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二章 呼延灼
宋江倒是過來看望了一下,但吳用、劉唐諸人並不待見,他沒啥意思,說了幾句客套話也就自管去了。
到了這日傍晚時分,晁蓋傷勢漸漸加重,衆人不禁擔心起來。
“加亮先生,若是任憑晁蓋哥哥恁地下去必定不妥,總的想個辦法纔好。”楊林憂心忡忡的說道。
吳用如今卻是這一夥人的主心骨,自晁蓋受傷以來,他便一直在思考着黑松嶺這夥人的出路。向宋江效忠是一個選擇,但劉唐、楊林等必不答應,他自己心裏也過不去,況且宋江也未必喜歡晁蓋這個名份上的大哥在他前面添堵。回黑松嶺也是一條出路,只是那裏註定是一個守成之地,幾個人關起門來過小日子可以,但是想施展自己的胸中抱負卻絕無可能。最糾結的是最後一種選擇,那便是投靠梁山莊園,他堅信只要自己過來,古小官人必定不會拒絕,可是東溪村之時所以沒有直接過去,就是想做一番事業,體現一下自己的價值,如今看來卻是不能夠了,最終自己還是要一事無成的去見那位小兄弟。
不能再猶豫了!吳用在心裏對自己說。梁山莊園已經與朝廷幹上了,青州城裏這個惹的三山草寇頭痛不己的呼延灼,便是梁山的手下敗將,上萬大軍只半日時間便全軍覆沒。這個莊園到底隱藏着多大的實力啊!他覺得若再糾結於自己的一點自尊,很可能會錯過一個偉大的變革。
“我相信兄弟們都不想再留在此處了,眼下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回黑松嶺,關起門來繼續過小日子;另一個卻是去梁山,投靠玉面孟嘗小官人,隨他們轟轟烈烈的幹一場;何去何從,你們自決。”
吳用深思之後,便決然的說道。
“去梁山!黑松嶺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俺呆夠了。”
劉唐好動好戰,更兼在鄆城經常聽說古家小官人的名頭,立刻就做出選擇。
“那梁山莊園要不要咱們這些人?”
楊林雖也想去,但心裏沒底。
“古小官人與我有一面之交,我等誠心投靠必不會拒絕,此事只管放心。”
吳用立時給幾人吃了定心丸,衆人再無異議。當下劉唐、楊林去動員黑松嶺舊部,白勝帶人去前方鎮上請大夫給晁蓋治傷,並約定次日寅時中動身南去。
次日凌晨,吳用、劉唐等在營中留下一信,只說送晁蓋南下治傷,便帶的部下五百餘人去了。宋江聞報趕來時,只望見遠遠的一團人影。
“這廝無禮,待俺帶人追去擒來。”
孔亮、鄧龍等紛紛叫嚷道。
“晁天王遠道趕來救爾等於水火,如今一身重傷歸去,你們都是這般報答恩人的嗎?”
花榮在一邊着實看不下去,便冷冷的說道。
一時衆人被問的啞口無言,這時那宋江干咳一聲,說道:“人各有志,且隨他去吧!”
那
些人聽了這才轉身回營,卻無一人多看花榮一眼,只把他孤零零的拋在最後。
城外敵營的一番變故,城裏頭並不知曉。昨日呼延灼與慕容彥達約定,由他出城邀戰吸引賊寇的注意,這邊再派人暗出西門赴各處求援。這一計策最終大獲成功,數路人馬成功突圍,如今只需靜待緩軍到來便可。
此後數日,宋江指揮手下人馬數次攻城,但均被呼延灼領兵擊退,而已方陣營裏除了花榮,再無與呼延灼對陣之人,一時雙方僵持在那裏。又過數日,宋江探知萊州、維州等地數路官兵來援,心裏驚慌,召集衆人議了之後,大軍暫時撤往二龍山。他自然就成了大頭領,只可憐鄧龍與李忠、周通三人,實力不如他人,只的由大哥變成了小弟。
青州圍城解除,最高興的當然是知府大人慕容彥達了,他厚禮送走各路增援大軍之後,便急忙動手給朝廷寫秦章,奏報大敗三山賊寇的輝煌功績。然而就在此時,他突然收到了朝廷的一封加急公文,看了之後一時怔住了,良久他收起公文,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一天之後,慕容彥達在府衙裏宴請此次退敵的最大功臣呼延灼。美酒佳餚、吉言美詞,宴席氣氛和諧異常,然而數杯酒過後,呼延灼卻渾身乏力轟然倒下。
“恩相,爲何——爲何如此對待於我?”
呼延灼萬萬想不到自己拼死作戰,得到的卻是這樣一種結果,他掙扎着問道。
“呼延統制與我是昔日舊交,如今又爲青州城立下大功,我也不想這般做,可是君命難違啊!”
慕容彥達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張公文。
“昨日剛剛收到朝廷的加急公文,說你私通梁山賊寇,葬送了朝廷九千大軍,罪不可恕,責令各州各府捉拿送京法辦。”
“恩相,下官冤枉啊!”呼延灼聽了大喫一驚,立時叫起屈來。
“本官也想你是冤枉的啊!可是你出兵之後,卻爲何遣散下人、送走家眷,而且連韓滔、彭紀兩人的做法也一般無二,此等行爲由不得人不生疑啊!”
呼延灼一聽頓時愣住,幾時還有這樣的事情?可是他不知詳情又無從辯解。
而慕容彥達見他一言不發的樣子,只道他被說中,心裏暗暗高興,料不到剛剛退去賊兵,馬上又抓了朝廷欽犯,真是喜上加喜,當下便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將軍是否冤枉,本官無法判定,你且進京自向朝廷申訴,相信必有明斷,如今卻只能委屈了。”
隨即慕容彥達便令差役把呼延灼重枷收押,擇日解往京城。這個辛辛苦苦爲他賣命半個來月的漢子,如今卻連一隻豬狗都不如。
且說旬日以來,青州城打打殺殺的情景,全都落在一夥外地人的眼裏,領頭的是一個道士,正是梁山莊園新任的情報處長公孫勝。當日大勝官兵之後,馬靈南下汝寧取呼延灼的家眷,公孫勝則帶人手馬不停蹄的北上青州,緊緊盯着這位落單的統制大人。
青州殺賊頭號功臣呼延灼,一下子成了朝廷欽犯下到大獄,立即成了府
衙裏的頭號新聞。公孫勝自然很容易就得到了這個信息,隨即他一邊派人緊急趕往莊園,一邊撒出人手緊盯府衙的一舉一動。
數日過後,一個重枷人犯在一隊差役的押解下,出了青州府西門順官道西去。數日時間,這行人來到了齊州,他們在此地換乘一條官船,然後沿濟水南下,準備到鄆州再走陸路進京。不一日船隻到了鄆州碼頭,然而便在準備上岸之時,不料與上游的一隻來船相撞,當時便船隻傾翻、人人落水。好在往來船隻較多,在大家的營救下,一船人最後大都被救,但那個要犯卻再無音迅,衆人也只當他戴有重枷沉入水底,便也回頭報信去了。
呼延灼自下獄之時便心如死灰,起解之後一路行屍走肉到了鄆州碼頭,又遇到翻船事件,當時便想着,正好死了乾淨,所以入水之後沒有一絲的掙扎。誰料事不遂人願,正在他覺得自己沉入水底氣不能出之時,突然被人托出水中拉上了一條船裏。隨後解枷、梳洗、更衣,等等,他不知所以愣愣的隨其擺佈,好一陣子之後,他才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怎麼是你?”
呼延灼初一見着卻大喫一驚,禁不住脫口問道。
“爲什麼不能是我?”
那人卻笑着反問,語氣暖暖的讓人如沐春風。
“這麼說汝寧府的事,也是你們做的?”
呼延灼突然想明白了什麼,急切的問道。
“確實是我們做的,不過我們沒有一點惡意,相反若我們不出手,那高太尉他們也一定會出手,此時貴眷恐怕已經在京城的大牢裏了。莫非統制以爲九千大軍,半日時間只剩下一人,高太尉會放過你?朝廷會放過你?”
那人淡淡的說道,呼延灼聽了卻如當頭棒喝,他一剎那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結局其實早就註定,青州立再大的功勞無非給慕容彥達做嫁衣而己,難怪他對自己下手毫不猶豫。他嘆息一聲,問道:
“古小官人如今欲如何處置於我?”
“豈敢處置,如今尊夫人及一家老小都在等着將軍團聚,梁山莊園雖小,但它足夠乾淨、足夠寬容、足夠擔當,相信呼延統制必會喜歡。”
呼延灼見說之後愣了一下,然後心底裏慢慢的生起一陣暖意。隨即他又想起在京師時聽到的種種傳聞,什麼詩詞冠絕京師文壇,武藝可敵金國王子,還有什麼《滿江紅》《三國論》,等等,當時他是不相信天下有這樣的天才的。那日對陣初見這個少年人之時,看着還有些青澀的他,其實心裏還有些輕看於他。如今回想起來,卻是自己走眼了,非常人總有他的非同尋常之處,也許這便是天意。呼延灼沉思良久,終於下定了一個決心,他撲身向眼前少年行了一個大禮。
“敗軍之將,厚顏請小官人收留,來日鞍前馬後必不敢辭。”
“呼延將軍深明大義,梁山之幸!天下百姓之幸!”
那少年離座將他扶起,隨即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那一請一應之間,兩人心意相通、情意相連,小小的船艙成就了盛傳後世的一段君臣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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