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離去之人
車輪與鐵軌的摩擦聲尚未消散,一聲悲慟的哭聲便從駕駛廂內傳了出來。
那哭聲撕心裂肺,周圍的人羣聽到這哭聲,心頭涌起不祥的預感,不由自主地朝着哭聲的源頭圍聚過去。
大家的臉上全是疑惑不安,腳步匆匆。
只見李承乾緊緊地抱着房玄齡,他的身體顫抖着,淚水肆意流淌,打溼了房玄齡的衣襟。
房玄齡靜靜地躺在李承乾的懷中,雙眼緊閉,面色安詳,嘴角似乎還着一絲淡淡的笑意,那是他一生爲大唐操勞後,終於得以休憩的寧靜神態。
盧淼雨在人羣外心急如焚,她奮力地推開層層擁擠的人羣,不顧一切地擠到了前面。
當她的目光觸及到李承乾懷裏那垂落雙手的房玄齡時,她的雙眼瞬間瞪大。
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想要阻止那即將脫口而出的悲呼,可那顫抖的嘴脣卻還是艱難地吐出了:“夫……夫君!”這微弱的聲音,讓周圍的人都不禁心頭一震。
此時,李世民正在不遠處逗着孫子,那悲慼的哭聲傳入他的耳中,他的心頭猛地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手中的書卷也不自覺地滑落。
蘇芷拉着李景祐的手緊緊跟在後面。
李世民停頓了片刻,強忍着內心的不安,邁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這邊走來。
衆人看到李世民走來,自發地爲他讓出了一條道路,他們低着頭,臉上滿是悲痛。
李世民走到李承乾身旁,緩緩地擡起手,那隻手在空中微微顫抖着,彷彿承載着千鈞之重,輕輕地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的目光落在兒子懷中房玄齡那面帶笑意的臉上,一瞬間,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
短短半年的時間裏,先是魏徵離世,如今房玄齡也離他而去。
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如同洶涌的潮水,將他淹沒,讓他心力交瘁。
他的雙手不停地顫抖着,想要去觸碰房玄齡,感受那曾經熟悉的溫度和脈搏的跳動,確認這一切是否只是一場噩夢,卻又害怕這一觸碰就會打破眼前這最後的一絲寧靜。
那雙手就那樣在空中顫抖着,久久不敢落下。
一股劇痛如鍼芒在他的腦海裏劇烈攪動,那疼痛彷彿要將他的頭顱撕裂開來。
他再也承受不住這沉重的痛苦,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頭,雙腿一軟,直直地向後倒了下去。
尉遲敬德和程咬金一直關注着李世民的一舉一動,見到這一幕,他們大驚失色,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左一右地扶住了李世民,用自己的臂膀支撐着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沒讓他落在地上。
程咬金心急如焚地大聲呼喊着:“快來人,快來人啊!太上皇風疾犯了!”
他的聲音焦急而惶恐,衆人頓時慌亂起來,紛紛跑過來幫忙。
……
皇宮內,在衆人的悉心照料下,李世民的風疾因爲悲傷過度而再次發作後,吃了藥總算是緩了過來。
房玄齡的屍體,被李承乾莊重地停屍在了大明宮,這是李承乾給予這位大唐肱股之臣的特殊哀榮,以彰顯其一生爲國家立下的不朽功勳,而非按照慣例停在房府。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房玄齡走得如此匆忙,以至於李承乾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他揮了揮手,不讓身後的宦官跟着,獨自一人緩緩地走入了兩儀殿。
兩儀殿內,靜謐而冷清,瀰漫着一股淡淡的哀傷氣息。
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光影,卻無法驅散殿內的陰霾。
每一個內閣成員在這裏都有一個專屬的杯子整齊地放在櫃子裏,那是他們參與朝政、輔佐君王的象徵。
房玄齡作爲內閣首輔,他的杯子理所當然地排在第一個,格外顯眼。
李承乾靜靜地站在櫃子前,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些杯子。
原本,他滿心歡喜地想着今天回到長安後,要邀請房玄齡來兩儀殿,一起品茗聊天,談論朝堂之事,謀劃國家的未來。
他們會爲一個新的政策而爭論得面紅耳赤,也會爲大唐的繁榮而相視會心一笑。
此刻,那寫着房玄齡名字的杯子裏,茶葉早已精心放置好,那特供的茶葉還在等待着主人的到來,可喝茶之人卻已永遠離去。
李承乾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那張熟悉的太師椅前,緩緩地坐了下來,目光呆滯地看着面前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位置。
曾經,房玄齡就一直坐在那裏,面帶微笑,條理清晰地和他彙報着工作,那沉穩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迴響。
時而激昂地陳述着國家的發展機遇,時而憂慮地提及潛在的危機。
然而,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會來了。
李承乾嘆了口氣,隨後,他有些無力地靠在太師椅上,閉上了雙眼,沉浸在回憶之中,不願面對這殘酷的現實。
李世民清醒後的第一句話,便是焦急地問道:“房玄齡呢?”
他剛醒來的那一刻,頭腦還有些昏沉,內心卻在暗自慶幸,以爲剛剛只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在夢裏,房玄齡離他而去。
可是,當他緩緩睜開雙眼,環顧四周,看着圍在身邊的這些老兄弟臉上那凝重的神情時,他的心裏猛地“咯噔”一下。
冷汗如同細密的水珠,瞬間從他的後背冒了出來,打溼了衣衫。
他來不及穿上鞋子,匆匆忙忙地就往外面跑去,全然不顧自己的儀容。
身後那羣老兄弟見狀,也連忙快步跟了上去,他們的眼神中同樣充滿了悲傷。
這個冬天,對於大唐來說,似乎格外的寒冷。
乾武七年初,房公玄齡既逝,太上皇與陛下哀慟,泣下沾襟,百官鹹懷其德,悉往弔祭。陛下於兩儀殿悲不自勝,淚灑終宵。
陛下乃輟朝三日,以誌哀悼,嘉其勳勞,追贈太尉、幷州都督,賜諡文昭,賚東園祕器,恩准陪葬昭陵,皆爲其匡弼朝綱、勳績卓然之故也,其榮寵之盛,爲臣者鮮有望其項背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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