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爲你寫詩_796

作者:蒼蠅尾巴
在八月底,由一本禮部尚書林靈思彈劾緹騎司提督謝神策的奏摺,在晉都引起了軒然大波。

  林靈思彈劾謝神策在北方胡作非爲,竟然要用滹沱河決堤這種方式來迫使燕軍退兵。

  這本身的策略是沒有什麼不對的。

  但是造成極其嚴重的後果。

  晉州城以東八縣將遭遇堪比十三年前大洪水的災難。

  然後剩下的五部尚書都參與到了此次奏對中,其中有四部尚書對謝神策深惡痛絕,當堂破口大罵。有兩位早已致仕的老國公,在得知消息後,將棺材擡到了宮門前,聲稱皇帝陛下要不撤去謝神策的一切職務然後充軍流放,就一頭撞死在皇宮前。

  此後的十天中,朝堂上的人大致分成了兩派,分別就該如何處置謝神策而強迫晉帝連開了六天的早朝。

  是的,兩派人都是要懲罰謝神策的,只不過輕重緩急各有側重罷了。

  近七成的人還是不贊成過於激烈的應對方式的,有三成的人則主張嚴懲不貸。此後兩方就到底擄不擄官、到底流不流放、到底從此以後錄用不錄用,展開了拉鋸戰。

  謝裳告了病假,整天呆在威侯府乘涼。好在就算是討論他的兒子,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晉都的這場爭鬥,一直持續到了九月二十五。

  “還有多久?”

  “還有大概一百里吧......”

  “今晚連夜趕路吧,不能給他們回過氣的機會。”

  “嗯,我這就吩咐下去......”

  一行大概三十人的隊伍正在山林間穿梭,每個人身上都揹着包袱,帶着刀劍。

  正是謝神策等人。

  這一天是八月二十八日。

  至於幾天前的那一場大戰,最終以晉軍的大勝而告一段落。賀若缺最終在慕容城手上還是輸了半招,然而最終慕容城卻被郭費在亂軍之中一箭射傷了左臂。

  之後晉軍再也抵擋不住幽州軍的瘋狂報復,漸漸的退到了浮橋,然後又退到了南岸,最後又退到了城裏。

  一路攆殺的燕軍順着晉軍沒有來得及砍斷的浮橋一直追到城下,然後在傍晚的時候開始攻城。

  在燕軍攻城正酣的時候,一陣地動山搖將所有人都驚住了。

  一條褐色的大龍順着滹沱河狹窄的河道奔騰而下,大量的河水甚至溢出了河道,直接將兩岸的一些樹木連根拔起。燕軍驚呆了。

  然後......剩下的就不用多說了。

  當晉軍站在城牆上,看着大龍吞下城下的一萬多人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城牆也在微微的動。有些人在看到兇猛無匹的大龍吞噬一切的時候,就已經扔下了刀劍將腦袋埋在了城牆上,拼命的發抖。有膽大的士兵甚至將腦袋伸了出去,想要看看燕軍被捲走的景象。要不是郭費一把將他們拉回,估計那時城牆的一個晃動,就能將他們搖下去。只要是下去了,那就必死無疑了。

  因爲之前將水流可能侵襲到的地方都打掃了一遍,大石大樹什麼的都移走了,所以晉州城如同想象中的一樣,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

  之後打掃戰場就變得簡單了。

  等大水過後,第二天,晉軍只要駕着小船地毯式的搜索活下來的人就可以了。至於死人,則集中到一塊,然後統一焚燒。

  這一戰,或者說這一次水攻,直接效果就是將慕容城的數萬人馬徹底打垮了。當晚攻城的一萬餘人,除了被撓鉤勾上城的俘虜,無一倖免。在北岸準備接應的三千多人,也全部被捲走。若非慕容城因爲箭傷而回到了大營不在前線,那麼他絕對也死了。

  謝神策事後將郭費狠狠的罵了一頓。

  當然,大水過後,在晉州城以東的諸州縣,後續的工作就變得繁重多了。

  好在迫於緹騎司的“淫威”,不少州縣的官員在收攏人口以及儲備藥物這一方面做的還是比較不錯的。至於城中過得一些大商,準備囤積糧食等等的,在緹騎司刀子的威脅下,也變得慷慨大方了。雖然基本上售價還是在十兩銀子往上一石。

  這樣的情況已經算是很好了。

  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在滄州,司馬弼指揮着北方軍接連打了幾場漂亮的翻身仗,將幾大部落的聯軍打得落花流水,然後在燕軍將要反撲的時候用陌刀軍穩住陣腳,再祭出象牙軍重騎兵,一舉奠定了勝局。

  不久之後,兩邊都收到了各自的捷報。而在晉州與滄州中間的深州,因爲東邊與西邊的大勝,危機自除。

  隨後,燕軍退到了定州、安國、河間一線,兩方僵持下來。

  而在八月底,也就是林靈思彈劾謝神策的那一天,謝神策到了定州西北的一座小縣城曲陽。

  這裏是幽州軍的糧草供應地。

  雖然晉州遭遇大敗,但是幽州軍在定州還是留有相當的兵力,一萬騎兵,八千步兵,加上兩千輔兵,進仍有一戰之力,要只是守的話,完全足夠了。

  於是慕容城選擇了守。

  這是一個完全正確決定。

  在全線敗退的情況下,能夠穩住陣腳不自亂,已經是極爲出色的表現了。要知道在河間,就有大統領要單獨回去,不打了的,爲此據說還發生了小規模的流血衝突,最後才被彈壓下。

  慕容城想着那些人臉紅脖子粗的爭吵着要撤退的樣子,心裏就一陣不可抑制的殺意。

  等我繼位了,不,是上位了,一定要把你們這羣蛀蟲,都殺死......都殺死

  然而想到殺人的時候,他眼前就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

  不是那天那個能與他酣戰半日的年輕人,而是另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那天他中箭以後不敵那個年輕人,在撤出戰圈的時候,隱約的看到了在西邊山上,有一個人,居高臨下。

  看不清他的臉,其實連他的頭都看不清,但是在看到那個黑色人影的時候,慕容城感覺到了對方眼中的一絲可惜,或者惋惜,或者失望。

  總之是有些不甘心的意思。

  沒能殺死我麼?

  那時候他還在笑對方只會放暗箭,到後來晚上被隆隆的聲勢驚到以後,在接到僅有的數十生還者的報告後,他才明白,對方不止是會放暗箭。

  其實那個有些可惜的眼神裏,更多的是包含了一種戲謔,一種貓看到耗子逃脫捕鼠夾一般的戲謔。

  慕容城在十三歲以後第一次又有了一定要殺死某人的衝動。

  一定要殺死他

  一定要殺死他!

  將他的頭骨做成溺器,將他的血肉盡數喂狗,將他的筋皮做成束帶,然後將他的腿骨做成刀柄

  還要殺了他的全家

  當然還要將他的家人,一個一個的在他面前千刀萬剮

  損失了三萬人,對他來說問題不大,只是一次消遣,沒必要弄得太緊張。至於什麼敗仗之後“天下第一”不保之類的,他纔不擔心。根本就沒有在乎得到過,那裏還在乎會失去?

  還有國中文官的彈劾......去他媽的,一幫書呆子,就會沽名釣譽痛哭流涕的東西,看到就來氣。

  慕容城在定州城內,享受着城中擄來的的女子的肉體,一邊聳動一邊殺機四溢。

  大約是身下的女子被弄疼了,帶了一絲痛苦的叫聲打斷了慕容城的思考,慕容城反手抽出了彎刀,從背後一刀捅碎了她的心臟。

  將彎刀上的血跡擦乾,將屍體一腳踢下牀,慕容城又拉過了一名女子。

  而在距離定州不到七十里的曲陽縣城,謝神策正在接受進城的盤查。

  打散了的緹騎分批次入城,僞裝成買菜的,拉豬牛羊肉的,在當地緹騎的指引下,主要是錢財的開路,一一安全的進入到了城裏。

  拿到了糧草分佈之後,謝神策等人安心的潛伏了下來,然後等待時機。

  在九月初三的時候,謝神策謝神策又見到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是的,一個女人,這一次,謝神策想起來了,這個女人自己是見過的。

  在司馬弼的大將軍府打過一個照面,隱約覺得有些眼熟的這個女子,正是大灞城五方荷裏面的清倌——青草芽兒!

  謝神策當時聽她談了幾首曲子,尤其是第一首,讓他自己都有些沉醉其中。

  之所以認出了他,是因爲當時這位青草芽兒姑娘,對他貌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然後自己就格外留心她的緣故。

  “她怎麼會在這兒......”

  她在這兒,那帖沫兒,還是沫帖兒的,是不是也在這邊?

  謝神策只是在小菜館裏出門,不經意間的瞥了一眼,看到了對面酒樓裏憑欄的青草芽兒。那是不經意的一瞥,足夠謝神策打量一個人了,但是不會引起樓上青草芽兒的察覺。

  謝神策面色如常的,就像本地苦哈哈們一樣,搭着草鞋提着扁擔繩子很自然的轉身離去了。身邊的賀若缺以及烏山等人都沒有發覺異常。

  樓上的青草芽兒姑娘自然也沒發現,事實上她正在發呆。

  一名將領裝扮的結辮男子走到了青草芽兒的身邊,露出一個自以爲帥氣陽光的微笑說道:“芽兒姑娘在想什麼呢?”

  青草芽兒轉過身,微微笑道:“納罕將軍,芽兒只是有些累了。”

  姓納罕的將軍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繼續說道:“芽兒姑娘這麼美麗的女子,就像是草原上活潑的小馬駒,應該是自由撒歡的,卻被派來這種骯髒世俗的地方,舟車勞頓,含辛茹苦,實在是讓人心疼。”

  青草芽兒面色微紅的,似乎是有些害羞。

  那納罕將軍見她這幅樣子,以爲她是被自己的讚美打動了,不禁爲自己的文采自得,於是繼續說道:“你就想剛擠出的牛奶,潔白無瑕啊。你就像狗尾巴草,散發着芳香。你就像......”

  青草芽兒一面微笑着,一面在心中痛罵納罕。

  你纔像馬駒呢!你全家都像馬駒!你全家都自由撒歡!還有你纔像牛奶呢!好惡心......我再也不喝牛奶了。居然用狗尾巴草形容本姑娘......我受不了了!

  “納罕將軍。”青草芽兒打斷了詩興大發的納罕,說道:“今天實在是有些累了,適才感到有些頭暈。今晚的酒宴......芽兒恐怕是不能參加了,告辭。”

  說完便轉身走了。

  納罕看着青草芽兒俏麗的身影下了樓才反應過來。

  “害羞了?漢人女子都是這樣的,一定是喜歡上我了不好意思的對吧?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一面想着,一面追了出去:“芽兒姑娘等等我,讓我送你啊!我還要爲你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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