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學生餐(上)
冬寶認得這個穿皁衣的年輕衙役,正是昨天來她們攤子上收稅的那個人。
“官大哥,您來的正好!”冬寶連忙說道,“這個人賣假貨坑人,還不給人家退錢!”這會上,幾個買了二狗家豆腐的苦主也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指責二狗坑人。
“這東西哪能喫?吃了要出人命的!還坑我們說是跟東頭那倆媳婦賣的是一家的!”一個大娘氣憤的說道。
這時候民風淳樸,雖然沒有達到過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可也是十分安穩祥和的,集市上爭吵起來,頂多是因爲缺斤短兩,賣有可能致命的假喫食,絕對算是性質惡劣的大案件了。
圓臉衙役虎着臉用力的把二狗往下一摜,大聲喝問道:“咋回事?說清楚!”
二狗哭喪着臉說道:“官老爺,我賣那豆腐難喫是難吃了點,可絕對喫不死人!您不信?不信我喫給您看!”說着,抓起案板上的一塊豆腐就往嘴裏塞。
豆腐又鹹又澀,二狗痛苦的眉眼擠成了一坨,強嚥下去後,對衙役諂媚的笑道:“官老爺,您看,真喫不死人!”
“你騙人家說你的豆腐跟我們是一家的,要不然人家咋會買?喫不死人的東西就能吃了?你看你喫豆腐那樣,比喝苦藥還糟心!”冬寶說道。
圓臉衙役這會上也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見二狗這豆腐只是難喫,卻喫不死人,便不打算把二狗收押入監,對地上的二狗冷臉喝道:“還不趕緊把錢退了!”
二狗連聲唯唯,在衙役的監視下,乖乖的把錢一一退還給了客人,在衆人的鬨笑和圍觀中,扛着挑子飛也似的跑了。
“大家記住啦,以後買好喫的豆腐,到街東頭我們家的豆腐攤上買,保證好喫,不好喫不要錢!”冬寶趁人還沒走,又給自己家做了個廣告。
圓臉小衙役笑道:“你這小姑娘,倒是膽大聰明啊!”他看得出來,剛纔那個人一定是村裏的痞子閒漢,這小姑娘敢跟他扛上,膽子大的不一般。
冬寶笑了笑,嘴甜的很,“那是看官大哥你在不遠的地方站着,他幹了壞事,官大哥肯定饒不了他,我這纔敢說他的!”她觀察了這些天,發現這些差役一人身兼多職,既負責收稅,也負責維持市面上的秩序。
一句話把小衙役捧的心裏極爲舒坦,大手一揮笑道:“你也甭叫我官老爺了,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你叫我梁哥吧。”
“哎!”冬寶應了一聲,招呼着全子和栓子,三個半大孩子齊聲叫了一聲:“梁哥!”
冬寶拉着梁哥,笑嘻嘻的說道:“梁哥,昨天你來晚了,我們家的豆花賣完了,今天你可得去嚐嚐我們家的豆花。”
幾個孩子前呼後應的,把梁哥從街的西頭拉到了東頭冬寶家的豆花攤子上,冬寶親手給梁哥盛了滿滿一大碗豆花,放了香油滷汁,又撒了一大把碎蝦仁上去,遞給了梁哥,“梁哥,嚐嚐味兒咋樣?”
梁哥笑眯眯的接過了豆花,舀了一口送到嘴裏,誇獎道:“好喫!”梁哥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正是能喫的時候,一碗豆花不過幾下功夫,就被他喫的一乾二淨,冬寶還要給他盛第二碗,被梁哥攔住了。
“不吃了不吃了!”梁哥笑道,滿足的抹了下嘴上殘留的豆花,圓臉上露出了兩個酒窩,“小姑娘,嬸子,我昨天跟我們老大說了下你們的情況,這個稅啊,以後一個月就收三百五十個錢,咋樣?”
“謝謝梁哥!”冬寶又驚又喜,這比她預想的要好多了,她原以爲昨天這個梁哥只是口頭上敷衍下她們,沒想到真的幫她們爭取了少交稅。
梁哥笑道:“謝我沒用,是我們老大人好!我話先給你們說前頭,你們孤兒寡母不容易,稅給你們減了。在我們老大地盤上做生意,頭一個講究的就是實誠,要是有啥不規矩的,到時候可不能讓你們在這街上繼續做買賣了。”
“這個梁哥放心!”冬寶一口答應,“我們做買賣最實誠不過了,賣給人東西只有多的沒有少的。”
“小哥兒你儘管放心。”李氏笑道,“我們娘倆啥都沒有,就指望這個攤子當營生,喫飯還債,是要長久的幹下去的,不會毀咱們攤子的名聲!”
李氏出來擺攤子,來來往往的食客不少,不少愛說笑的食客喫着豆花,還要和李氏和李紅琴叨咕幾句,問問哪來的啊?家裏莊稼啥樣啊?之類的話題,剛開始的頭兩天,李氏還很拘謹,嘴皮子不利索,陌生人問話她也答不好,還怕說的不好人家不來喫豆花了。
這兩天就好多了,生意好掙了錢李氏心裏頭舒坦,說話也有底氣,加上在鎮上眼界開闊了,人變得開朗多了,再不是塔溝集膽小怯懦的秀才娘子了。
“有你們這話我就放心了。”梁哥笑道,他看擺攤子的三個人,李氏和李紅琴都是一臉老實相,小姑娘又機靈懂事,不像是會幹壞事的,要不然生意也不會這麼好。
冬寶從收錢的布袋裏數出了三百五十個錢,捧在手裏交給了梁哥。梁哥粗略的掃了一眼,就放到了腰上拴着的沉甸甸的口袋裏,給了冬寶一張印有時間的票據,冬寶還不能完全認得票據上的字,只能看出大周元慶二十七年五月的字樣,上面還蓋着鮮紅的官印,應該就是交稅的收據。
冬寶小心的把票據摺好放到了胸前,熱情的招呼梁哥道:“梁哥,明天還來喫豆花啊!”
“有空就來!”梁哥笑道,“小姑娘還挺客氣!”
“我叫冬寶,梁哥以後就叫我冬寶吧。”冬寶說道。
梁哥點點頭,摸了摸全子和栓子的頭,就轉身走了,臨走時從荷包裏摸出了點東西,順手一拋,東西就落到了放滷汁的碗蓋上,兩個銅板在鐵皮做的碗蓋上搖晃了半天,停了下來。
“這小哥兒,咋恁客氣啊!”李氏看着兩個銅板感慨道,從來只聽戲文裏演那些衙役多壞多壞,幫着縣老爺欺壓老百姓,沒聽說過衙役到街上吃了飯還給錢的。
冬寶想張口叫住梁哥,等她擡頭的時候,梁哥的背影已經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了。她請梁哥喫豆花,也是存了“賄賂”的意味,她們孤兒寡母的在街上難免遭人欺負,白喫她們家的豆花,要真碰上來鬧事的,咋也得幫個忙說句公道話什麼的,只是沒想到人家還給錢了,這叫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早就跟你說了,這嚴老爺是個好人,他手下的這羣小哥兒,也都不錯,比以前那些個老爺都強!以前不歸嚴老爺管事,哎呦呦,那羣衙役兇的,恨不得把你刮光刮淨!他們搜刮的多,交上去的就那麼點,剩下的,可都叫他們給分了!”一旁的耿婆子誇張的笑道。
李氏和李紅琴笑着點頭,她們也沒想到一下子能少交一百五十文,一個月只交三百五十文,這點錢一天就掙回來了。
“秀玉姐呢?”冬寶問道。
李紅琴笑道:“挑着東西去你大舅家了,你大舅家有爐子,她先去生上火,把菜放上去熱着,一會兒學生就下課了,怕放涼了不好賣。”
“那我得趕緊過去。”冬寶說着,就往聞風書院的方向走了過去。
全子和栓子連忙叫道:“等等我們!”
冬寶回頭看兩人捧着豆花喫的滿頭大汗,哭笑不得的擺手,“你們慢慢喫吧。”真要是忙不過來,她可會拎着這兩個小喫貨當免費勞動力的。
冬寶到的時候,張秀玉正拿了個破蒲扇蹲在街邊上煽火,大舅往小爐子裏添柴禾,濃厚的煙不斷的從爐子口冒出來,嗆的兩人咳嗽了幾聲。
這個時代還沒有蜂窩煤,爐子裏燒的是塊狀的煤炭,需要用乾的樹枝或麥秸稈引燃煤炭,比較費事。
大舅和張秀玉兩個人幹活都是熟手,不一會就引燃了爐子,張秀玉把盛菜的小鍋放到了爐子上加熱。
“火燒的旺,一會兒就熱了。寶兒,一會兒有人來了,你招呼着,我盛菜,我嘴笨,說不好。”張秀玉對冬寶笑道,白淨的臉上還有一道黑灰印子。
冬寶笑嘻嘻的用袖子給張秀玉擦去了臉上的黑灰,鼓勵道:“怕啥,說成啥樣是啥樣,咱們東西好,不怕他不買!”
張秀玉笑了笑,貼着冬寶的耳朵,指着鋪子裏小聲說道:“剛來回說道了三四遍了,生怕我聽不到,翻來覆去的說柴禾多少錢一斤,炭多少錢一斤,咱用她這點東西,頂多一兩個錢,每天送她的豆腐都不止這個數。”
“不理她!”冬寶笑道,“咋也得給咱大舅面子,這邊生意要是好做,咱們就自己帶爐子過來,不用他們的了。”
鍋裏的菜冒起了熱氣,熱氣又加熱了放在鍋上的餅子,豆腐和餅子特有的香氣傳的老遠,不一會,就有幾個穿着青布長袍的學生走了過來。
在冬寶眼神鼓勵下,張秀玉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喊道:“賣菜賣餅子啦!一個餅子一文錢,菜兩文錢一勺,省事又好喫,不好喫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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