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癡纏
譽王爺一來,就沒有不開口的疑犯。
江湛徑直走到木架前,看一眼綁在上面的朱桓,又看一眼地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刑具,冷哼,“看來我昭獄的傢伙事沒嚇唬着你?”
朱桓面色平靜,“小人沒有犯法,你們憑什麼抓我?”
江湛斜睨了他一眼,“犯法歸刑部管,你在譽王府多年,難道不知道昭獄主要是審問有損皇權的疑犯。”
“那就更不幹小人的事了。”朱桓回道。
江湛面色肅然,“我沒記錯的話,你和蘭畫同時進的譽王府,你來自北楚,那麼蘭畫來自哪裏?”
蘭畫在譽王府這麼多年,他從未想過她的身世,只知道是父親故友的遺孤,最近他派人查父親生前的故友,並沒有發現父親哪個故友在世上留下了遺孤,蘭畫是老王爺從北楚戰場上回來後帶進府的,她來自北楚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若來自北楚,宮惟正好在南堰找人——
江湛不敢想下去,不敢想,卻又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應該沒那麼巧吧,他正自我安慰,又聽朱桓回道:“小人不知道蘭畫姑娘來自哪裏。”
“哦?”江湛鳳目眯的狹長,一瞬不瞬盯在朱桓的臉上,薄薄眼皮下露出的兩顆黑瞳彷彿能透視,看穿人心,朱桓被他看的心裏發毛,面上卻一點不落下風。
“嵐嵐是誰?”在兩人視線僵持不下時,江湛突然問道。
朱桓怔住,眼中掠過一絲驚慌,不過一息的時間,他面上立刻恢復了波瀾不驚,垂睫道:“小人不認識。”
“好,本王知道了。”江湛勾脣,一轉身出了牢房。
朱桓後脊森涼,喃喃道:“我什麼都沒說啊。”
旁邊的錦衣衛輕嗤,“譽王爺善捕人心,你一個微表情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出了昭獄,江湛步履沉重,腦中不斷浮現那夜蘭畫醉酒時說的話:“嵐嵐打雷也不怕。”
朱桓方纔的驚惶證明他知道嵐嵐是誰,宮惟的妹妹也叫嵐嵐...
他再想自欺欺人,也不得不面對現實,腳下一頓,他問宴行,“宮惟的身世是什麼?”
宴行回道:“宮惟是北楚王室的大皇子,他出生的時候,北楚國主還只是被髮配邊疆的破落王爺,其母乃秦氏,育有一兒一女,兒子就是宮惟,據說,北楚和南堰混戰那幾年,當時的竇王妃趁王爺不在,逼的秦氏帶着一兒一女千里尋夫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1頁/共4頁,還沒找到王爺,秦氏和三歲的女兒雙雙身亡,只剩宮惟一人。”
江湛的臉色一點點暗下去,宮惟在南堰找的人,很可能就是這個妹妹,而他妹妹失蹤的時候,老譽王爺正好在北楚戰場。
江湛心裏一顫,宮惟天天和蘭畫在一起,他是不是知道了蘭畫的身世?
江湛又很快搖了搖頭,他了解宮惟,如果宮惟確定蘭畫就是自己找了十幾年的妹妹,今晨他們不會只是過了幾招,宮惟肯定會砸了譽王府,然後帶着蘭畫消失不見。
那蘭畫呢?
宮惟手上一點小傷,蘭畫就小心翼翼的幫他包紮,江湛無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顎,心裏一落。
和宮惟相比,他在蘭畫心裏徹徹底底就是一個外人,如果她知道宮惟是哥哥,會毫不猶豫的拋下他,跟着宮惟回...北楚?
江湛高大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宴行以爲自己眼花,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再看過去,王爺緊繃的下顎線真的在微微顫慄。
“王爺。”宴行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希冀把他從絕望的情緒里拉出來,“朱桓怎麼處置?”
江湛稍稍收回了一點心神,默然片刻道:“他對蘭畫也算忠心,找個好的院子讓他和妻子落腳,但是一定不能讓旁人發現他。”
尤其是宮惟。
而此刻,宮惟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南堰譽王爺列入危險人物的名單,他剛回到祁王府,斜倚在木椅上,苦思冥想,黎廣候在一旁。
“朱桓還沒找到?”宮惟問。
黎廣忙抱拳請罪,“啓稟王爺,本來我們的暗樁已經找到朱桓住的那個小村莊,似乎又去晚了一步,他們夫妻剛搬走。”
宮惟凝眉,“這麼巧?”
黎廣滿面愧色,“是屬下辦事不利,請王爺責罰。”
宮惟搖頭,“這事不怪你,總感覺有人和我們一樣在找朱桓,會是誰對蘭畫這麼感興趣呢?”
黎廣一愣,隨即道:“應該很多人對蘭畫姑娘感興趣吧,屬下瞧着今日畫舫上,那些個平日裏端方自持的青年才俊,看她撫琴的時候,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想起今日蘭畫在畫舫撫琴的景象,宮惟不自覺彎起了嘴角,“畫畫撫琴像九天下凡的仙子,指尖一撥,就能洗滌人心,就是那羣男子太瘋狂了,好想把他們的眼睛都挖下來。”
宮惟變臉就在一刻之間,說起蘭畫的時候一臉寵溺,說到男子臉上的狠厲就浮了出來。
黎廣重重的咳嗽了一聲,訕訕道:“蘭畫姑娘在樂坊撫琴,有男子傾慕在所難免,王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2頁/共4頁爺還是看開的好。”
“只要畫畫高興,她做什麼我都支持,只是...”宮惟擰眉,一臉的不放心,“帶幾個高手,我們再去樂坊一趟。”
黎廣訝然,王爺這不是剛從樂坊回來麼?
蘭畫下了畫舫,坐上一葉小槳朝褚秀樓劃去。
暮色四合,畫舫上的燭火灑在潺潺的湖面上,漾出滿目的金光燦爛,她雖累極了,心裏卻舒暢,今日畫舫雖人流如織,卻沒見尋釁滋事的浮浪子,那御賜金匾果然威懾極強。
故而她也沒掃大夥的興致,連着彈到半晚上,直到謝蓮去接應,她才得空下來休息。
這艘畫舫在她名下,按照如今的勢頭,她應該很快就能積攢一筆銀子,以後彈不動了,買一處小院,安享天年。
買在哪裏呢?
離了樂坊,她就是孤家寡人,沒有親人,沒有故鄉,如浮萍般找不到自己的根。
小槳划着水紋,緩緩前行,前頭的秀樓和身後的畫舫燈紅酒綠,依舊熱鬧,蘭畫卻覺得自己如一片樹葉漂凌在這雲湖上。
不覺就到了岸邊,蘭畫也收拾好了心情,扶着婢女的手剛踏上岸,面前突然出現一個清雋的身影,一身素白色的錦袍,貴氣且雅緻,她擡頭,看到那張臉,心裏一驚,竟是馮霽安。
馮霽安眼睛如兩團火,定在她的身上,說話的聲音有點顫兒,“蘭畫姑娘,真的是你?”
算起來他們也三年沒見了,蘭畫都快忘記這個人的存在了,不過既然在樂坊遇見了,他就是客,蘭畫客客氣氣的一禮,“馮世子,別來無恙。”
馮霽安臉上悲慼,“我那日聽說煙柳巷有一位才情絕絕的琴倌也姓蘭,我還不相信是你,即便今日在畫舫連聽你彈了數首曲子,還是不敢相信,你是個好姑娘,就算...”
他頓了一下,臉憋得漲紅,“就算那樣,也沒必要淪落到這種地方。”
馮霽安出生在京都最重禮教的世家,即便褚秀樓上高掛着御賜金匾,他也無法理解蘭畫的行爲。
蘭畫也不需要他理解,靜靜的聽他說完,她輕道:“讓貴主費心了。”
說完她欠身一禮,轉頭走了。
貴主?馮霽安氣的牙齒打顫,他念了她三年,也暗暗找了她三年,當聽到她的消息時,他激動的幾欲發狂,不顧家門永生不得踏入煙柳巷的祖訓,來尋她,他看她在臺上撫琴,美的不似真人,悔恨鞭笞着他的內心,明明可以得到她的,當年他爲什麼退縮。
現在勇敢還來得及麼?
馮霽安大跨步跟上去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3頁/共4頁,轉身擋在蘭畫的前面,眼尾漲紅,面色慟然,完全沒了世家公子的端方,聲音裏甚至帶了一絲哀求,“畫畫我們去船上好不好,我有話對你說。”
蘭畫知道馮霽安是個板正的君子,不想耽擱他,斬釘截鐵道:“我和公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說清楚,早已無話可說,再者,和樂倌遊湖,是要收銀子的。”
蘭畫拒絕的冷冷冰冰,不拖泥帶水,說完她就進了秀樓,留馮霽安一個人在門外怔愣半晌。
華春風見蘭畫進來,親暱的挽着她的胳膊,下巴一擡指向門外失落的身影,笑道:“第一天就招蜂引蝶了?”
蘭畫搖頭笑笑,拉着華春風朝裏走,兩人剛朝前走了兩步,忽聽身後一道破釜沉舟般的聲音,“掏銀子就可以請樂坊的姑娘遊湖?”
華春風不明所以,看了一眼蘭畫,而後轉身道:“是的。”
馮霽安從袖中掏出一疊銀票,咬牙道:“這裏是八百兩銀子,夠不夠請蘭畫姑娘在湖上撫琴一曲?”
“這?”華春風遲疑,她看了一眼蘭畫,剛欲拒絕,蘭畫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轉身對馮霽安道:“樂坊開門做生意,貴主出銀子,我自會盡心盡力。”
馮霽安若執意死纏爛打,一味迴避當然解決不了問題,不如和他說清楚,不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一葉扁舟悠然離岸,蘭畫坐在船尾,面前擺着一個古箏,馮霽安坐在船中,一動不動的看着蘭畫,他胸中有千言萬語,一時都堵在嗓門,不知該如何說出口,滿腔的柔情俱都化作眼裏的波光,如熊熊燃燒的火炬,炙熱的投射在蘭畫身上。
蘭畫心裏嘆了一口氣,這樣多情的君子,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自有錦繡的一生,偏在她這個斷情之人身上浪費時間,真是可惜。
她暗自搖了搖頭,撥絃剛要彈出第一個音符,忽然看見對面水上立着一個人,一身墨色錦袍幾乎隱進漆黑的夜色裏,可那黑鋯石般的眼瞳,釘子一樣定在她的身上。
蘭畫心下一駭,是江湛。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