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繕
沒什麼優點，獨獨這睡眠質量勝過世界上九成的人，即使渾身痠痛，即使寒意席捲，即使一切盡是未知，他還是睡着了。睡着是最幸福的時候，睡着哪裏都不痛。
凌悽是被涼醒的，後穴詭異地一陣冰涼，他嚇得眼睛都沒睜開就彈起來縮到一邊，手被鬆開了，擡頭就看到鼻青臉腫的程逸帆，他紅腫的指節裏攥着藥膏，有些拘謹。
“別怕悽悽，逸思他沒在。”程逸帆說。
凌悽驚訝的不是程逸思沒在，是爲何這哥哥還在。當他靜下神意識到程逸帆是在給他上藥的時候心尖顫了下，一股暖意在心間來回流淌，是感動吧，平生第一次有人爲了他揮拳，狼狽不堪地顧不上一身的傷卻還在照顧自己。更甚的是，他打的是他最親的人，這般優待甚至有種無福消受的驚慌。
凌悽一時消化不了這種感覺，也不敢看程逸帆的眼睛，愣愣盯着他手上的血痕僵了好一會兒，恍然跳起去拿不遠處的藥箱，被強有力的手臂攔腰攬回去，程逸帆給他罩上衣服，問道：“你的背是摔了嗎？疼不疼？”
凌悽知道他說的是那偷情的淤青，程逸帆的關心讓凌悽生了些愧疚，但其實這愧疚無從談起，他與他們又不是什麼戀愛關係，更無契約，愣要說的話也就是個合租室友。可這時凌悽的慌撒得心裏帶了虧，他支支吾吾地回：“我也不知道，可能撞到哪兒了吧，我沒注意。”
大手插進細軟髮絲在上面輕輕揉了幾下，把凌悽本就炸着呆毛撥得一團亂。
“以後小心點，你皮薄，隨便碰碰就青了。”程逸帆說。
皮，薄……歷盡風雨的皮囊，從來就沒有薄過，它們甚至習慣了傷，享受痛，可原來，這副賤皮也能有薄的時候。就在凌悽愣神時，身前的牀單早就被一點點的圓點氳染，淹溼一大片。
被在乎的感覺真好呀，難怪大家都想要被愛着。程逸思真好呀，他能擁有這麼好的人。
凌悽沒有嫉妒，有資格擁有的人才有資格嫉妒。擡眼時程逸帆已經湊了過來，他用手指抹掉了凌悽臉上的淚，關切的目光包圍，似是帶着心疼，他說：“別怕，以後他欺負你你就使勁喊我。我會管好他的，我替他向你道歉。”
心裏的背叛感又冒出來，凌悽垂下頭說：“沒事，您不用道歉，這種事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本就對凌悽心懷虧欠的程逸帆有種被罵了的羞愧，雖然他明知凌悽並不是陰陽怪氣。眼前的人半張臉都氳紅，染在白瓷般潤又通透的皮膚上，第一次見凌悽就覺得他像一尊高貴的瓷，可如今逐漸發現他是那碎了的，可哪怕是碎了，仍貴氣逼人，只讓人想將他一片片拾起、粘合、上金，他必會是那尊更珍貴的瓷。
程逸帆善於讓碎片蓬蓽生輝，他熱愛修復。修復的樂趣在於那一片片被遺棄的殘缺，落到自己手裏就能生出花，成爲一件獨一無二的寶貝。
程逸帆驀地有了使命感，他想修好他。
回過神時，修長手指捏着碘伏棉籤，漂亮的瓷娃娃貼得很近，他認真地一點點塗拭，從前不曾端詳這雙眼，凌悽的眼神總是有種疏離，明明他近得氣息都落在臉上，卻仍是抓不住的遠。
“以後不要跟程逸思打架，尤其是爲了我，不值得。”凌悽說。
“謝謝你的花，”凌悽睜眼時看到了牀頭花瓶裏的三色玫瑰，屋裏到處都有那不該存在的花，他說，“以後也別買了，即使要買花，你也不應該再去那家咖啡館。”
話題切得很突兀，程逸帆怔了一下。凌悽是有意提的，在他看來，兩兄弟只有感情好，這份不正常的關係纔可能繼續下去，玩具纔有留下的空間。今天爲了他打架，不是好事。
程逸帆跟花店老闆的曖昧他早就看在眼裏，程逸思不提他更沒資格提，但在他的認知裏面，這是不對的，是會破壞關係的雷。難得趁着弟弟不在，他想好好跟程逸帆談談。
程逸帆答道：“我不去買的話，他也會送到我的辦公室。”
凌悽一邊貼在臉邊繼續擦拭，一邊說道：“那就讓他送，送了你就扔，他愛送就送唄。”
程逸帆說道：“這樣做會不會太傷人了？”
凌悽跪坐下來，與程逸帆正視，他說：“你現在這樣做一樣傷人，你傷的是你最重要的人，如果橫豎都是要傷，你爲何要爲了一個外人傷了自己人？”
程逸帆知道他說的是弟弟，回道：“逸思他好像不太在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凌悽眸子冷下去，說道：“你又怎麼知道他不在意，而你卻又知道不收花會傷人，你不是覺得程逸思不在意，而是習慣了他對你的包容。”
真的是這樣嗎？程逸帆又陷入了沒思考過的問題裏。他回問：“如果是你呢，你每次看到那個花會很不舒服嗎？”
凌悽答道：“如果我是程逸思，我恨不得將花直接甩到你的臉上。”
程逸帆又問一次，“我是說，你會覺得不舒服嗎？”
凌悽覺得他問得怪，但也如實回答：“我？我沒有不舒服，天天有花沒什麼不好的，又不花我的錢。”
弟弟說差不多的話時，程逸帆覺得這段關係真舒服，可爲何凌悽說無所謂的時候，整顆心都是不甘，他好像透明的一樣，闖不進那雙眼裏。
“明天開始我再也不去了。”從自己嘴裏蹦出去的話驚了自己，程逸帆說完不僅詭異，還自然而然地期待着受賞，緊張得心臟砰砰跳。
“乖。”凌悽彎起嘴角，做了一件大事似的得意洋洋，他說道，“以後也不許跟程逸思打架了，看看這好看的臉都成什麼樣了。”
凌悽輕輕捧着程逸帆的臉，冰涼的掌心被他漸漸發燙的臉頰捂熱。那一聲好看，燙的不止是臉，凌悽的視線一個不小心就看到他褲襠裏腫起的一包。
凌悽睫毛忽閃，翹起壞笑，手順着男人胸間滑到擋下，握緊。
“帆哥，謝謝你今天幫了我，現在我來幫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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