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心猿意馬
慕容姑娘的臉上真的有一朵花，像是一朵桃花，淡淡的，靜靜的。
謝神策與她距離不遠，聞着她身上的氣味，便以爲是她臉上那朵桃花散發了陣陣清香。
慕容姑娘見謝神策不說話，定定的看着自己，便以爲是他嫌棄自己，於是起身，放下了簾子。
謝神策這才反應過來，追悔莫及。
只是現在道歉顯得虛僞，反不如什麼都不說。
於是兩人靜靜的喫菜喝酒。謝神策再喫螃蟹，自然不可能像剛開始的時候那樣發出很大聲音，文靜了不少，只是用小錘子將殼敲碎，然後用竹籤挑出蟹肉，放在兩人中間簾子下面的青瓷碟子中。
慕容姑娘是北方人，看得出來對付螃蟹之類的帶殼兒食物缺乏經驗，於是謝神策便將挑出來的蟹肉又往她那邊推了推，意思是這兒有現成的。
然而慕容姑娘還是比較矜持，對謝神策獻殷勤這種事情也比較牴觸。
畢竟謝神策在之前就對她的相貌產生了極大的懷疑，而且有着近乎不可原諒的惡意猜測，讓她覺得很受傷。此時見過了她臉上的胎記，恐怕是越發的嫌棄了，所以出於女子的自尊心也好，還是真的出於男女之間的矜持，慕容姑娘都不願意再跟謝神策有過多的。
但是......但是太湖樓的螃蟹確實很美味啊，而且她無法擋住那種美味的誘惑。
她很貪喫，然而知道她貪喫的人很少。知道她貪喫的人更是願意無論花多大精力，都要爲她尋覓珍貴的食物讓她開心。至少，她那個侄兒，就爲此花了很多的心思。而能讓她開心的人，最終也都會很開心。
在她嘗試了三次也不能很好的掌控力道——把螃蟹大鉗敲出細緻均勻的裂痕而不破壞肉質之後，可巧謝神策又將那個碟子往她面前推了一點，於是她也就不再堅持矜持，安然的接受了謝神策的殷勤。
自然地，之後兩人也就有了說話的突破口，然後又是大部分時間謝神策再說，她在聽。就像之前一樣。
等到差不多喫完，謝神策小心翼翼的打了一個飽嗝之後，楊總司上來了，在謝神策耳邊耳語了幾句。
謝神策笑道：“讓他上來吧。”
楊總司下去，很快的就有人上來了。
那人有着江南郡世家公子最希望擁有的如同瘦柳一般的身材，白淨文雅，步履間自有華麗之氣。
“顧順寧見過公子。”
謝神策看着顧順寧，想着四年前蔡案時候，尚且青澀的他，微微一笑：“坐吧。說說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顧順寧沒有稱呼謝神策爲提督大人而是公子，讓謝神策很滿意。雖然對面坐着的這位姑娘，很可能已經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就算是謝神策名聲很大了，但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他叫謝神策，就算是淮揚道也不是人盡皆知娶走了淮揚之花的男子名叫謝神策。甚至在北方，有些人還一直說有個叫“謝提督”的人救了他們。
顧順寧自取了條板凳坐下，然後說道：“是我家幼弟，今日上午他傳書回來，提到了年少的事。然後說見到了一位公子，跟他往日提起過的教授很像，只是不能確定。於是想着讓在下過來看看，是不是都將那一千五百兩銀子帶上，好當面結清。”
“在下接到信之後，便讓送信的人在西城門等候，果然等到了公子一行，之後一路打聽，才知道公子是來了這太湖樓，在下趕過來，就看到了樓下的楊先生，於是便斷定就是公子了。”
謝神策微微一笑，也不追究他跟蹤自己一事，說道：“那銀票帶來了麼？”
顧順寧一怔，然後連忙笑着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遞到謝神策手中，說道：“請公子過目。”
謝神策收起銀票，點了一遍，然後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顧順寧見謝神策收好了，像是才發現慕容姑娘一樣，說道：“姑娘，在下顧順寧。先前，年少扣押姑娘貨物一事，幼弟已經打過招呼了，如果姑娘不放心，什麼時候去取貨，告知一聲，在下願陪同前往。”
慕容姑娘忙到：“不勞煩顧大公子了，我自前去便好。”
“既如此，有什麼需要，請一定不要客氣。”
又說了一會兒話，顧順寧邀請謝神策去顧家做客被拒絕之後，也不停留，便告辭了。
顧順寧一走，謝神策等人也便離開了。
楊總司已經將王逵的飯錢結了，還餘下二兩三錢銀子，也存在了櫃檯上。
幾人隨後去了湖家客棧，登記入住，要了幾間上房，便午休去了。
謝神策在房裏，想着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覺得有必要檢討一下自己。
那個......原本以爲是豬腰子或是大餅臉的恐龍姑娘，居然長得這麼好看，加上人也溫順，很討喜的性子，讓他很享受。再處下去恐怕會做什麼錯事出來。
雖然謝神策不確定對方會有什麼想法，但他自己至少是不討厭甚至是有些喜歡與她在一起的。
怎麼說呢......就是，新鮮感吧。
無疑，謝神策很愛王解花，還有王青鹽，但那畢竟不是正常的戀愛。蘿莉養成之類的，謝神策一直有着一種呵護心理，所以在面對她們的時候，謝神策顯得更理性，更成熟。
而對這位慕容姑娘，謝神策更爲感性。就像是追女孩子一樣。這種感覺是他這麼多年沒有過的。
因爲懷念，所以喜歡。
只是，謝神策自己也不確定，喜歡的是這種久違的感覺，還是慕容姑娘這個人。
必須承認的是，慕容姑娘確實很漂亮。
若不是臉上的那朵桃花胎記，倒是有一股男兒的英氣。然而那朵桃花狀的胎記，長得是那麼好看，位置又那麼恰當，讓人更覺得它的迷人。
謝神策一個午間都沒有睡好。
慕容姑娘的事，王逵的事，都讓他沒有心情睡下去。所以當下午遊湖的時候，整個人都沒精打采。
再遊太湖，在太湖上泛舟，謝神策提高了警惕，楊總司也時刻注意着，讓船老大不要遠離，不要深入湖中心。
然而船中不熱，加上湖風陣陣，謝神策抵抗不了睡意，竟是沒多久是睡着了。
慕容姑娘是善解人意的，見謝神策睡着了，又象徵性的遊玩了一會兒，便開口說要回去。讓侍女喚醒了謝神策，慕容姑娘說了意思，謝神策拒絕無效之後，便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謝神策花錢僱了一個半大孩子，讓他帶着遊玩夜市，吃了不少謝神策自己也沒喫過的東西，玩的很開心。
第二天，慕容姑娘拒絕了謝神策的陪同，帶着侍女兩個人去了北城衙門，很順利的將扣押的貨物取了出來，剛出門，就有顧家的一名管事帶人幫忙將那批貨物運送到了指定場所。
謝神策在兩人走了之後差楊總司去了趟太子行轅，在那座早就被徵來、裝扮一新的宅子裏，楊總司通過烏山見到了太子，然後傳達了謝神策的意思，太子想也未想便答應了。
謝神策在房間裏看着緹騎送來的資料，楊總司向他彙報一些事情。
“......應該便是因爲漕運的事情了，太子的進展並不快，要想往其中塞人無疑更是難上難。就是拉攏一些人，卑職也不看好。畢竟王家把持淮揚道軍政商這麼多年了，江南郡成長起來的第二代人，沒有經歷當年的慘劇，所以對王家並不是那麼反對，反而是因爲老尚書逝去的緣故，一致對外，格外的團結了。”
謝神策看着手上的資料，上面正記載着一些商行之間的摩擦，然後又找出了另一份密札，仔細的翻了翻，比對了一下，問道：“顧家與張家是怎麼回事？”
楊總司笑道：“還不是因爲銀子的事情。其實當年蔡案之後，大人有心扶持張家，以制衡顧家，本來十分高明。”
“本來？”謝神策微微自嘲，說道：“那事實上是什麼樣子呢？”
楊總司自知說錯了話，有些尷尬，說道：“但是顧家極善借勢，在開始兩年打的張家擡不起頭來。顧家在蔡案中出了大力，張家卻是錦上添花也欠奉，所以大部分無錫城的官員都承顧家的情，也願意給顧家面子，所以顧家發展的很快。”
這事謝神策知道，當初張相在給他的密信中也有提到，只不過那時候謝神策忙的自顧不暇，與顧家又是在蜜月期，所以也沒有過多關注。
楊總司接着說道：“後來，大約是顧家的喫相有些難看了，侵犯了很多灰色地帶，得罪了不少人，於是無錫城又向張家傾斜，所以張家這兩年雖未能後來居上，但對顧家也產生了一定的威脅。”
“之後兩家發生了不少次糾紛，大概是平分秋色，都沒能佔到便宜，所以地下雖然暗流涌動，但兩家也都安分了下來。”
聽楊總司這麼說着，謝神策不禁想到了昨天早晨的顧順行。
想來他甘願跌那麼大一個面子，應該還有這方面的原因。
謝神策想了想，說道：“他們怎麼爭是他們的事，只要沒開口，咱們都不必去管，反正一灘爛泥，後進去的反而能看清。”
“對了，太子怎麼說？”
楊總司答到：“太子說應該還有幾天，讓大人自便，不用理會他。”
謝神策點了點頭，繼續看緹騎哪來的資料，楊總司見狀輕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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