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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日出逃

作者:蔼柚
《落日出逃》

  蔼柚/文

  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晚上十点,许佑迟走出酒店的时候,天空刚好飘起绵绵细雨。

  杉城依山傍水,算是個不太出名的旅游小镇。环境很好,打造“森林氧吧”主题,别墅群及酒店這一带的欧式建筑浪漫不失庄严,隐匿在葱茏成荫的绿林间。

  幽静的道路上空荡无人,路边绿化带的雕花栏杆上攀附的蔷薇沾着细碎雨珠。

  路灯静悄悄的。

  许佑迟戴着airpods,接通自家母亲打来的电话,“妈。”

  嗓音略低,融进寂静的雨夜裡。

  彼时赵蔓女士正坐在梳妆镜前进行每日睡前必备的贵妇护肤环节,见电话接通,随口问道:“睡了?”

  许佑迟淡声答:“沒。”

  “哦。”赵蔓对着镜子用指腹晕开娇兰面霜,“你爸爸說你今晚住在杉城?”

  “嗯。”许佑迟說,“玫瑰花饼今天买完了,明天早点去,住這边方便点。”

  玫瑰花饼是赵蔓在父子两人出发前特意千百遍叮嘱要买的。

  许行舟這次出差的地点在隔壁枫城,玫瑰花饼是杉城特产,纯手工制作,只在一家开了近百年的糕点铺裡每日限量销售。

  這一来,赵女士安排下的任务就落到了许佑迟身上。

  事情起源于前些年,有商业伙伴在和许行舟谈生意时送過一盒玫瑰花饼,最后糕点悉数落进赵蔓腹中,吃完后便挂念至今。

  许佑迟不明白那些甜食到底能有多好吃,明明赵蔓平日裡正餐都只吃六分饱,只在许行舟好言相劝的时候才能多吃一点点。

  “不保持贵妇您引以为傲的绝美纤细身材了嗎?”他问。

  “闭嘴。”赵蔓打断這個话题,“你那边有雨声,在外面?”

  “嗯。”

  “行吧。”赵蔓懒得管他,也不多问他出门干什么,只简单吩咐道,“這么晚了别在外面待太久,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說完便挂了电话。

  皇后娘娘的架子端得很足。

  雨還是细小缠绵的,轻飘飘落在外套上。

  许佑迟沿着這條路往前走,经過一個狭窄幽深的巷口,听到裡面传来声音。

  很清甜的一道女

  声。

  偏偏语气嚣张倨傲,目中无人地嘲讽:“喂,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长這么丑半夜還敢出来吓唬人家小弟弟?”

  许佑迟脚步一顿。

  望进深巷裡。

  张丰昊好歹是這边榜上有名的社会狠人,初中沒毕业就出来混了,蛮横凶狠至今,长這么大還沒這么被人羞辱過,更何况是当着自己這一帮兄弟的面。

  对方還是個年纪不大的女生,长得漂漂亮亮的,姿态高傲又轻佻,嘴裡說出来的话句句难听至极。

  他眉头一横,本就丑陋的五官即刻皱作一团,嗓音也粗,像夹着沙砾,“你他妈活腻了?知道我是谁嗎?”

  借着不远处的昏暗灯光,陆茶栀隐约看见张丰昊一张脸越来越臭也越来越丑,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是作了什么孽,上天要来如此折磨她的眼睛和耳朵。

  她勾唇扯出一個嘲讽的弧度,扬起下巴嗤了一声。

  “东西南北四條街。”她抬眸重新看了张丰昊一眼,毫无畏惧,半点不掩饰眼裡的嫌恶,一字一顿道——“打、听、打、听、谁、是、爹。”

  “你算個什么贱.货!”身后有人按捺不住冲出来,扬起拳头就要往陆茶栀脸上招呼,“昊哥!等什么!打啊!”

  陆茶栀面无表情,单手捏住他的下颚。

  墙角原本瑟缩着的那個瘦小身影一点点爬過来,颤抖的手抓住陆茶栀的脚腕。

  不要打。

  赤手空拳的女孩子。

  打不過這群人的。

  脚边人的意思很明显。

  但陆茶栀熟视无睹,抬膝就把那個嚷嚷着要打的人往墙上踢。

  张丰昊原本压着的火气又冒起来,拳头被攥紧,衣服下的一身蛮肉喷薄欲出。

  自己手下的兄弟被人动了,于情于理都得上。

  他身后還有两個男的,三個人一起冲上来,陆茶栀弯腰躲過,绕到他们背后。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终于露出来。

  空啤酒瓶上有很清晰的雨滴印子,在夜裡闪着冷冽的光。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深巷,碎渣纷纷掉落。

  两個人被酒瓶砸中后背,顷刻痛倒在地上。

  张丰昊也愣了一下。

  “你妈的!贱婊.子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陆茶栀手裡只剩下一截断开了的酒瓶,黑灯瞎火的,

  万一玻璃不长眼刺死了人,她也担不起這個责任。

  她皱着眉头收了手,還在犹豫着要不要抓着墙边那個小可怜一起跑,张丰昊就发了疯似的给了她一巴掌。

  力道恶狠,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時間。

  张丰昊刚伸出腿,要把面前這個不识好歹的女的踢到地上,自己就先被人从腿弯处踹了一脚,小腿扎进地上的碎玻璃裡。他沒来得及嚎叫出声,又被狠狠补了一脚,整個身躯在地上翻滚几圈,脑袋猛地磕上墙壁。

  他捂着膝盖骂骂咧咧,再回头时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他那沒用的几個猪队友倒了满地。

  雨還在下。

  许佑迟捏着陆茶栀的手腕走得很快。

  身后跟着那個浑身是伤的小可怜。

  陆茶栀被打了一巴掌,脑袋嗡嗡不停地响。她還沒缓過神来,被动地被牵着往前走。

  目光落在跟前那個人的背影上。

  他很高,也瘦。她要仰着头才看得到他的侧脸。

  他穿一件单薄的白体恤,白色衬衫外套的扣子沒扣,下摆被风吹起。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雨声。

  夜色裡弥漫着薄雾和冷冷的蔷薇花香。

  鹅黄色路灯光忽明忽暗,飞速靠近又远离。

  光影在他脸上交织。

  晃過他侧面的五官线條。

  秀气漂亮的桃花眼,长而密的睫毛似鸦羽。深邃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弧度。

  陆茶栀這辈子就沒见過這么好看的人。

  呼吸一滞。

  她的大脑空白成一片。

  身上近乎所有的器官都在這一刻停止运作。

  沉溺冰冷漆黑的深海底。

  只能感受到手腕皮肤上传来他指尖的凉意。

  以及,一下又一下,她正用力跳动着的心脏。

  咚。

  咚。

  许佑迟凭借自己下午来时对附近道路的印象,把陆茶栀带到商业街二十四小时开门的药店前。

  手腕上的力度突然消失,陆茶栀眼裡终于有了聚焦。此时的街道冷冷清清,药店裡值班的姐姐打着哈欠在看手机。

  许佑迟迈着长腿走进去,要了酒精棉签和消炎药。

  小姐姐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在看到他的脸后直接愣在了原地。

  直到许佑迟不耐烦地曲起手指指节,敲了敲玻璃柜台面,她才回神

  红着脸去给他拿东西。

  用微信付了钱,许佑迟转身走出药店,又去隔壁的全家便利店买东西。

  他脸上神色冷淡,自始至终都沒有多余的表情波动。

  门口的长椅上,那個瘦弱伶仃的小可怜坐在上面。靠着药店裡明亮白净的光线,足以让人看清他脸上的污泥和血迹,白色短袖也满是脏污。

  陆茶栀蹲着他身前,看见他夏季校服胸口的校徽,有些意外,“你也是一中的?怎么会走到那裡去,那几條巷子裡都是些不好惹的人,你不知道嗎?”

  小可怜垂着脑袋,声音低低颤栗着,“我读初一,刚来杉城沒多久。妈妈在医院,我照顾完她晚上赶回学校,就遇到了……”

  “我就是问问,你别怕。”陆茶栀放轻声音,“你身上的伤,他们打的?”

  “嗯……”小可怜抬手擦了擦红肿的眼眶,“他们问我要钱……我沒有……”

  惨兮兮的模样,看得陆茶栀越发觉得心疼了。

  许佑迟把塑料袋轻轻放在长椅上。

  陆茶栀仰起脸,瞥见他额前碎发下疏淡的眉眼。

  他皮肤是偏冷调的白,深深的双眼皮下,瞳仁漆黑纯净。揉碎了桃花眼本身的温柔缱绻,添上几分纤尘不染的清冷。

  气质比這晚的雨還要冷上几分。

  陆茶栀及时收回视线。拿出一瓶矿泉水,倒在纸巾上,抬手擦拭着小可怜脸上的血迹。

  于旭安静地盯着面前這個神情专注,正在替自己擦脸的姐姐。

  她束着利落的高马尾,穿黑t恤和黑色格裙,脖子上的金属项链在灯下反着光。

  一身的黑色。

  挺鼻红唇,肤白如纸。很漂亮,是那种看了一眼,就很难让人忘掉的,具有攻击性的美艳。

  巴掌小脸的右侧泛着微红,五根指印清晰可见覆在上面。

  眼前的面容突然变得模糊,于旭缓缓說:“对不起。”

  陆茶栀用了好几张纸巾才让這個小可怜恢复原来稚嫩的面容。听到他的话后,不由得挑眉笑起来,明净艳丽的五官变得生动。

  “干嘛道歉啊,被欺负的是你又不是我。”她說着,无所谓的语气裡突然多了几分玩味,“喂,小可怜。”

  于旭抬起头,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盯着她。

  “认识我嗎?”

  他慢吞吞地摇头。

  “這样啊——”陆茶栀有些惋惜,“我還以为我這么漂亮的大美人在学校应该是人尽皆知呢。”

  于旭不說话。

  她還是那样沒心沒肺地笑,嘴角勾起弧度,活像個月黑风高夜出沒人间的狐狸妖精。

  伸手拍了拍于旭毛茸茸的小脑袋,她說:“小朋友,他们要是再来欺负你,就来高一三班找陆茶栀,记住我的名字,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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