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非禍
在小聖池昏倒後,再等度安悠悠地在房間裏醒過來,這已經到了晚上了。
白日裏的異象實在是太“駭人”了,不但將看守小聖池的守衛總管差點嚇暈過去了,還把度安真的弄暈過去了——據後來判斷,是靈力突然消耗過多而導致的。由於事關龍族的子嗣這等大事,辛豐已下達了封口令,此外,還驚動了常年耽於修煉的大長老。
偌大的房間,三個人,皆沉默不語。辛豐和大長老表面上顯得沉着鎮定,可緊皺的眉頭和緊閉的雙脣卻表明他們並非看上去那樣冷靜。而度安,更是以一個罪魁禍首的心態在那如坐鍼氈。
“神主,大長老,度安大人。”許管家急匆匆地入內,行了個禮。
大長老揮手,眼中盡是焦急之色,“如何?”
度安也直勾勾地盯着許管家看,豎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的精力來準備聽許管家的彙報。
“回大長老的話,護靈官們全體出動,前前後後檢查了三遍,”許管家嚥了一下口水,隨即喜色上臉,“全部正常。”
大長老明顯鬆了一口氣,身體也隨之放鬆,背總算着了椅背,臉色精神了不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度安聽完,懸着的心也落回了原位,整個人幾乎要攤在牀上。欸,嚇死人啊,自己不過是好心幫幫忙,誰知會出現那種狀況啊?!要真有什麼意外,自己怎麼對得起那些生命,對得起整個龍族?!
“還有一事,”許管家有些激動得不知該如何開口,“據養靈官總管說,所有龍蛋似乎都吸收了某種能量,靈力變得比以往都要穩定。”
“什麼?!”大長老有些失態,“此話當真?”
許管家慎重地點點頭,“經查實,其中三顆生機耗盡、即將消失的蛋也暫時恢復了些許生氣。”
三雙眼睛都盯向度安,後者被看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好了,只見他心驚膽顫地問道:“那,那些蛋,已經沒事了嗎?”許管家說的是什麼意思?幹嘛都這麼奇怪地盯着自己?
辛豐率先打破沉寂,他轉頭對着大長老,“大長老如何看此事?”
大長老垂下眼簾,思索片刻,捋着花白鬍子,開口道:“莫非,是白龍血脈的緣故?”
“何解?”辛豐端起桌上的青玉茶杯,抿了一口,茶稍顯微涼。
“方纔老夫仔細思索,似乎隱約記得古籍中曾記載過,關於白龍血脈奇異之處。”大長老看向度安,給了他一個和藹的笑容,示意他不用那麼緊張,“白龍天性溫和,一向擅長愈術及淨化之術,在族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辛豐微微頜首,“《諸神記事》中也曾記載,歷代族長身邊,必有白龍能者輔助之。”
“確實,”大長老回道,“自經萬年前的大戰,諸多往事已消散成煙,許多真相吾等後輩早已無法探知。但可以確定的是,那次大戰後,龍族的人丁問題就愈發嚴重了。”不但誕下的蛋數量少了,成活率也低得可憐。
“大長老的意思是,此前白龍一族一直掌管着護靈一職?”辛豐稍感意外。
大長老喝了口茶水,繼續道:“這只是老夫的猜測,畢竟白龍近萬年來都不曾出現了,誰也不清楚箇中情理。”
度安聽得雲裏霧裏的,半天只搞懂一個問題:自己對那些龍蛋所做的並不是壞事?
“辛豐還有一事不明,要請教大長老。”辛豐放下手中的茶杯。
“神主請講。”
辛豐微抿着嘴,開口道:“大長老可知,何爲神侍?”
“咳、咳——”正在喝水的大長老差點嗆到,趕忙平順了氣息,“不知神主,爲何會問這個問題?”
辛豐見狀,微微皺眉,“只是見古籍中曾有記載,甚是好奇,大長老若是不想說,便作罷了。”
“無妨,”大長老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只是神主突然提及,老夫無甚準備。”
“還請大長老指點。”
大長老習慣性地捋着長鬚,“老夫也只是聽前人提過一些,但隻言片語,還無法給出準確的界定,只是,最能確定的一點是,神侍向來是由歷任族長最親密之人擔任。”
度安一會兒看看辛豐,一會兒瞅瞅大長老,小臉上滿是疑惑,爲什麼大長老說起這個“神侍”的時候,表情有點兒——古怪?
辛豐也是若有所思之態,“謝大長老指點。”
大長老輕輕地搖搖頭,看向度安,“還望神主能徹查異象之事,若是真如老夫所猜測那般,那度安大人的歸來可真乃龍族之一大幸事!”
辛豐點頭,對着度安微微一笑。
後者不好意思地戳着手指,臉上泛着兩朵小紅暈。吶,這是在誇自己吧……
……
地底,魔殿。
黑暗中,連鑲嵌滿絢麗寶石的座椅都黯然失色。而這樣的環境裏,一個人隱沒在黑幕中,只顯露出幽幽泛着紅光的狹長眸子,蒼白失色的手指撫摸着架在膝上的一件物品,尖細的指甲與金屬摩擦,不時發出突兀的“嘶、嘶”聲。
依舊是妖豔的紅袍,着衣之人的臉卻是慘白。
這是那位大人賞賜給自己的武器,是件長矛。爲獎勵自己以最快的時間過了化魔期,控制住了自己的“心”。
凌鋒嘲諷地冷笑一聲:心,現在那東西還能稱之爲“心”麼?只能算是那個怪物的巢穴。陰暗,潮溼,血腥,暴虐……一切魔族最符合的元素。
說起來,這矛還是經過父親大人之手纔到自己手上的呢。呵,那個控制了自己這顆棋子的棋子。
“少主。”空蕩蕩的大殿裏,傳進一個年輕的聲音。
“進。”
“吱——”來人是被外人公認的少主身邊新進的近侍阿丹。
“如何了?”
阿丹有些惶恐,“回少主的話,霄少主他——”
“還是不肯出門?”
“是。”阿丹也算是舒了口氣。
凌鋒低頭看着手中的泛着金屬寒光的長矛,紅光一現,矛被收起來了。
站起身,寬大的袍子舒展而開,更顯欣長的身姿之優雅,“和我過去。”
“是,少主。”
阿丹看着少主從懷中掏出一個銀色面具帶上,不禁無聲苦笑,跟了上去。
……
“霄少主,快起來,少主來看你了。”阿什輕輕地說道。
牀上之人孱弱的身軀明顯地一顫,愈發蜷縮起來,定睛一看,還能發現他在微微發抖着。
幽深的眸子凝視着眼前之人,一襲最樸素的白衣,像一隻小獸,蜷成最受傷的姿勢,受驚地在那瑟瑟發抖。
凌鋒體會到一種久違的感覺——心像被撕開了一個口子,還會痛。
“小霄。”
依舊是溫柔的呼喚,卻換來牀上之人更加劇烈的顫抖,在凌鋒的心口上撕開更大的一道口子。
“小霄,是哥哥呀,”不死心,對,痛着纔是活着,只有對着他,才能知道自己真的活着,“你睜開眼睛好不好?”
牀上小小少年的姿勢始終沒有變化。
“哥哥答應過要帶你去人間的,”凌鋒繼續自說自地,“去喫你最愛喫的冰糖葫蘆好不好?”
“你起來,哥哥以後去哪都帶着你,再也不離開你了。好不好?”
阿什和阿丹早已退守在門外。霄少主不喜歡黑暗,房間和走廊都點滿了油燈,明亮程度在整個地底算得上是一個燈火通明的地方。藉着燈光,能發現阿什的眼睛有些發紅。
阿丹靜靜地伸出手,握住了阿什的手,對着他輕微地搖搖頭。少主的事,不是我們能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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