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那時的龍應該過得很辛苦吧(四千六百字)
源氏重工大廈頂樓的辦公室裏,老唐把一張燙銀的手作名片交給源稚生。
源稚生低頭看着手中的名片,燙銀的斯賓塞體字母在名片上反射燈光。
名片只有簡單的名字、電話以及電子郵箱,頂上是英文大寫的獵人“hunter”,右下角有一行小字“haveyoueverdancedwiththedevilbythepalemoonlight?”,翻譯過來是“你曾在蒼白的月光下與魔鬼共舞嗎?”
“我曾經在電影院裏看過蝙蝠俠,”源稚生指着角落裏的一小行英文不解的問道,“爲什麼要印上這句話?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你不覺得這樣很帥嗎?”
老唐羞澀一笑。
日本人骨子裏的委婉和禮貌救了源稚生手裏的名片一命,使它免於被撕成碎片的命運,而只是被倒扣在黑胡桃木的辦公桌桌面上。
“怎麼樣源兄,看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你委託我的時候,我可以給你打折。”
老唐對源稚生誘惑道。
“不必,”源稚生搖頭,認真道,“唐君不必因爲與我的私交而對蛇岐八家特別優待,如果我們有事情需要委託唐君處理,一定會支付相應的報酬。”
“你們日本人就是這樣,一板一眼地有點太無聊了,”老唐聳肩,“我們獵人的收費本來就是彈性的。”
“這張名片我就留下了,如果蛇岐八家有所需要,我會聯繫唐君你的。”
雖然幾十秒前差點忍不住把這張名片撕碎,但出於理智的思考,源稚生還是將老唐的名片仔細收好。
雖然無論是在羣里長期的網上接觸還是現實裏短暫的線下相處,老唐時刻都在散發着名爲“不靠譜”的戲劇氣場,但是見過其和猛鬼衆交戰後的戰場照片以及聽過烏鴉和夜叉對當時場面的形容後,源稚生百分之百地相信,老唐是一位頂級的混血種強者。
至於性格問題……混血種裏有性格問題的也不在少數,老唐這最多隻能算是比較嚴重而已。
比老唐症狀更嚴重的源稚生也不是沒見過,畢竟他也是去卡塞爾學院當過交換生的人,在這方面可以說是眼界非常寬廣了。
雖說蛇岐八家內部也不缺高手,但是要說足以和老唐相媲美的,估計也只有各家家主了。
這樣一個只要花一些錢或者一些特殊資源就能請動的高手,源稚生完全沒有理由把他推出門外。
哪怕他好像有點性格上的問題。
跟源稚生敲下未來有可能的合作,然後又聊了一會,老唐推門離開。
……
回到酒店臥室裏,老唐長出一口氣,仰躺在牀上,從內心深處發出最真誠的吶喊感慨。
“錢不夠用啊!”
在加入酒德麻衣背後的組織後,老唐會定期收到來自組織的“生活經費”,他本來以爲自己以後應該不會缺錢了,卻突然發現自己身邊多出來一個燒錢大戶——銀河之壺。
作爲銀河之壺的活靈,小銀兼職這件鍊金重寶的說明書,然後她告訴了老唐一件極爲殘忍的事情——銀河之壺中的各種液體,並不是能憑空生成的。
銀河之壺中的液體是在對各種材料進行加工後存儲在裏面的,它將各種不同的材料在裏面熔鍊,化作“聖漿”,然後“聖漿”再根據使用者的需求化作有各種圖書功效的液體,雖然用起來方便,但是用完就沒有了。
銀河之壺在被老唐從遺蹟裏取走時剩下的原漿其實還是有一些的,但是被拿來融化了一具由純血龍類屍骨製成的屍守,剩下的就不多了。
按照小銀的說法,想要補充銀河之壺內的聖漿,需要往裏面注入大量各種材料,包括但不限於水銀、硫磺、黃金、瑪瑙、祖母綠、烏蘭孖努以及包裹着昆蟲的琥珀。
這些東西有個特點,貴的特別貴,便宜的需求量又特別大,尤其是水銀,雖然價格低,但是消耗卻要以噸爲單位……他從哪去搞這麼多水銀啊!
其實渠道倒還好說,畢竟他是獵人,這些東西在獵人網都有辦法搞到,但是……需要錢,而且是很多錢。
老唐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要製造出足夠像在遺蹟裏一樣融化一具龐大屍守的聖漿,需要的材料費大概是一百五十到兩百萬美元。
其實相比於這些液體的威力,這個價格完全不貴,只是老唐真的掏不出來。
或者說以他的積蓄,掏幹了家底也買不了多少材料。
本來他一個注重猥瑣發育的慎重獵人,其實應該是用不上太多聖漿的,但是他接了一個任務,一個潛伏進屠龍者學院的任務。
而不巧的是,他恰好就是條龍。
他現在只想把銀河之壺整個填滿,用聖漿填滿整個銀河之壺內部的存儲空間,這樣才能讓他懸着的心稍微有一點點安慰。
在即將到來的自投羅網任務中,只有手裏的灌滿的銀河之壺才能帶給他一點點安全感。
所以此刻嚴重缺錢的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源稚生身上。
源稚生看樣子就是不缺錢的主,尤其是他已經打聽過了,源氏重工可是整個日本數一數二的重工業集團,旗下財產以億爲單位,想必出手一定很是闊綽。
說到底獵人網站終究還是太底層了,接不到什麼混血種界的大單子,如果能直接和全日本混血種界的主宰蛇岐八家搭上線,錢應該就不用太發愁了。
……
路明非挽着蘇曉檣的手,兩人擠在傘下,走在馬路邊的人行道上,綠化帶是金森女貞,緊湊的濃密葉片中有成串的銀鈴般的花,目的地是湯島聖堂。
實際上他們完全可以在出租車裏一直坐到目的地,但是對於正在約會的少年少女而言,雨中漫步的浪漫顯然比前往某個地方更加重要。
雖然中途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驚喜”,既然是出來旅遊的,但是路明非一行人便不打算草草結束這趟旅行。
爲了幫助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夏姓學妹對楚子航下手,路明非和蘇曉檣乾脆提議分成兩組行動,他們兩個情侶一組,楚子航和夏彌一組。
這樣一來不僅情侶之間少了兩個明亮的電燈泡,而且回去的時候隊伍裏說不定還能多一對情侶。
路明非和蘇曉檣此行的目的是位於東京都文京區的湯島聖堂,其中供奉的是孔子,所以也叫東京孔子廟,同時也是日本規模最大的孔子廟。
湯島聖堂是1690年由德川五代將軍綱吉創建的,當時作爲講授、傳播以孔子爲代表的儒學和祭祀孔子的場所,歷史上幾經損壞重修,到現在也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了。
由於對整個東亞文化產生的深遠影響,哪怕在日本,孔子的地位也相當高,湯島聖堂來往行人絡繹不絕。
走進正門的“仰高門”,能看到一座銅鑄的孔子像。
銅像足有五米之高,所鑄老者身着儒服,雙手在身前交疊,寬大袖袍垂下,慈眉善目,一股文人的風氣撲面而來。
看着銅像,路明非撇了撇嘴。
要不是他在從尼伯龍根出來後對戰國時期的歷史突然興趣大增專門查了查文獻,他還真就信了這座像是孔子了。
但是現在,他敢指着這座銅像對天發誓,這玩意絕對不是孔子!
《荀子·非相》中有記載,說:“仲尼長,仲尼之狀,面如蒙倛”,假如荀子沒有刻意去黑孔子的話,根據這番記載,真正的至聖先師孔聖人,怕是位能止小兒夜啼的恐怖存在。
“蒙倛”是當時臘月掛在家裏祛疫逐鬼的神像,臉方而醜,形甚兇惡,畫在紙上就已經夠嚇人了,真要是長在臉上,晚上看見嚇暈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以至於路明非嚴重懷疑這位至聖先師不僅是混血種,而且還是位血統高到龍類特徵外顯的混血種。
畢竟一般人就算再怎麼往狠里長,都很難有“面如蒙倛”這種評價。
而且歷史上這位也絕對是武力超羣的存在,別的不說,光是在那個人龍混雜,戰亂連天的時代,帶着七十二位親傳弟子以及大量普通弟子滿世界遊走講道,就已經是一等一的狠人了。
這麼一羣人遊蕩在那個混亂的年代,居然能做到全須全尾,要說他們全靠着一張嘴,那大概只有傻子纔會信。
實際上,路明非嚴重懷疑孔子是屠過龍的,只是不知道這位至聖先師和後來的千古一帝,究竟誰更狠一點。
不過這麼說來,那個時代的龍也挺倒黴的啊……
路明非發散思維,在那個時代,老子、孔子、莊子、孟子、荀子、墨子……
假如這些人全部都是混血種的話,那個時代的龍一定生活得很辛苦吧?
路明非對這段歷史相當得好奇,但是那個時期的歷史實在太過模糊,而且不知道爲什麼,國內的預科班是沒有歷史課的,所以他相關的瞭解極爲有限。
可惜老唐要是恢復記憶八成就要被奪取主導權了,否則他倒是可以等老唐記憶恢復後問一問他,說不定他就是當事人……哦不,當事龍呢?
挽着蘇曉檣的手臂走在臺階上,路明非有些走神地想着,一個路過他身邊的少年一腳踩空,失去平衡向前傾倒下去。
這會想要恢復重心和平衡已經來不及了,倒下的少年只來得及用雙臂護在臉前,然後緊閉雙眼,等待來自臺階的最終審判。
“希望不會破相……”
少年心中祈禱,然而下一刻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突然作用在了他的衣服上,將他硬生生地向後拽去,因爲抓得是衣服後背中心而非衣領,所以並沒有讓他覺得有被勒到脖子的痛苦。
龐大的力量將他向後拽起,少年愣神了一瞬間,最後下意識地找回重心站定。
鬆開抓着少年衣服的手掌,路明非轉頭問道:“沒事吧?”
“沒……沒事,”驚魂未定的少年還有些迷茫,勉強回過神來後對着路明非鞠躬道謝,“非常謝謝!”
你們日本人還真是喜歡鞠躬啊,但是躬鞠得太多是會變廉價的……
路明非心中吐槽,然後搖頭道:“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我叫桐谷和人,非常感覺您拉住了,不然說不定會受傷的。”
少年看起來並不比路明非大幾歲,或許是出於日本人的禮儀,主動自我介紹道。
“等等!你說你叫什麼?”
路明非一愣。
“桐谷和人啊,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少年不解。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巧合而已,我在一本網絡上的裏看到過同樣的名字,”路明非解釋道,“那本叫《刀劍神域》。”
我還一度很嚮往裏面的虛擬現實遊戲。
“哦!”少年發出驚訝的聲音,“竟然還有這麼巧的事情嗎?我一定會去網上找找看的,和我重名的主角誒,以前從沒有看到過!我要讓明日奈也一起看看!”
“明日奈?”
路明非臉色古怪起來。
“明日奈是我的朋友,全名是結城明日奈,很好聽的名字吧?”
少年提及這個名字時語氣頓時歡快了許多。
路明非沉吟幾秒:“你最好注意一下,看看身邊是不是有什麼人在網上寫。”
“誒?爲什麼?”
少年不解。
因爲那本叫《刀劍神域》的女主角就叫結城明日奈!
路明非覺得面前這個少年絕對是被人當成人物原型然後寫進了裏,連他這幅清秀到有些像女生的長相都和裏的主角吻合。
想到這裏,路明非不禁有些心疼這個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的少年,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經被人連載到了網上的裏而且讀者頗多的話,大概會社死到想要切腹。
稍微把自己代入一下這個少年的處境,路明非發誓,如果有人敢以他爲原型連載還發到網上給別人看的話,他絕對會把那個混蛋吊在金字塔尖在盛夏正午的太陽下把他風乾。
“一個忠告而已,你以後會明白的。”
猶豫了一下,路明非還是沒忍心當面告訴桐谷和人這個殘忍的事實。
“兩位是來這裏旅行的情侶嗎?”
桐谷和人注意到路明非和蘇曉檣挽着手臂。
“沒錯,怎麼了?”
路明非問道。
“如果兩位時間充裕的話,請在遊覽結束後給我一個感謝您的機會,”桐谷和人對着路明非鞠躬道,“我想請二位喫一頓午餐當作感謝。”
“嗯……好吧。”
路明非本想拒絕,畢竟這種小事沒必要感謝什麼,但是考慮到日本人異常注重“施恩”與“受恩”的彆扭性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受了。
……
和蘇曉檣遊覽結束之後走出仰高門,桐谷和人等在外面。
路明非大致估算了一下時間,至少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他不會一直等在這裏吧?
桐谷和人攔下一輛車,路明非和蘇曉檣跟進去,目的地居然是不遠處東京大學。
東京大學和湯島聖堂之間的距離不到兩公里,步行也不算很遠,何況是打車,幾分鐘後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跟着桐谷和人一起下車,三人一前兩後走進東京大學後一條老街。
“這裏有一家我經常去的料理店,雖然地方很偏僻,但是店主做得料理真的很好喫,據說是做了四十多年……”
桐谷和人轉頭向路明非和蘇曉檣解釋,卻發現這兩個人站在他身後,遠遠地看着一輛停在街邊的人力拉麪餐車,餐車裏又一個老人在專心致志地做拉麪。
“啊!那是越師傅,這條街最好的拉麪師傅,”桐谷和人解釋道,“據說他也是幾十年的老拉麪師傅了,只是他只做拉麪,有些太單調,否則我也挺想帶着兩位去越師傅那裏喫的。”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一邊心裏暗道東京這鬼地方可真是臥虎藏龍,一邊伸手想掐一下自己的大腿。
“啪——”
蘇曉檣擡手拍掉路明非伸向自己大腿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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