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9】
他打開電視看了會兒，把盛喬剛剛劇透過的《玄奘之路》看完了，才終於上樓睡覺。
有些枯燥的佛教藝術紀錄片,沒想到她會喜歡。
那頭,喬家的屋子裏終於亮起了燈。
盛喬想了想,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去敲門。
開門的是喬家的保姆張媽,看着門口的陌生面孔問：“姑娘你找誰呀？”
盛喬說：“我找喬羽。”
張媽一看，這麼晚了,來的又是個女孩子,還是找喬羽的，看她的眼神頓時就不一樣了。後面喬羽也下樓來，問：“張媽,誰啊？”
張媽回身：“找你的！”
喬羽往門口走了兩步，看見盛喬，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你怎麼來了？”話落，又趕緊說：“先進來，張媽,倒杯熱水來,外面怪冷的。”
張媽應了,盛喬走進來，看着熟悉的環境，眼眶有些酸，咬着舌頭才忍住。喬羽邀她到客廳坐下，打量她幾眼，還以爲她是爲了解約的事情來的。
“程序已經在走了，這個過程會很慢，你不用急。”
盛喬點點頭，爲了不引起懷疑，找了個藉口：“我剛好過這邊來辦點事情，想着不用你明天再跑一趟，順路來把文件簽了。”
喬羽說：“可是文件在公司啊。”
盛喬：“……”
她接過張媽倒的水，道了謝，看了眼樓上，遲疑着問：“我……你媽媽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喬羽說：“還好。她腿腳不靈便，上午不小心從輪椅上摔下來，已經做過治療了。”
盛喬松了口氣。
她雖然很想親眼看看媽媽，但是現在這種身份又不便提出，跟喬羽聊了兩句就要起身告辭，剛走到門口還在換鞋，樓上突然傳來聲響。
喬母自己推着輪椅走到樓口欄杆處，溫溫柔柔地問：“家裏來客人了？”
盛喬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趕緊背過身，飛快抹了一把淚，捏着拳頭穩了穩情緒纔回頭招呼：“伯母好。”
喬羽介紹：“媽，這是我的客戶，盛喬。”
喬母遠遠看着門口的姑娘，不大能看清樣貌，但莫名其妙覺得挺親切的，溫聲責備喬羽：“來客人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招呼不周。”
盛喬見她要坐電梯下來，趕緊道：“伯母，我還有事先走了，下次再來拜訪你。”
她還沒做好準備，怕近距離看到喬母，會控制不住情緒。
喬母看看牆上的掛鐘，見時間也不早了，點點頭：“那行，路上小心點。喬羽，你送送盛小姐。”
喬羽應了，將盛喬送出門，見她在夜色裏縮着肩膀低着頭只顧着往前走，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一下子情緒這麼低落。
想了想，拉住還要往外走的盛喬：“我開車送你吧，這麼晚了，不好打車。”
他倒是突然想起來，盛喬沒錢也沒車。
盛喬沒跟他客氣，跟着他去了車庫，開車上路，車內用的香薰都是她以前愛買給他的沉香。喬瞧不在了，買這些給他的是誰啊？
越想越難過，趴在後座嗚嗚哭起來。
喬羽：“……”
他將之理解爲她最近壓力太大，只得安慰：“盛喬，現在無論法律還是輿論都站在你這邊，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走，你……也別太有壓力，會好起來的。”
她一邊哭一邊哽咽：“有什麼用呢。”
有什麼用呢，屬於她自己的世界，除了霍希，什麼都沒了啊。
喬羽平時吊兒郎當的，也不擅長安慰人，此時此景真是毫無辦法，只能一踩油門，加大馬力，飛快將盛喬送到了家。
這一晚她睡得很不好，七七八八做了很多夢，到最後快醒來時，都化作泡影消失不見，連夢境本身都不再記得。
洗漱完吃了早飯，先去跟喬羽約的地方簽了文件，然後拖着行李去了機場。
私人行程，來去匆匆的機場也沒人注意她，只是過安檢的時候要求取下墨鏡口罩，好在排隊的人不多，覈驗身份的工作人員明顯認出了她，但秉承着職業道德，只是衝她點頭笑了下。
走不起VIP，買不起頭等艙，盛喬找到經濟艙的位置，耳機一戴頭一偏，整個旅程墨鏡都沒摘。
下了飛機，給出租車司機看了地址，彎彎繞繞兩個小時，才終於到達目的地。
是座類似城鄉結合部的小鎮。
柏油路兩邊的樓房都是自建，樓高參差不齊，有的用白琉璃瓦，有的直接是磚牆，盛喬對比着手機上的地址一路找過去，終於看到一家捲簾門裝飾的平房。
盛喬的家。
正是晚飯時間，窄小的廚房裏傳來菜香，盛喬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才終於開口：“媽，我回來了。”
裏面聲音一頓，門口投下一片光，緊接着傳來輪子碾過地面的聲響，廚房裏出來一個坐着輪椅的婦女，一臉驚喜地望着她：“喬喬，你回來啦。”
盛喬目光僵住，視線掃過婦女的臉，最後落在她左腿空蕩蕩的褲腿上。
腦海裏響起高美玲的話：你那個殘廢媽。
她的兩個媽媽，都坐着輪椅啊。
她閉了閉眼，壓住眼淚，撐出笑意：“是呀，最近沒什麼事，回來看看你，媽，我好想你。”
她俯身過去，抱了抱她。
婦女高興得眼眶都紅了，“剛好剛好，媽媽煮了夜飯，剛好趕上。你等會兒，媽媽再炒兩個你愛喫的菜。”
盛喬高興得應了一聲，放下行李紮起頭髮，到廚房裏幫盛母洗菜。
盛母住的這個小鎮位置偏僻，是盛喬跟星耀簽約那年，高美玲幫着重新找的新環境安的新家，在這裏沒人知道這個賣手工鞋墊的婦女就是女明星盛喬的母親。
盛喬很少出門，大多時候窩在小小的房間看那些老舊的書籍，有時候有人來店裏買鞋墊，她也會戴着口罩出去接待，街坊都知道是盛母的女兒回來了，誇獎一句閨女真標誌，日子可謂十分悠閒。
但這種清閒日子只維持了不到一週，盛喬收到方白的電話，那頭語氣也不知道是欣喜還是着急。
“喬喬姐，你在哪啊？高姐讓我來接你，說……說給你安排了工作。”
“啊？”盛喬從牀上坐起來，扯下捲髮棒，“什麼工作？”
“給你接了一個綜藝，明早就要開錄。”
高美玲是不是有病？都這樣了還給她接工作？
盛喬沉住氣，“我在老家，你先等等，我打個電話問問。”
她撥通高美玲的電話。
似乎猜到她會打電話過來，倒是接的很快，語氣裏已經沒有了前幾天的爭鋒相對，淡聲道：“只要法院的判決書沒有下來，你就還是星耀的藝人，你有權履行合約裏的義務。”
盛喬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星耀不可能讓公司人財兩失。既然輿論和法律都已經不佔優勢，那就要利用合約，榨乾盛喬最後的價值。
現在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刻，不管是綜藝節目自己找上門來，還是星耀主動去聯繫的節目組，盛喬的價格都會只高不低。
這時候也沒必要再跟星耀對着幹，以免狗急跳牆。幹完最後一單，瀟灑走人。
盛喬笑笑：“行，明早讓方白來接我。既然開工了，助理和化妝師得還給我吧？”
高美玲語氣冷淡：“室內綜藝，節目組要求不帶個人助理，你自己處理好。”
話落就掛了電話。
盛喬對着手機翻了個白眼，外頭盛母喊她：“喬喬，喫飯啦。”
“來啦。”
喫飯的時候盛喬跟盛母說了下午就要回去工作的事，盛母雖然不捨，但也一直很支持女兒的事業，喫完飯坐着輪椅將她送上車，還讓她提了兩口袋自家醃的鹹鴨蛋和酸菜回去。
食物不能上飛機，盛喬免不得又要辦一道託運，但她絲毫不覺得麻煩。媽媽對女兒的愛，哪怕換了一個靈魂，仍能感受到。
第二天一早，方白準時來敲門。
盛喬化了一半的妝，開門看見他手上提的早餐，高興接過來：“我就知道你會給我買，我都沒做。”
喫早飯的時候他跟盛喬介紹這次的綜藝節目。
“叫《24小時同居》，拍攝時間是二十天，一共有六位嘉賓，這二十天你們都要住在一起，喬喬姐你多帶點衣服，天越來越冷了。”
盛喬點點頭，又問：“其他五個人是誰？”
“節目組沒說，到了現場才知道。”方白遲疑了一下才繼續說：“還有，喬喬姐，這次的節目是24小時同步直播，一會兒到現場節目就會開始在平臺播出了。”
“這麼厲害嗎。”盛喬一邊咋舌，一邊打開電腦搜索。
這款以直播形式爲噱頭的室內綜藝在網上預熱了兩個多月，至今仍未公佈節目嘉賓。線上平臺開闢了直播專欄，裏面有直播倒計時，但預約人數還不足十萬。
一看就是個沒什麼熱度的綜藝。猜也知道，公司不可能讓她去高流量高曝光率的節目，最好是又累又糊片酬還高。
“除此之外，節目組在每週六會發佈一個剪輯版，就跟普通的綜藝形式一樣，給那些沒時間看直播的觀衆。”
盛喬表示瞭解了。
之前不知道要去那麼久，喫完早飯她又重新收拾了行李，想着近兩年綜藝的尿性，過去了可能衣食住行都要靠自己，衣服只帶了幾套換洗，其餘全是生活必需品，最後還塞了十個鹹鴨蛋進去。
三個小時後，車子開到郊區一個很偏僻的地段。
這附近是新開的樓盤，還有很多工程在建，也有已經交房的樓盤，但入住率極低，周圍綠化環境倒是不錯，就是人煙稀少，顯出幾分荒蕪來。
拍攝的屋子是節目組租來的一座兩層獨棟小院，到門口的時候就看見高高架起的攝像機和工作人員。盛喬拖着行李下車，很快就有導演組的負責人迎上來，自我介紹說：“盛喬你好，我是總導演乘風。”
盛喬禮貌地跟他握手，乘風說：“進入那道門之後，節目就開始錄製了，你是第二個到的。”
盛喬點頭，回頭跟一臉不放心的方白說：“你回去吧。”
方白跟個小媳婦似的，看着她拖着行李推門而入，才終於上了車。
“邀請一名影帝來小屋做客。任務獎勵：一千元。任務時長：七天。七天之內任務失敗，扣除一千元生活費，並在世貿廣場唱跳《最炫小蘋果》。”
鍾深一臉懵逼地問：“邀請誰？哪個影帝？”
導演說：“只要是拿過影帝的都可以，百花獎金雞獎甚至奧斯卡，只要你請得到。”
鍾深轉頭拿杯子：“誰都別攔我，今天我就要砸死他！”
導演組奸計得逞，樂呵呵看着盛喬他們按住鍾深。
鍾深轉頭抱住盛喬胳膊，嗷嗷直哭：“喬喬，他們這也太欺負人了！我一個萌新我上哪認識影帝啊？還邀請，影帝知道我是誰嗎？他們這是給不起出場費又想要影帝參加，給我下套啊！”
盛喬拍他的頭順毛：“也不是沒辦法，你問問笑笑，她或許認識。”
樂笑在影視圈這幾年，也在各部大劇裏跑了不少配角，的確和影帝搭過戲，但認識是一回事，熟不熟又是另一回事。
盛喬當然也清楚，多數還是在逗鍾深：“但是你這兩天一直在懟笑笑，她可能不是很願意幫你。”
樂笑終於有一種風水輪流轉地滿足感：“我更願意看你在世貿廣場唱跳《最炫小蘋果》。”
鍾深嗷一聲哭出來。
這頭正鬧呢，那邊霍希已經默不作聲抽了一支紅色的千紙鶴，打開之後上面寫着：找到一位姓喬的人合照並要到他的簽名。任務獎勵：三百元。任務時長：兩天。兩天之內任務失敗，扣除生活費三百，並且包攬小屋當天所有家務。
鍾深嚎得更厲害了：“爲什麼霍希的任務那麼簡單，我的任務這麼難？”
霍希說：“命不好吧。”
盛喬憋住笑，緊接其後抽取了千紙鶴，她有私心，暗戳戳拿了個跟霍希一樣的紅色，打開之後上面寫着：和看直播的網友進行兩個小時的互動。任務獎勵：兩百元。任務時長：一天。一天之內任務失敗，扣除生活費兩百，並在節目裏保持素顏一天。
眼看後面這兩人的任務越來越簡單，大家都堅信鍾深已經把黴運吸光了，紛紛大膽地抽取任務。
陸一寒抽的任務是製作一個手工藝品並在不利用明星效應的情況下成功售出，獎金五百，懲罰是給節目組打一天工，當跟拍pd且當天沒有鏡頭。
馮微抽的是去寵物店給狗狗洗澡，必須要洗夠六種不同的犬種纔算任務完成，獎金五百，懲罰是一天都要穿着指壓板拖鞋走路。
最後是樂笑，她一邊祈禱一邊伸手，挑挑選選，最後選了一個她的幸運粉色。鍾深早就在旁邊等得不耐煩了，等千紙鶴一展開就率先讀出來：“去建築工地搬兩天磚哈哈哈哈哈……”
讀到一半就開始爆笑，樂笑都要氣哭了。
她怎麼這麼倒黴啊！
觀衆一想到她今早經過工地時說的話，真是笑到頭掉。你說是節目組故意的吧，裏面那麼多任務偏偏就她抽中了。
樂笑拉住鍾深：“要不你跟我換，我幫你去邀請影帝。”
鍾深這下絲毫不嫌棄自己的任務了，護着千紙鶴跟護寶似的：“不了不了，請影帝多簡單啊，誰還沒點朋友，你自己去搬磚吧哈哈哈哈哈哈。”
樂笑出身好，從小嬌滴滴的，別說搬磚，家務都沒做過，一想到這是直播她根本沒辦法賴掉，真是眼淚都要出來了。
手心粉色的千紙鶴突然被抽走，轉而放進來一隻紅色的，盛喬說：“我跟你換。”
樂笑淚眼朦朧望着她，沒反應過來。盛喬轉頭問導演組：“任務是可以交換的吧？”
導演點點頭。
“那行。”她若無其事的，擡手拍了拍樂笑的頭，“多大點事，行了，準備一下晚上煮火鍋的東西，客人應該快到了。”
樂笑這才反應過來，扯了下她的衣角，遲疑說：“喬喬，你……要不還是……”
盛喬知道她想說什麼，在她臉上捏了一下：“我學建築的，比起跟網友聊天，我更喜歡工地。”
樂笑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但一想到工地那種環境，自己實在忍受不了，盛喬願意幫她，真的是求都求不來的事。
她起初對盛喬還有些芥蒂，此刻是真的一點都沒了，語氣裏滿滿都是真摯：“謝謝你啊，喬喬。”
盛喬將粉色的千紙鶴放進兜裏，“走吧，幫我摘菜。”
鍾深在後面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
網友們起先還在彈幕哈哈樂笑，此刻也被盛喬的騷操作驚呆了。
【我是樂笑的粉，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說聲謝謝？】
【笑笑剛纔是真的快哭了】
【盛喬哄樂笑的時候好溫暖好有愛啊】
【她在節目這兩天，所有舉動都很溫暖】
【以前全網黑，是真的被星耀和那個經紀人害的吧？我快被她圈粉了】
【是我處於輿論焦點正需要路人粉絲支持的時候，我也會跟樂笑換，圈粉的事，誰不樂意】
【她跟鍾深換我還能理解，對樂笑這種才認識兩天的人還這麼好心，除了作秀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盛喬剛纔對樂笑說的什麼？她是學建築的？她逗我笑嗎】
【初中科目有建築嗎】
【她說的可能是地理，畢竟地理也是建築學的一部分哈哈哈】
【所以現在要給自己安學霸人設嗎？】
【說個笑話，初中學歷的學霸】
【盛喬情願去工地搬磚也不想跟你們這羣沙雕聊天，還他媽笑，有點自知之明行不？我看她跟樂笑換任務不是爲了什麼圈粉，就是不想和你們這羣傻逼說話】
【贊同樓上】
……
廚房寬敞，幾個人站裏面也不覺得擠，洗菜的掃地的整理桌子的，都忙得不亦樂乎。
正忙着，客廳外面傳來人聲：“你好，有人嗎？”
鍾深正站在門口剝蒜，探身出去看了一眼，回頭說：“好像是客人來了，那個什麼選秀的冠軍，師……”
樂笑一下喊出來：“師萱！萱萱來啦？”
她今年有部新劇是師萱唱的主題曲，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
盛喬也放下手上的事，“走吧，先招呼客人。”
客廳裏，一身墨綠色風衣的師萱提着水果籃站在中間，看見幾人從廚房出來，薄脣彎了個笑，眉眼卻淡淡的，跟傳聞一樣，渾身都透出淡泊名利榮辱不驚的淡然。
師萱是今年最火的音樂選秀綜藝的冠軍，星耀的簽約藝人。
之前有個帖子，【盤點哪些明星不好好演戲唱歌就要回家繼承公司】，師萱就在其列。師氏集團的產業遍佈全國，涉及娛樂商業地產多個行業，是貨真價實的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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