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男人眼瞳烏沉,彷彿是吞噬人心的暗夜,眼波又如冷譚,在看不見的深處,彷彿有驚濤駭浪。
蘭畫下意識捂住了胸口,壓住幾乎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她剛纔只想着幫別人脫困,卻沒想自己該如何面對這個羅剎。
“你...你把衣服脫掉。”蘭畫故作平靜道。
“嗯?”驚訝過後,江湛彷彿又瞬間明白了,他提眉,“本王從沒自己脫過蟒袍。”
蘭畫扯了扯嘴角,硬着頭皮走到他面前,有一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悲壯,江湛肩寬體壯,又身着墨色蟒袍,蘭畫此刻站在他的面前,彷彿被一團烏影攏的密不透風。
她伸胳膊環上他窄窄的勁腰,手繞到背後,“咔噠”一聲打開了鑲滿墨玉的腰封,而後踮着腳去解他頸間的第一顆玉扣,她軟糯的小手輕車熟路的一路向下,很快將所有釦子都解開。
江湛冷嗤,“手法挺熟練。”
蘭畫心裏一陣潮涌,上一世她可沒少整理這件蟒袍,故而在別人眼裏碰不得的御賜之物,在她看來就和普通衣物沒有什麼區別,這纔敢請他到屋裏脫下,試試除漬的法子。
蘭畫就當沒聽見他的嘲諷,伸手打開衣襟,一陣溫熱潮潤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霸佔了她的五感,她腦中一熱,微微側過了臉。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5頁/共7頁江湛落睫看了她一眼,擡了雙臂,任她褪去了外裳,蘭畫拿到衣服就不管江湛了,她走到桌臺前,把帶蟒紋那一面整個鋪開,琢磨着先怎麼弄。
而後她翻箱倒櫃,找來香胰、棉布、宣紙,又用銅盆打了水來,一切準備就緒,她綁起襻膊,趴在那金繡蟒紋上,一點一點沾拭。
江湛看着她費心清洗自己衣裳的樣子,不但不感激,反而心裏煩躁,他拉開後門,去了水榭。
時間一點點在流逝,轉眼屋子裏變得暗沉,蘭畫擡起頭,扶額緩了會,伏案該有一個時辰了,她現在腦袋裏天昏地暗的旋轉,幾乎站不住腳,那張牙舞爪的大蟒,還剩大半沒有清洗。
緩過神,蘭畫燃上紅燭,準備繼續,她轉臉朝外面看了一眼,江湛還一動不動的坐在水榭,高大身子,彷彿是一道黑色的剪影,風一吹就能支離破碎。
支離破碎,這個詞和江湛可太不符了,蘭畫收回目光,繼續開始新一輪的擦拭。
紅燭燃的呲啦作響,燭身慢慢變短,蘭畫眉梢額角滲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她心裏想着快一點,再快一點,這樣就可以早點清理乾淨,請這件衣服和它的主人一起離開。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張白色的絹帕,蘭畫擡眼,看到男人眉峯緊攏,臉色並不好看。
生怕下一刻就是暴風驟雨,她直起腰身,從他手裏接過絹帕,“謝”子還沒說出口,腦中一黑,她打了個趔趄就要跌到。
後脊撞到一具堅硬的胸膛,蘭畫軟綿綿的靠在上面,倏然反應過來這是誰的懷抱,她掙扎着要起來。
一雙大手撐在她的腰上,扶着她站起,她推了他一把,低頭道:“我可以自己來。”
胡亂的擦了一把汗,蘭畫又拿棉布沾了點兒香胰,按在金蟒上,只是腦子依舊暈沉,她閉眼緩了緩。
“夠了。”男人一把拉她站起,伸手扯過蟒袍仍在地上,“你還要不要命了。”
蘭畫看着自己辛苦的勞動成果被擲在地上,緊繃的神經瞬間子斷開,眼淚噴涌而出,她握緊拳頭一下一下砸在對方胸口,“你在做什麼,我眼看着就要完成。”
江湛兩隻大手像鉗子,牢牢箍住她通紅的小手,極力壓抑住憤怒,“你看看你的手。”
蘭畫費勁掙開他,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溫度,“你只管蟒袍恢復原樣,我的手不需你管。”
彷彿壓抑了太久的情緒衝破了牢籠,男人狹長的鳳目陡然張開,眼尾緋紅如被熱血燙過,遒勁精壯的手臂轉了半圈,把倔強的女子扣進懷中,聲音彷彿從牙縫裏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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