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在哪儿啊? 作者:千苒君笑 书阅屋! 殷珩垂着眼,看着那片衣料,许久,才伸手来接。 他把衣料捏在手裡,那么单薄的一片,他却捏得手指青白。 崇咸和崇孝为首,暗卫侍从跪了一地。 殷珩沒出声,他们便在雪地裡像一座座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王府裡到处都找不到殷临,原来他是从這裡出去了。昨晚下着很大的风雪,天色黑,又加上有树木枝桠做掩护,他成功地避开了暗卫的眼线。 以前他从来沒有单独出過门,這一次他却以這样的方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府。 最终,殷珩从衣料上收回了眼神,一時間声音裡满是空寂之色,道:“去外面找。把他找到。” 他转身,手裡捻着那片衣料,往前走。 天空又飘起了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迟,又很猛。 沒走出多远,他的身影便已是斑驳发白。 孟娬潜意识裡一刻都沒停止過挣扎,她陡然睁开了双眼,后颈還一阵阵发麻。 她知道,是殷珩弄晕了她。照他下手的力道,她起码应该得昏睡两三個时辰。 可眼下,只一個时辰,她便醒了過来。 她躺在床上,伤口已经被重新换药包扎過,半瞠着眼帘,怔怔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床帐。 她像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具渐渐干枯的躯壳。直到殷珩回来,她都沒有任何反应。 屋子裡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知道他沒有找到。不然她的阿临早该踏进這房门口,软软地唤她“娘”了。 后来,孟娬先开口道:“我的毒解了。” 殷珩所想到的事,她始终也会想到。 她沒有血色的唇颤了颤,又哑声道:“可我昨晚睡得太死了,我竟什么都沒有感觉到。我只记得,中途我好像醒了一次,阿临倒了一杯水给我喝……” 她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些,“我竟然喝了……那水的味道发苦,可我竟然什么都沒问……我什么都沒问。” 孟娬而今才反应過来,她喝的是解药。 是殷临给她的解药。 殷临又怎会有解药呢?她记得唯一的一颗解药,是被她给喂到了殷临的嘴裡的…… 当时他假装吞下了,后面却又吐了出来? 孟娬脸色惨白,不敢往下想。 良久,她才一点点移动眼珠,转到殷珩的身上,当她视线落在他手裡的那片衣料时,眼泪蓦地横落。 她神情非常安静地问:“昨晚,你不是在么,你不是一直守着我們么,你为什么沒有阻止呢?” 因为殷临骗了他。他太着急她的身体,所以他毫不怀疑地离开去找老柴了。 他本不应该被殷临给骗到的,這就是他的疏忽。等他回来,得知殷临自己回去睡觉了,他也本应该去確認一下的,可他当时心裡记挂着的就只有孟娬,這也是他的疏忽。 只是他什么都沒多說,疏忽就是疏忽,错了就是错了,任何理由都毫无意义。 他回来看了孟娬一眼,又转身往外走,低低压抑道:“我去找他。” 直到他出门走远,孟娬都沒再出声。 后来到了午时,嬷嬷去拿午膳,一转身的工夫,回来就发现孟娬不见了。 她出了王府,满大街地去寻找殷临。逢人就问,有沒有见到過一個只到她大腿那么高点的,穿着青色的小衣裳,很安静又不爱說话的小孩。 可是来来回回问了许多人,都无人见過她的孩子。 孟娬从正午街上人流最多的时候,一直找到了傍晚入夜,街上的人一個一個地散去,最后空荡荡的长街上,只剩她一個。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殷珩不知何时出现的,在长街的另一头等着她回家。 她想,她的阿临一定是藏起来了,不想让她找到。 可是她怎么能不找到他呢。 孟娬冰凉的手被殷珩牵在手裡,她僵硬地随着他往前走着,她忽然哆嗦道:“他才三岁啊。” 那么小的一個孩子,一声不吭地走了,外面下這么大的雪,這么冷的天,他能走到哪裡去呢? 她喃喃自语地问:“他吃什么填饱肚子?晚上在什么地方睡觉?他会不会觉得冷?” 她在空街上停了下来,彷徨地四处张望,又问:“阿临,你在哪儿啊?” 孟娬和殷珩接着找了两三天,孟娬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到晚上深夜的时候才回。 她几乎把這么大個京城都找遍了。 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要出去找。若是给她一面铜镜,她一定认不出来镜子裡的人就是她自己。 她完全像一個丧心病狂的女人,在大街上拉住人问的时候,路人都怕她。 夜裡,她躬着身子蜷缩成一团,背对着殷珩而躺。 她与殷珩沒有多余的话說,唯一的话题便是殷临在哪儿。 殷珩从后面轻轻抱着她,她也沒反应。 后来他道:“一日找不到阿临,你便要一日這么颓败下去嗎?” 良久,孟娬才回答:“那我应该怎么办?难道不找了嗎?” 殷珩闭了闭眼,喉结微微滑动压下那股颤抖,声音听起来只有些嘶哑,“你心裡很清楚,還来得及么?” 孟娬僵着,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阿临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這個家。 即便外面风雪交加,即便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他也仍是坚定地選擇离开。独自一個人,从那么小的狗洞裡爬出去,去面对外面那個对他来說還很陌生的世界。 因为她的孩子代替她去承受了那份苦难啊。 他不想让爹娘看见他会变成個什么模样。他也不想让爹娘难過,更加不想让娘往后一生都在自责悔恨中度過,所以他才選擇悄悄离开。爹娘找不到他,起码会抱有一丝他還活着的希望吧,总比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要好啊。 孟娬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人生生给挖走了。 胸腔裡空荡荡的,痛。 她的阿临不知去向,她为什么還能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