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詭計
第162章詭計
如今看來，萬幸是趕上了。
一行人到冬寶家門口時，林福幾個人還扛着農具守在門口，黃氏哭累了回家去了，因爲嚴大人曾帶着樑子到冬寶家向張秀玉提親，塔溝集的大部分人都認得嚴大人。
看到嚴大人和樑子過來了，林福幾個才鬆了口氣，上前跟嚴大人行了禮，嚴大人連忙扶起了他們，說道：“快快請起，要不是有你們這些熱心仗義的鄉親，今日就壞事了！”
村裏人都知道這個嚴大人雖然看起來嚴肅冷酷，不苟言笑，實際上是個寬厚的人，便紛紛笑道：“這不是應該的麼，是個男人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那羣不作法的人欺負孤兒寡母啊！”
“就是啊，嚴大人，你可能好好治治那羣王八羔子，忒不是東西了！”
嚴大人嚴肅的說道：“這個自然，回頭審過後，就押送到縣衙去，由縣令大人判決。冬寶怎麼樣了？”
冬寶在院子裏聽到了嚴大人和樑子的聲音，便徹底放下心來，眼裏一熱，鼻子也莫名其妙的有些酸了，高聲叫道：“嚴大叔，樑子哥，我很好，沒事！”說着，開了家裏的大門。
看她安然無事，嚴大人才放下心，朝她略略點頭，放柔了聲音說道：“你先在家呆着，把門關好，我們去審審那幾個人。”
冬寶想了想，說道：“嚴大叔，我跟你們一去過去。”她也想去看看，這羣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嚴大人有些驚訝，原以爲小姑娘嬌滴滴的，這回肯定是受了驚嚇，剛和她說話都特意放柔了聲音，沒想到還有膽過去看他們審那羣地痞。
“也好。”嚴大人點頭說道，“到時候你就站我身後，別離那羣人太近。”
審問以張萬爲首的地痞是在宋家的大院子裏進行的，宋榆得知鎮上的所官都來了他家，驚嚇過後就是驚喜，難免生出一些別的小心思來，在宋二嬸的鼓動下，換了件藍棉布直綴，出來了。這件藍棉布直綴原本是大哥宋楊的，宋楊死後，好一點的衣裳就歸宋榆了，剩下的補丁摞補丁的衣裳宋榆看不上，李氏才得以留到了手裏。
然而藍棉布直綴是讀書人穿的，宋榆長的賊頭賊腦，故作嚴肅的表情也不能改變他吊兒郎當的本質，而且宋楊身材不如宋榆高壯，那身直綴穿在他身上，袖子和下襬短了一大截，說不出的怪異。
“嚴大人，草民這廂有禮了！”宋榆向嚴大人行了禮。
宋老頭則是低頭站在不遠處，抽着旱菸，青色的煙霧裏，他那張羞紅的老臉若隱若現。聽到宋榆的聲音，也只是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黃氏一個勁的在旁邊哭鬧，求嚴大人“大老爺給民婦做主啊！這羣人要砍我兒子的手指頭！”要不是有村裏的幾個媳婦拉着，她還能鬧騰的更厲害些。
嚴大人看了眼宋榆，一旁的林福趕忙說道：“嚴大人，這人是冬寶的二叔宋榆。”
“正是在下。”宋榆掛着諂媚討好的笑容，慌忙上前，又做了個揖。“大人有什麼要問的，儘管問小的，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宋榆跟着宋楊學過幾天，是以也會說幾句場面話，他也頗爲自得這一點。
嚴大人皺眉，冷哼了一聲，背手看着宋榆，嚴厲的問道：“你既然是冬寶的二叔，那爲何你娘領着一羣人搶劫寡嫂家的時候，連毫無血親的鄉鄰都能仗義出手相助，你卻躲着不出現？你這個親叔叔當的可真是好啊！”
宋榆愣了下，立刻就有些心虛，尷尬的笑道：“大人，我家啥情況您不知道，這不是，這不是沒辦法麼！我娘下的決定，我們家誰敢不聽啊？這是……孝道！對，孝道！老人發話了，我乾着急也沒辦法啊！”說着宋榆還拍了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嚴大人懶得再看他，這種人見得多了，兩面三刀，卻又沒什麼本事，完全不值得把他當回事。
“嚴大叔，我懷疑這些人一開始就是衝着我們家來的。”冬寶在嚴大人旁邊小聲說道，“我爺奶家沒什麼錢，他們咋就肯借那麼多錢給我三叔？肯定有問題！”
嚴大人點了點頭，示意冬寶站到他身後，他也早發現有古怪，冬寶不認得這羣地痞，他們可是認得的，只顧着自己喫喝玩樂，家裏那點子家產早被他們敗光了，根本不可能有能力拿出來三百兩借給宋柏。
“怎麼回事？是你們自個兒老實交代，還是讓兄弟們收拾一頓說實話？”樑子大聲說道，橫眉瞪眼的兇悍樣子，與他平日裏在冬寶等人面前如沐春風般爽利和氣的笑容完全不同。
冬寶暗中吐了吐舌頭，這羣無賴肯定是欺軟怕硬的，要是樑子跟他們說話客客氣氣的，這羣地痞肯定以爲樑子老實，性子良善，不定怎麼想着法欺負老實人哩！
幾個地痞互相看了一眼，目光都集中在了領頭的張萬身上，張萬暗罵幾個人不夠義氣，只得吞吞吐吐的開口了，討好的笑道：“真是來討債的，這錢……是我們兄弟幾個湊出來的私房，那宋柏可把我們給坑苦了，他拍着胸脯說能掙錢，我們才把老婆本兒借給他的，誰知道……唉，大人，兄弟們也是一時生氣着急，想快些拿回自己的錢，才嚇唬他們說要砍手指頭啥的，實際上沒有的事，兄弟幾個可都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可萬不敢做出傷人性命的事，那宋柏，如今好端端的在書院裏唸書哩！”
聽到這話，黃氏才安下心，不哭了也不鬧了，剛纔可真是嚇死她了，而且這可惡的地痞還踹了她兩腳。摸着現在還發疼的胸口，黃氏忍不住上前去朝張萬唾了一口，“呸，殺千刀的東西！敢害我兒我就弄死你！”
張萬心裏氣的要命，卻礙於嚴大人和幾個衙役在場，只得低頭忍下了。
“不肯說實話？”嚴大人揹着手淡淡的開口了。
張萬吞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笑道：“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啊！”他們不知道樑子和張秀玉定了親，更不知道嚴大人和李氏母女有親厚的關係，以爲嚴大人不過是喜歡喫寶記的豆花而已，根本想不到一向冷漠寡言的嚴大人會爲了孤兒寡母出頭。
當然了，在三百兩銀子的利益驅動下，這幾個人即便知道李氏母女有些背景關係，還是會有僥倖心理，想着計劃天衣無縫，肯定能得手，分贓後就四處逃竄，等風頭過了再回來。況且有疼愛宋柏的宋老頭夫婦在，李氏母女只能嚥下這個啞巴虧。
嚴大人居高臨下的瞥了他一眼，對幾個衙役簡略的說道：“樑子，小懲。”
幾個地痞頭上冒出了冷汗，“小懲”是鎮所的行話，三十大板爲小懲，一百大板爲大戒，三十板子雖不至於要人命，但也足夠讓人一個月下不來牀，去掉半條命，若是碰到下手狠的衙役，暗中使陰招，都能讓人斷一條腿。至於大戒，恐怕能扛下來的人不多。
“大人饒命啊！小人說的都是實話啊！不信，不信您找宋柏問問就知道了！”張萬急了。
衙役們出來的急，也沒有帶板子，樑子去找了棵碗口粗的樹，用隨身帶的刀砍了，削去了枝椏，就扛了過來，這可比鎮所裏的板子有殺傷力多了。
“不想挨板子也行。”樑子笑嘻嘻的說道，眼裏閃着兇光，“把實話說出來，否則……敢搶我小姨家，你們活膩歪了！這棍子看到了吧？我們兄弟幾個照死裏打你們！誰肯說實話，誰就免了板子！”
最後一句話的作用是巨大的，立刻就有膽小一些的地痞撐不住了，跪在地上驚慌失措的叫道：“大人，我說！這事兒是宋柏和張萬搞出來的，那借條是假的，就是爲了讓他娘帶我們去他大嫂子家拿錢！得了錢，我們對半分！”
他這一說，其餘幾個人也爭先恐後的說了起來，和開頭這個人說的具體差不多。張萬又羞又惱，生怕被當成罪魁嚴判，立刻叫道：“大人，這事不是小人一人所爲，他們都有份的！”
幾個人招供的話一出，不光是圍觀的塔溝集村民，就連衙役們都驚呆了，宋柏好歹是個讀書人，怎麼是如此黑辣的心腸？連寡嫂侄女都不放過！禽獸也不過如此！
衆人紛紛驚歎的時候，黃氏突然激動的跳了起來，揮舞着胳膊大聲罵道：“你們這羣爛了老二的鱉孫貨，少誣賴我兒子！我兒子咋會幹這種事？你們再敢胡說八道，老孃拿糞堵了你們的嘴！”
“喲，剛纔還嚇的哭着抱人家腿求人家哩，這會兒上咋就恁厲害了！”三偉年紀小嘴巴毒，涼涼的譏諷了起來。黃氏滿心都是爲兒子“正名”，此刻倒也顧不上和三偉計較了，只一個勁的指着張萬破口大罵，唾沫星子噴的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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