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渾身溼透的魯路修在浴室旁觀,隱隱評估着兩人的實力差距。
遠阪時臣雖然體術沒有夏娃好，但是他的寶石魔術可攻可守，破壞力強大,周圍火光圍繞的場地也爲他增添了幾分優勢。
而擁有可以快速恢復，體術優秀,還有熔點較高的結晶體爲輔的夏娃卻不知爲何,在遠阪時臣的面前一直處於下風。
魯路修蹙眉。
怎麼回事？
他想起在拍賣會開始之前，當時狀態就已經不太對的鈴木園子不對，現在該稱呼它爲夏娃纔對。
當時的夏娃渾身溼透，身上有着濃濃的海水鹹味,像是在海里泡了許久一般。
如果說那並不是錯覺呢？
魯路修猜測道：那是否就意味着在自己遇到夏娃之前,它就已經遭遇到了什麼其他的事情？
可如果這樣的話,那它是否還能擋得住遠阪時臣？
很快,不出魯路修所料。
夏娃在阻擋遠阪時臣的一次寶石魔術時,由於體內虛空疫苗的突然翻涌，它一時之間竟然躲閃不及,被遠阪時臣擊中。
咆哮的火焰將夏娃的右臂燒燬，巨大的結晶體在火焰中轟然碎裂,被火焰的高溫融化,化爲無形的氣體在空氣中蔓延。
夏娃的本質是一團擁有思維的高濃度，強能量的天啓病毒。
而天啓病毒除了虛空疫苗以外，在任何極端環境下都不會被殺死。
因此所有人都不知道，從此時此刻開始,這艘郵輪的空氣中，充斥着大量的天啓病毒。
魯路修早上偷偷投放的那個虛空藥劑,雖然能夠輕鬆解除早上那具屍體的病毒感染,但是對於病毒母體所釋放出來的病毒卻稍顯無力,畢竟虛空藥劑的研究還沒有完成，現在魯路修所掌握的配方也只是個半成品。
哪怕是在身爲病毒母體的夏娃體內，天啓病毒與虛空藥劑都在互相駁斥，此消彼長。
更何況早上被投放的虛空藥劑是被稀釋過後灑在所有食物上的，這些計量真正落實在個人身上也只有少少的一點。
於是在夏娃與遠阪時臣還在纏鬥之時，遊輪上已經開始有人陸續被感染。
進一步增加了空氣中天啓病毒的濃度。
遠阪時臣也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樣，他以爲那是夏娃故意弄出來的後招，於是他從懷中又掏出一塊黃寶石。
黃光流轉，一面造型酷似面具的光罩出現在遠阪時臣的面前，將他整個頭顱牢牢包裹。
爲他阻擋了空氣中的一切有害物質。
夏娃忍着強烈的痛苦，站在魯路修的身前一步也沒有退。
在它的眼裏，身後的魯路修是比它自身更爲重要的存在。
所以遠阪時臣除非將自己殺死，否則絕對不能靠近boss一步！
見到夏娃的雙手都被遠阪時臣斬斷，魯路修面沉如水，捏着粉鑽的手指越發用力。
“哥哥！”
忽然間，魯路修又一次聽到了娜娜莉的呼喊。
這一次，妹妹的聲音清晰明亮，像是許久許久以前，妹妹突然頑皮，湊過來貼在他的耳邊忽然喊他名字那般，毫無距離。
他期待又恐懼地緩緩擡起手，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粉鑽。
工藝精湛的鑽石之中，開始發出有節奏的淡粉色的光暈，像是心臟起搏，又像是生命呼吸，帶着穩定且有力的頻率明明滅滅。
粉光越來越濃郁，很快將粉鑽包裹，形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粉色光球，讓人再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娜娜莉，是你嗎？”
在魯路修的呼喚與注視下，粉光驟然綻開，散若流螢。
在魯路修不可置信到瞪大了一圈的眼睛裏，只見一個只有人類手掌大小，亞麻色長卷發，紫蘭雙瞳的美麗少女赫然出現，跪坐在魯路修的掌心。
這是神聖布里塔尼亞帝國第九十九代皇帝，魔王魯路修的胞妹，世界人道組織的名譽代表，更是神聖布里塔尼亞公國第一百代皇帝本人。
——娜娜莉·v·布里塔尼亞
娜娜莉睜開眼，呆呆地看着面前放大數倍的，屬於兄長的臉。
“……”
是夢嗎？
但這次的夢也太真實了。
娜娜莉心想。
無數次夢到魯路修，又無數次在夢境的結尾見到魯路修渾身是血的從高空墜落的她，第一次夢到如此設定。
所以這一次，我的哥哥又會是以何等模樣從我面前墜落呢？
娜娜莉神情恍惚。
眼前再一次，殘忍地閃現出零之鎮魂曲的畫面。
她在安靜好幾秒後，忽然崩潰，低着頭大哭起來。
驚喜，思念，還有在哥哥死後那無盡的愧疚，這些情緒在她心頭壓抑多年，現在終於繃不住傾泄出來。
“哥哥嗚……”
少女嬌弱的肩骨微微顫抖，像是離羣許久的幼鳥，可憐又孱弱。
而魯路修自己，看手掌之中精靈般大小的娜娜莉，他也愣住了。
他素來運轉迅速的腦子裏此時一片空白，什麼陰謀算計全然崩塌，他的眼裏只有本該永遠都不會再相見的妹妹的模樣。
直到娜娜莉淒厲的哭聲響起，他才如夢初醒。
他的雙手像是捧着什麼稀世珍寶般，微微半闔，往心口收了收。
妹妹哭到崩潰的聲音就像是一柄柄鋒利的軟刀，在他的心頭一點一點，慢慢割鋸着。
他嘆了口氣，深沉冷厲的紫眸中浮出一抹柔和溫軟，他輕輕喊了聲：“娜娜莉。”
“你終於不生我的氣，願意跟我說話了。”
娜娜莉以爲自己現在還在夢裏，她擦掉眼淚，仰起頭，衝着“夢中的哥哥”勾脣笑起來：“哥哥，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啊，娜娜莉。”
眼眶紅紅的少女努力揚起嘴角：“那今天的夢就算是個美夢。因爲你終於原諒我了。”
“爲什麼這麼講？”
娜娜莉聲音哽咽道：“我之前夢到你的時候，你都在生我的氣，因爲我沒有信任你，因爲我對你說了不好的話，所以你從來不會理我。每一次……每一次你都只會與朱雀一起，去完成零之鎮魂曲，而我永遠都追不上你們。”
少女語調破碎，嗚咽道：“我最愛的哥哥和最好的朋友，在那天一起死掉了。”
“我們沒有拋下你。”
魯路修將掌心的妹妹攬在胸前，輕聲道：“你看，你的哥哥和朋友不是成爲了zero，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嗎？”
“而且現在，我們不是又相遇了嗎？”
“但這只是一個夢！”
娜娜莉喃喃道：“我知道的，這只是因爲我太思念你，而做的夢而已……”
“朱雀早就死了，他死在了零之鎮魂曲，親手殺死你的那天。”
“現在活下來的，只有名爲zero的軀殼而已。”
娜娜莉像是抱住浮木的瀕死之人一般，死死抱住魯路修的一根手指，哀傷道：“如果說尤菲姐姐的死，帶走了朱雀最後的理智，那麼親手殺死哥哥你的那一劍，帶走的就是朱雀的靈魂。”
“……”
“……”
魯路修沉默。
他在愧疚，爲自己，爲朱雀，更爲當初那場戰爭中因他而死的無數生命。
大量的水霧在浴室內升騰，海量的火焰在房間裏翻涌。
魯路修緩緩閉上眼，嘆息道：“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是我對不起他。”
魯路修站在白茫茫的霧氣之中，身長玉立，衣衫溼透，白透明的襯衣緊緊貼着身體，露出線條優美的曲線。
黑髮雪膚的少年渾身溼漉漉的，他雙手半闔，捂在胸口，在濃白縹緲的水霧之中眉頭微蹙的模樣莫名帶着幾分神性，但他的表情似愁似哭，長而挺的睫毛也被水汽濡溼，一簇一簇的樣子，看起來又顯得潮溼而又煽情。
這副美妙魔性的景色，竟被淹沒在水汽氤氳中，無人發現。
嗖！
突然，一道火光劃破水霧。
將這一切破壞。
夏娃倒着飛入浴室之中，它此時身體已經被火焰灼燒得破破爛爛，缺胳膊少腿，還渾身焦黑。看起來更醜了。
魯路修瞥了一眼摔在腳邊的夏娃，面對妹妹時的柔和已經全然消散。
他語氣淡淡：“沒事吧？”
“對不起，我輸了……”
倒在魯路修腳下的夏娃揚起臉，認真地看着魯路修的眼睛：“快離開這裏，boss，他的目標是你……我會用我最後的力量爲你開路，快走！”
比起常人更爲優秀的視力讓他能清晰看到，倒映在少年漂亮紫瞳中，自己此時的模樣。
漆黑，殘破，醜陋，扭曲且枯焦。
夏娃在羞愧之餘，甚至還有幾分慶幸。
幸虧現在這幅模樣並不是自己真正的樣子，自己在他的眼裏還是完美的。
夏娃受到的傷太重了，而虛空藥劑對於他的影響也太大了。
來自遠阪時臣的疼痛，和來自虛空藥劑虛弱在同時擊碎夏娃的意識。
黑暗將逐漸將他淹沒。
看着黑髮少年跨過自己，頭也不回地逃出去的背景，夏娃勾脣，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太好了……
以後就算他再見到那個女人，也只會想起我，還有我現在這幅樣子了……
黑暗降臨，夏娃失去了意識。
趁着夏娃昏迷之前一口氣召喚出來的結晶牆，魯路修手忙腳亂地跑出遠阪時臣的結界範圍，向人露天的四層夾板方向奔跑。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現在外面還在下暴雨。
在尋找到最佳使用geass的時機之前，魯路修需要尋找到能夠剋制到他的地段，還有逼迫他摘下那個古怪面具的方法。
沒有視線的接觸，魯路修無法使用geass。
“以爲跑到有雨的地方就能得救嗎？”
魯路修一直沒有使用魔術的行爲，讓遠阪時臣判斷魯路修或許魔術方面並不精湛。
這讓以一己之力成爲優秀魔術師的遠阪時臣心中更加不屑。
“你與時鐘塔關係親密又怎麼樣？這個世界說到底，還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遠阪時臣手持手杖，施施然一腳踏入雨幕中；“只要滅口做得完美就好了，沒人會知道你的死與我有關。”
無形的熱浪爲他撐起一片空擋，讓他不會被雨水打溼身體。
他隨手又扔出幾顆寶石。
像是被槍林彈雨襲擊了一般，魯路修的身邊出現各種爆炸。
懷中的娜娜莉在爆炸時就隨着一聲尖叫，身影消失，只留下粉鑽。
暴雨傾盆，夾板地滑，將體力值拿去全部換成智力的魯路修一時沒有站穩，被這些爆炸的餘波衝擊倒地。
粉鑽也不小心脫手，落在了遠處。
“娜娜莉！”
可惡！
渾身狼狽的黑髮少年心中咬牙。
如果我有……就好了……
遠阪時臣緩步走來，在魯路修的面前撿起了那顆粉鑽：“你沒有資格持有這顆鑽石。”
妹妹被搶走的魯路修目眥欲裂：“你！”
遠阪時臣的身後，是汪洋無際的大海，風雨中，海浪翻滾，電閃雷鳴。
在一陣又一陣的閃電中，又有幾塊奇形怪狀的結晶塊從遊輪的欄杆外爬進來。
似乎察覺到了魯路修的視線。
結晶塊們頓了一瞬，隨即以更爲迅捷的速度融合在一起。
組成了一個漆黑的人影。
那是……
魯路修眼神微凜。
他站起來，單薄的身體在料峭風雨中微微顫抖。
“這就是不知好歹的下場。”
遠阪時臣語調優雅。
魯路修卻沒有動怒，反而反問道：“那你知道裝腔作勢假情假意的下場是什麼嗎？”
“什麼——”
遠阪時臣話音還爲落下，一根尖銳的結晶刺從他的身後穿腹而過。
！！！
魯路修走向前，將粉鑽從遠阪時臣的手中拿回來。
他接上之前沒說完的話，繼續道：“就是被捅啊。你這個愚蠢又骯髒的魔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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