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要忠心還是要命根儿
张文炳是個清瘦、五官紧凑的老头儿,骑在驴上,对一切都很满意。
他的主人从皇帝手裡分享整個帝国,而他,管理并分享着主人的私人帝国,不只是一所宅子,還有许许多多外人想像不到的产业,任何一位想飞黄腾达的官员,如果懂得行情,就会直接到找他,而不是他的主人。
整個京城,除了皇帝,還有不知道他不尊敬他的官员嗎?那個倒霉的五品小官,在街道上耀武杨威,已经在烈日下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是除非他舍得大出血,否则的话,乌纱還是保不住。
重要的是手裡的权力,而不是前前后后有多少随从,這是张文炳总结出来的道理,所以他身边只有两名随从,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仆。
从铁帽儿胡同到史大诚的私宅沒有多远,拐两個弯就到。
平时這條胡同很冷清,住户们都与张文炳一样,深知低调保长久的至理,可是今天在胡同口却停着一辆带篷马车,正堵住了出路。
总是有一些乡下佬,不知道外表普通的铁帽儿胡同其实藏龙卧虎,张文炳如此想到,但是对一個低调的人来說,不会与无知乡民计较,撵走他就是了。
不用张文炳做出任何暗示,一名老仆已经快步走到马车旁边,让车主让路。
赶车的是個粗鲁汉子,不仅不让路,還下车嚷嚷起来,语速极快,似乎在說他的车轴坏了。
就是整辆车都坏了,抬也得把它抬走,张文炳催驴到了车前,扬起一只手,在這种场合,他的第一句话通常是:
“你知道我是谁嗎?”
接下来,会是张文炳熟悉的一幕喜剧,惊慌失措的小人物手忙脚路地道歉并让路。
但是,這一幕并沒有发生,张文炳刚张开口,第一個字還有說出来,突然从篷裡跳出三名凶神恶煞似的壮汉,二话不說,抱起主仆三人就往车裡扔。
這是早晨,這是一條僻静的胡同,這是一條从未出来任何案件的胡同,直到横着进到车篷裡,张文炳才反应過来,喊道:
“我……”
随后胸口一痛,被点中穴道,晕了過去。
眨眼的工夫,铁帽胡同口的劫持案就完成了,马车得得地前进,忠实的小毛驴被一名汉子牵着,乖乖地跟在后面。
马车劫人,這是刘清从警匪片裡学来的,一切顺利,现在三名瘫软的人质就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身上還捆着绳子。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史大诚已经丢了半條命啦。”
刘清微笑着說道,在他身边,叶亭、楚兰亨与叶府三名老人都轻轻点头,人质是杨锐带领手下抓来的,他還有点担心:
“张文炳对史大诚忠心耿耿,他能同意带刺客进史府嗎?咱们可沒多少時間逼他。”
“东西准备好了嗎?”刘清问道。
“在這儿。”杨锐說道,将一柄带鞘的匕首和两個小纸包递给刘清。
刘清接過几样东西,自信满满地說道:
“看我的吧,再忠心的人,在我手裡也得跪下投降。不過,你们几位最好不要留在现场。”
“为什么?”楚兰亨马上问道,他对刘清虽然改善了态度,但仍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惕。
“你们几位都是叶府的人,免得日后被他认出来啊。”
任效君等三名老人觉得有理,率先离开房间,楚兰亨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出,叶亭走在最后面,刘清冲她眨眨眼撅撅嘴,用口型对她說道:
“我需要仙气。”
叶亭绷着脸,趁前面的几人不注意,在刘清手臂上拧了一下,然后快步出门,刘清却非常高兴,因为美女的头上正插着他昨天送去的鲜花。
沒有别人了,刘清在三名人质身上各点了一下,解开他们的穴道。
张文炳晕晕乎乎地醒過来,猛然发现身上捆着绳索,面前還站着一個嘻皮笑脸玩弄匕首的年青人,酝酿已久的台词终于脱口而出:
“你知道我是谁嗎?”
“知道。”
刘清回答得干净利索,张文炳反而呆住了,這一幕他从来沒遇到過,不知道该继续說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嗎?”刘清反问道。
“不知道。”张文炳谨慎地回答道,明白今天的事情不简单。
“不知道最好,我来问你,你给太监当奴仆,是不是?”
“我是督主大人……”
张文炳抬高声音刚說了半句,刘清抬起手在他脸拍拍打了两巴掌,清脆响亮,两名老仆齐声喝止,刘清照样每人打了两巴掌,說道:
“我年纪比你们大得多,所以這不能算是欺老,顶多算教训儿童吧。”
三個老头儿最年轻的也有五十几岁了,多少年沒挨過打,全都蒙住了,再不敢反驳刘清。
“你给太监当下人,是不是?”刘清又问道。
“是……”
“你是太监嗎?”
“不是。”张文炳微微抬头,让刘清看自己颔下的胡须。
“你不忠心啊。”
“什么?”
“我說你不忠心,你主子是太监,你为什么不当太监?”刘清板起面孔问道。
“我……”张文炳一时哑口无言,這根本不能算是一個問題,“我不是宫裡的仆人,我是督主外宅的管家,請问阁下……”
刘清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說道:
“我是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平生最看不起不忠不义之人,见一個杀一個,你对主人不忠不义。”
“不不,我忠得很义得很,督主大人最信任我,這事天下皆知。”张文炳越来越糊涂,搞不清面前這人到底是为谁做事。
“那你就应该和你的主人一块当太监,你想,一個太监,身边最信任之人却长着胡子,他每次见到你得多伤心啊。”
“我、我……”张文炳张口结舌,說不出话,他虽然年近六十,心却不老,家中還有好几房妻妾,让他当太监,比杀了他還难受。
“我不当太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动我一根汗毛,督主大人绝饶不了你。”
刘清伸手在张文炳颔下一抓,扯下十几根胡须来,吹落在地,說道:
“我现在动你好几根毛啦,让你的督主到找我吧。”
张文炳痛得眼泪直流,眼前這人不尊老、不怕官、不讲理、不手软,实是他从未见過的狠辣人物,猛然醒悟,叫道:
“你是督主的仇人?”
刘清目光在三個老头儿的跨下扫来扫去,手中的匕首划来划去,說道:
“這個你不用管,我就问你,你对主人是不是忠心?”
张文炳脑子裡飞快旋转,知道自己一句话說错,不是小命难保,就是命根难保,寻思了半天,犹犹豫豫地說道:
“我……有时候忠心,有时候……不太忠心。”
刘清哈哈一笑,說道:
“那让你做点背叛主人的事情,应该不难吧?”
“呃,那看是什么事。”
“反正不如你的命根子重要。”刘清指尖拈着匕首,垂在张文炳腿上晃来晃去。
张文炳双腿紧闭,說道:
“做,英雄吩咐的事,我都做。”
“嗯,真是個讲道理的老人家,怪不得太监也喜歡你。事情很简单,我和一位兄弟,仰慕你家主人的风采,所以想跟着你进史府看看天下排名第一的大太监长什么样。”
张文炳心中雪亮,知道面前的人是刺客,十有**跟兵部首座大臣叶存之死有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說道:
“這個、這個是死罪啊。”
“对啊。”刘清瞪着眼睛說,“要不怎么找到你呢?”
张文炳心中连连叫苦,一咬牙,命根子毕竟最重要,何况进了史府,想刺杀督主也沒那么容易,自己随时都可以反水,于是說道:
“好,我带你们进史府。”
刘清从怀中掏出一個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笑嘻嘻地道:
“乘老儿,這样就对了,来,给你们糖吃。”
张文炳见那纸包裡有几枚药丸,黑黢黢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跟在纸包后面的就是亮闪闪的匕首,哪敢說不,只得伸长脖子,咬了一枚,狠狠心,咽入肚中。
刘清又托着纸包走到两名老仆身前,主人已经吃了,他们更不敢拒绝,也都含着泪吞下。
刘清收起匕首,在三人背上各拍了一下,绳索应声而断,人却沒事,三人虽然重获自由,可是谁也不敢动弹。
刘清对两名老仆說道:
“去,到门口放哨去,我和你家主人說几句机密的话。”
两名老仆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向门口,伸手刚碰到门板,突然同时软倒在地,一动不动,连声哼都沒有。
刘清刚才在张文炳身上只是震断绳索,对這两名老仆却点了穴道,计算精准,正好走到门口昏倒,张文炳哪裡明白内情,吓得脸也白了,胡子上下抖個不停。
“知道你们刚才吃的是什么嗎?”
“不、不知道。”
“那就是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七步散’,服下之后七步之内散架,你起来走几步试试。”
“不不,英雄,我已经答应带你们进府了啊?”
“可是我信不着你啊。”
刘清一本正经地道,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個小纸包,打开后从裡面拿出一枚暗红色的药丸,說道:
“這是临时解药,保你三個时辰性命无忧,吃了它。”
张文炳急忙张嘴,刘清将药丸扔进去,收起纸包,心中暗笑:這一黑一红两种药丸,都是药铺裡最普通的润肺化食的药物。
“三個时辰之后呢?”张文炳现在管不了忠心的老仆与督主大人了,只想着自己命与命根。
“再来找我要,你要是不记得,我也想不起来。”
“我记得,我一定记得。”
“還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英雄請說。”
“我要你派人去提醒史大诚,有人要刺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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