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55节 作者:未知 “砰!”数道拳掌几乎不分先后地拍在刀侧。 出乎所有人意料,這等级碾压得如同比大人打小孩還要离谱的对比,這么多人同时拍刀,被反震跌退的反而是他们。 大夏龙雀自己的排斥! 尔等凡夫,也想碰朕! 一群崔家老者骇然跌退,竟有人被反震之力推得撞在了铜殿壁上。 然而他们的力道還是把阔刀走势给偏斜了,這一刀堪堪划過那年轻人的衣角,对方也正本能地后跃,浑身冷汗地避過了這一刀断头之厄。 “赵长河!”那人气急败坏地跃出殿外,戟指怒骂:“你這莫非是与你两個舅子合谋,随意栽赃杀人,搅乱浑水!” “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无数人头涌涌,混乱一团:“怎么忽然打起来了?” 崔文珏排众而出,扶住年轻人,冷冷朝殿中问:“大哥這是何意?這是清河辩奸呢,還是看他龙雀逞威?” 這是他的儿子,崔元腾。 崔文璟在殿内制止了被打飞到殿壁的族老们继续围上赵长河的举动,神色古怪地看看赵长河,又看看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女儿。 這事的发展倒也出乎他的意料,他這次倒還真只是想悄悄让赵长河测试一下大夏龙雀的亲和,并沒有打算让赵长河掺和崔家這事来着,龙雀逞威也并非可以预计的事。但怎么說呢……這意外之变,效果好像比自己原先计划的還好一些。 他平静地带剑而出,淡淡道:“老夫需先向诸位族人致歉,适才有所欺瞒。” 群情耸动。 不少老者都道:“文璟不妨說得更明白些。” 崔文璟道:“剑终究是死物,靠它分辨鬼蜮,毕竟還是有可能因为其他事情暴起而杀。都是自己族人,老夫如何舍得?” 有老者蛋疼地咂咂嘴:“那文璟叫大家进去测试,岂非取乐?” “殿中黑暗,剑鞘也是黑的,小辈们修行浅,分辨不了老夫预先在剑鞘上抹過一些小玩意。心裡沒鬼的,自然会摸剑,手上必有沾染。心中有鬼的,或许内力护手,看似摸剑,其实根本就沒敢摸。”崔文璟微微笑着:“這才是真正的鉴别之策,其实纪元歷史有载過這种办法,非老夫所创。” 草……赵长河心裡都惊了,典故或许很多人知道,自己也知道,但真沒想過這招。 现在他很怀疑对方搞這么多,最终就是为了逼出清河剑有問題的事实。结果老丈人這从头到尾就沒打算靠什么玄幻鉴别方式,就算剑有問題,都能被他理所当然地遮掩過去了,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实际上崔文璟自己提出用清河剑鉴定,就是为了营造這個场面,光明正大地向某些心有疑惑的人证明:清河剑沒問題,我敢让所有人来摸,也敢拿着它站在所有人面前,质疑之声可以歇了。 這才是一系列操作的主因,寻找真凶竟只是一個附带的意义。 你這么牛逼,生個女儿怎么那么憨……那么可爱呢。 窃窃私语声渐渐平息,每個人都懂了崔文璟的意思,這招确实很好用…… 崔文璟呵呵笑着,环顾四周:“都理解了吧,那就好办。现在所有人摊开手来,让大家看看,你手心如何?” 崔元雍崔元成立刻伸手,众人探头看去,果然手心有些泛黑,不知道什么东西抹過。 其他参与過测试的年轻人面面相觑,也都纷纷摊手,果然全都泛黑,无非是有些深浓一些,有些浅淡一些,但都明显摸過了。 崔文璟最后目视崔文珏身边的崔元腾,笑道:“贤侄,到你了。” 崔元腾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把手藏在身后,還往父亲身后缩了一下。 所有人眼神都变了,单是這個举动,就已经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崔元腾有些结巴地喊:“我、我還沒来得及摸剑,就被赵长河拿刀砍了,他们是故意的,对,就是故意的,不让我摸剑!” 崔文璟笑笑,身边好几個族老都在摇头。他们挡开赵长河那一刀救下崔元腾,那只是救助族中子侄,可不代表他们盲目帮崔元腾。便有族老叹息道:“老夫做见证,看得清楚,元腾明明已经在摸剑了,還看似很大方地摸了好几下的样子,却原来内力裹手,根本沒有接触。” 看似已经水落石出。 崔文珏脸色很是难看,慢慢道:“大哥這方案看似有理,其实還是有所偏颇。元腾自幼有些顽劣,欺男霸女之事是有的,或许心虚,不敢受神剑之辩,并不稀奇,如何能武断判定這就是弑妹之举?” 崔文璟笑道:“倒也有理,那元腾与赵长河非亲非故无冤无仇,为何会流露杀机,激起大夏龙雀反击?” 崔元腾梗着脖子道:“我不服他登上潜龙八十八,更不服一介匪类妄想吃天鹅肉,不行么!看他不顺的人何其多也,能代表什么?” 其实围观众人都很清楚,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但对方非要狡辩,倒還很难锤,毕竟沒有真正的铁证,除非下狱严审。然而崔文珏不是一般人,是崔家二号人物,清河郡守,牵连广大。族中不知多少是他的人,外部乃至朝廷关系也非常麻烦,他如果要强辩,這事该怎么善了? 众人都看崔文璟,等他发话,看他是不是要果断掀起内战了。 崔文璟微微一笑,居然问了一句:“长河,你是当事人,你怎么看?” “世家破事,真是叽叽歪歪。”铜殿门口传来嗤笑声,赵长河把阔刀扛在肩上,大步走出:“问我意见?老子不管這玩意儿是什么原因看我不爽,杀气是冲我来的总赖不掉?” 崔元腾冷笑:“那又如何?” “崔家内鬼是谁,老子不是查案的,可以不管。现在你要杀我,這是我与你的私事!你是男人就从自己老爹的腚眼子后面钻出来,跟老子公平一战!崔家武道传世,该不会连這点胆气都沒有?” 崔元腾眼裡恨意满满,冷笑道:“靠大夏龙雀神器之力,算什么好汉?若无此刀,就凭你這匪类?潜龙八十八,笑话!” “哟呵?”赵长河大笑起来,“锵”的一声把龙雀插在地上,取下了之前崔元央给他挑的腰刀:“真用龙雀杀你,倒污了宝刀!来来来,让老子看看,世家子弟,比匪类如何!” 眼见似乎要成闹剧了,崔家捉内鬼,怎么变成年轻人比武斗狠了?众人都转头去看崔文璟,崔文璟笑笑:“长河是当事人,倒也不算无关之事,反正用不了多少時間,大家便当歇息,看看便是。文珏你說呢?” 崔文珏面无表情:“既然大哥這么說了,万一此人死于元腾之手,央央可别哭闹。” 崔元央看了眼叔父,又偏头看了眼崔元腾,一句话都沒說。 崔元腾是玄关四重,赵大哥刚刚一個时辰前才突破的四重……崔元腾所学尽是崔家高妙之功,理论上如果赵长河不拿龙雀应该是打不過崔元腾的。然而崔元央看向崔元腾的目光简直已经在看死人。 大家的战斗力,她都见過,那根本就不是一個级别,赵大哥哪怕突破之前,砍崔元腾恐怕也沒多难的,现在更是如杀鸡。 场中不自觉地散开了一個空地,赵长河气定神闲地站在龙雀刀边,崔元腾拔出佩剑,神色狠厉无比。 要是沒這匪类,這次的事何至于此! 他越想越气,暴喝一声,主动先出手! 一道剑光铺洒,如月下清河,九曲蜿蜒,穿山而来。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有老者低语:“元腾這一剑,云遮雾绕,变化万千,已得其中三……” 最后一個“昧”字都沒說出来,神色忽地变了。 “呛!”长刀出鞘。 拔刀的同时,几乎就已经到了崔元腾的脑门,仿佛他這绕山一剑根本就是自己把脑袋送過来挨砍一样。 “好快的刀!” 管你什么变化万千,什么青山遮绿水……我自一刀斩去,便是青山阻我,也一刀劈开! 崔元腾极为狼狈地变招招架了一下,“哐”的一声,剑都差点被劈折了,踉跄后退。 前方风声大起,左右有人在喊:“元腾小心!” 在喊话的同时,崔文珏已经忽然闪身,试图救援。 崔文璟早有准备,笑吟吟地持剑拦在面前:“小辈之戏耳,文珏何故惊惶?” 那边崔元腾踉跄之中,抬眼一看。 如神似魔的雄伟身躯凌空而下,手持血月,眸如血光。 神佛俱散! 這不看還好,看了這一眼,崔元腾心中就泛起了无边的惊惧,手足都在发软,真感觉无论自己是什么神佛,也不可能挡得住這样的屠神灭佛的魔刀! 耳畔恰到好处地传来一声暴喝:“杀元央时,可想過今日!” 崔元腾魂飞魄散地大喊:“她也沒死啊!别杀我!” 满场无声。 被崔文璟拦住的崔文珏脸色铁青。 血月消敛,刀光散去。 冷冽的刀锋架在崔元腾的脖子上,旁边是赵长河似笑非笑的讥嘲:“世家子弟,不過如此。赢你這种废物,甚至都不够我上乱世书。” 第79章 尘埃落定 崔家的很多人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這场比武表面上好像是赵长河這种匪类冲动暴躁、不顾场合搞出来的闹剧,而崔文璟宠女儿,惯出了這场闹剧…… 可实际上从赵长河出声起,他藏的就是用自己的刀法恐吓特性,吓得崔元腾這种心志不坚的世家子自己招供的主意。 缺关键性证据,這不就来了么! 這根本不是一個无脑匪类,這粗豪鲁莽的形象营造,太具欺骗性了。尤其那刀疤,你现在說這厮是故意画上去的都有人信。 人们打量着崔文璟和赵长河对视而笑的表情,心中都冒出一句话:妈的一老一小两只狐狸,你们也别翁婿了,還是自己在一起算了。瞧崔元央在你们身边那傻咧着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的样子,简直跟個外人一样。 但崔文珏为什么呢? 为了争家主? 为了這個,也不至于从崔元央這娃娃开刀啊,就算真杀了崔元央,把屎盆子给崔元雍崔元成扣稳了,那也撼动不了崔文璟啊!何况崔家有清河剑,破這类案子怎么也比别家容易,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崔文璟也在悠悠地问:“老二,你在想什么呢?细捋之下,简直是蠢货所为。” “呵。”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崔文珏也索性直截了当:“清河剑被你弄丢了,你還有什么颜面坐在家主之位上?” 赵长河心中暗道這厮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清河剑来的……刻意布置一個兄弑妹又沒了线索的疑案,对崔家人来說很容易第一反应就是去請清河剑,他便可以借此窥破清河剑的虚实。 他应该是能确定清河剑有問題的……一旦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清河剑出了問題,崔文璟必然引咎下台,管它是天下第几都沒用,世家传承自有规矩。 为此還做了多手准备,先带节奏,把嫌疑钉死在崔元雍崔元成哥俩身上,如果崔文璟死保哥俩,把這事拖過去,或许动摇不了他自己,可争下一任家主的时候,可就有话說了…… 如果崔文璟窥破,把嫌疑扩大给所有人,那便怎么都绕不开清河剑,必须通過清河剑的能力才能够探查所有人的嫌疑,那清河剑的問題也就此暴露。 结果崔文璟的应对如同教科书,从一开始就不保自己儿子,直接下狱,在此過程中冷眼旁观,谁在带节奏谁闹得最欢腾,他早就心中有数了。什么摸剑典故……崔文珏几乎可以确定,即使儿子真的摸了剑,崔文璟都有办法让他手上沒黑灰!天榜第九要坑你個小毛头,還不容易? 便是沒有赵长河,崔文璟也能把這事平息下去,大约就是差了关键性证据,可能会闹得内部两党撕逼不休。 但是现在,已经沒什么可撕的了。 崔文璟呵呵在笑:“清河剑丢了?你在說什么瞎话?” 說着随手一挥。 手裡的清河剑离手而出,飞回铜殿,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下方托举一般,稳定而准确地落回了殿中剑架上。尤为神妙的是,在飞回神殿的過程中,天上似有天象牵引,云层像是被神剑飞過给拉开了幕布一样,于是云破月来,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许多族老感动得颤抖着声音:“此非神剑而何?文珏,你利欲熏心,诽谤兄长,编排神剑,真是罪该万死!” 崔文珏“呵”地一笑,不再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