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玄父
半柱香不到的時間,門外匆忙來了幾位老者,入殿後極恭敬地向辛豐行了個禮,說着一些客套話。度安正好奇地打量着四人不同顏色的衣服,誰料,那四人竟也向他行禮了。度安大爲喫驚,忙禮貌地朝他們點頭微笑。
原來,這四人便是鳳凰家族的長老,他們分屬於家族中的四個分家——同爲長老,他們可不像龍族那六位長老那麼逍遙。他們參與族中事務頻繁,很少有龍族長老一閉關就是數十年的待遇。這不,一聽到神龍谷的貴客來了,就趕忙過來了麼……當然,爲了已經這種等級的貴客,換貴重禮服耽擱了一點點時間也是可以理解的……
度安早在來的路上,看到身穿各色衣服的人就頗爲驚訝了——因爲他此前一直見到鳳迦穿紅衣,還以爲鳳凰家的人都喜歡那種打扮呢。如今才知道,原來鳳凰家族的成員分爲五種:一爲赤鳳,即鳳凰雙子那一脈,尚紅;二爲青鸞,尚青;三爲鵷鶵,尚黃;四爲鴻鵠,尚白;五爲鸑鷟,尚紫。五家之中,赤鳳一脈無疑爲主家,地位至尊,青鸞地位次之,另三家地位相等。
度安私下驚奇地將自己的認知悄悄告訴了辛豐,後者一臉無奈苦笑,拍了一下他的頭,“真不知道你以前怎麼看書的。”度安赧然……沒錯,這些早就歸於神界常識範圍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度安老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盯着自己,弄得他渾身不自在。他幾次假裝不經意地擡頭,除了兩次恰好對上鳳迦那似乎在飄走遊離的視線,更讓他詫異的是玄夫人身邊那男子空洞而呆滯的注視……
“喲,真熱鬧。”
去跟師兄弟交代完注意事項的玄天,一進門,便對眼前的景象評點道,臉上嘻嘻哈哈,倒是他一貫的作風。
玄夫人剮了他一眼,意在責備他的無禮。吊兒郎當的玄天縮了縮頭,閃到度安旁邊,“嘿,安安你也來了。”
度安正好一肚子的疑惑沒地方問,趕緊將玄天拉到一旁,湊近他耳邊,悄聲問道:“玄天,玄夫人身邊那位是?”
玄天笑得不明意味,“說他是我老爹你信不信?”
度安雙目一瞪,“真,真的?!”聲音不可抑制地拔高了些許。
殿內靜悄悄的,衆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度安臉皮薄,小臉瞬間就紅了。
辛豐原本就冷峻的臉越發黑沉起來,伸手將人拉到自己身邊。這人一不看緊,就容易去跟別人扎堆。當着自己的面,還跟別的男人靠得那麼近,聊得那麼起勁……
度安垂頭喪氣的樣子,偶爾還瞥見大叔他們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再偷偷瞧向玄天,後者對着他做了幾個誇張的口型,那意思是——待會再說……欸!
度安在想着自己的小心思,偶爾能聽到“作戰部署”、“協作”、“妖界”等詞句,有些無意識地用腳尖在光滑的紅玉地面上畫着小圈……
“暫且就這樣,都散了吧。”辛豐淡然道,果真看到身側之人欣然擡頭恨不得歡呼的模樣,自己也勾了勾嘴角。
辛豐壓低了聲音,對着度安道:“我稍後回來找你。”隨後,不等度安反應過來,就朝着鳳迦點點頭,“走吧。”
鳳迦領着辛豐率先出了門,一直倚在門口的凰英也隨同,身後,四位鳳凰家族長老依依不捨地望着前方片刻,也離開了,而人界的那三位長老則是由鳳凰家的人領着回住處了。
度安不知道他要去哪裏,大概覺得是去看些東西就會回來了,可他看着退散而去的衆人,再轉頭對着殿內剩下的“自己人”,他又忽然領悟了辛豐的意思——辛豐是想給個機會讓自己同玄天、大叔他們聚一聚。
玄天一臉“我懂你”的樣子,建議衆人移步他的居處。
到了地點,度安真慶幸鳳凰家的屋子也修建得十分寬敞,不然這麼多人擠在一起還真是氧氣不足呢。
如今,屋內除了度安、大叔他們六人,還有就是玄夫人和那名陌生男子。
一開始,度安沒好意思直接問,大家沉默片刻後,還是玄天直接開口了。
“你一定很好奇我這老爹是怎麼冒出來的。”玄天笑道。
有玄夫人這等長輩在場,度安笑得有些羞澀,可他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接了人之後,剛從人界進入妖界不久,母親說胸口悶,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我們便暫且在林中休息了片刻。”玄天喝了一口茶,“就在林中,我們偶遇到了。”
“欸?”度安訝然,“就這樣?”不應該有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尋父過程麼?!玄父不是早在數十年前就失蹤了麼?怎麼說找到就找到了……
“你不是說……你的父親在地底魔物手中麼……”度安弱弱地問了一句,看着玄夫人一直挽着對方的手,以及她微微發紅的眼睛,自己也心酸起來。人類壽命有限,女子的青春更是珍貴,儘管作爲術士能推遲歲月在身上留下的痕跡,但要相愛的人分開數十年不見面,確實是件很殘忍的事……就在自己去人界的那幾個月,相思都彷彿能噬魂啖骨,更何況那實實在在的數十年光陰呢?
度安的目光移至玄父身上,對方看上去約莫二十四五左右,根本不像個父親,更別說有着玄天這麼大個兒子的父親,反而更像是兄弟……
“玄軒他……離開之前便是如此,沒想到二十多年過去了,他的相貌真是一點都沒變,一點都沒變……”玄夫人幫他拂開額前稍亂的劉海,手指在微微顫抖着,激動的心情可想而知。
玄天放下把玩着的杯子,神情有些黯然,“容貌雖然沒變,可也可以說早已不是原來的他……”此話一出,玄夫人的身子一顫,似乎被說中了什麼。
度安嚥了一下口水,艱難地問道:“什麼意思?”
玄天輕嘆,“我探知過他的體內……根本找不到他的靈識,如今他僅靠本能活着,完全不能自理。”
度安愕然地張着嘴,不可置信:“怎麼會這樣?!這種事,怎麼可能……”
玄天搖了搖頭,解釋道:“父親也有開啓天問的能力,或許魔頭想利用這種能力,或許是想複製天問這種能力,又或許是別的目的,而囚禁至今,父親即使逃了出來,亦已然變成這樣了。”
度安心裏很難受,他不敢去看玄夫人掩口強忍啜泣的悲傷模樣,只能爲這種不幸的現實沉默。
“有什麼辦法……”度安猶豫着開口。
玄天還是搖頭,“即使有,我現在也無法想到……”
又是一片靜寂,屋內的氛圍沉重而壓抑。
“你,是誰?”
突然,一句說得極其困難的問話響起,聲音似乎許久未曾開口般晦澀,衆人不可思議地擡頭。
“你是誰?”
聽到那句話又從一張嘴中說出,衆人震驚萬分:說這句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玄天口中“僅靠本能活着”的男子!而他問出這句話時,是對着度安的!
度安呆如木雞。對方那彷彿在苦苦思索着的眼神,以及眼眸深處意思極稠的憂傷,如同一個無形的漩渦,他整個人就快被吸進去了,下意識地回道:“安,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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