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你的對不起,換不回我兒子的命

作者:穿過荊棘擁抱你
script_strwx;/script哐當!

  手機掉落,我有一瞬間的呼吸凝滯。

  “不,不,不——”我喃喃的搖着頭,突然嘶吼一聲,瘋了一樣的往手術室裏衝,身邊的人七手八腳的攔着我,不停的在我耳邊說着不要衝動,醫生還說了什麼我都聽不見了。

  好像全世界都被屏蔽掉了,腦子裏什麼都沒有,心,在這一瞬間,也被撕裂,掏空。

  “還我兒子,你們還我兒子,我答應他的,還要帶他去看海,我答應他的……還沒有做到,他不會死的,你們騙我!明明來的時候是活着的,他還有脈搏……”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嘶力竭的掙扎。

  後頸一痛,我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我做了個夢,夢裏到處是血,小諾躺在血泊裏,衝我笑。我拼了命的要去救他,可是我怎麼都抓不住他,觸手可及,卻怎麼也碰不到。

  然後,血流成河,他的身軀慢慢的變得模糊,一點一點,最後化成一縷光,消失不見。

  “小諾,不要,不要——”

  猛然驚醒,我像彈簧一樣彈坐起來,撞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這氣息,那麼的熟悉,我不用看都知道是他!

  “伊墨,兒子呢?”我問,眼神空洞沒有一絲焦距。

  他不說話,抱着我的臂膀微微顫抖。

  “你怎麼不說話?”我說:“他被壞人抓走了,受傷了,流了好多血,你有沒有去看他?”

  “心悠!”他輕聲低喚,“我們做父母的,要給孩子支持,他,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什麼叫永遠也醒不過來了?”我茫然的擡起頭,雙眼不自覺的流着淚水,“伊墨,你告訴我,他好好的是不是?哪怕是殘了我養他一輩子都行!”

  永遠也醒不過來,這是什麼概念,植物人嗎?怎麼可以,他纔多大!

  植物人就是腦死亡,由於靜止狀態,會導致各種併發症和臟器衰竭,相當於等死。怎麼能這麼殘忍,怎麼能讓他連死亡都這麼痛苦,我怎麼能看着他的生命一分一秒的流逝!

  “心悠,對不起,對不起……”伊墨顫抖着脣,不停的跟我說對不起。

  我絕望的看着他,半晌,又好像發了瘋一樣,雙手胡亂的捶打着他,“你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能讓我兒子醒過來嗎?你口口聲聲說再也不會讓我們受委屈,你說你會保護我們,在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兒?”

  “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母子。”他任由我打,仍舊不停的說着對不起。

  “一千句一萬句對不起,也換不回我兒子的命,你說這些給誰聽!”我嘶吼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樣的活着,跟死亡又有什麼區別?

  有人上前來拉我,被伊墨喝止。

  直到,我打的累了,吼的累了,慢慢的垂下手臂,捂着臉嚎啕大哭。

  “小諾,媽媽的心啊,媽媽的心啊——”

  “心悠,別這樣,你別這樣!”伊墨再次抱住我,不停的安撫。

  “爲什麼不是我,爲什麼不讓我去死,老天爺,你爲什麼這麼殘忍,如果真的一定要付出什麼,儘管拿走我的命好了,爲什麼是我兒子啊……他還那麼小,那麼小。”

  房間裏似乎還壓抑着許多抽泣聲,我充耳不聞。伊墨掰開我的手,擦拭我的脣,我看到他的指腹上一抹紅色。然後,他將胳膊放在我的脣齒間,我張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血腥的味道充斥所有的感官,我卻還是覺得不夠,更用力的往下咬。

  “老大!”

  “太子爺!”

  呼啦啦的圍過來一羣人,我看不清他們的臉龐,只聽得他們嗡嗡的在我耳邊亂叫,無一例外的是讓我放開伊墨。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咬的是什麼,就是覺得那血腥的味道,可以讓我有知覺。

  “出去!”

  伊墨似乎在攆人。

  可是,耳邊還是嗡嗡的,突然,伊墨怒了,“都他媽的給老子滾出去!”

  整齊劃一,三秒鐘,周圍安靜下來。

  隨着這一聲怒吼,我也仿若回過神來了,慢慢的鬆了口。後退,再後退,直到脊背抵在了牀頭上。

  伊墨朝我伸出手,“心悠——”

  我一把揮開,騰的一下跳下牀,光着腳往出跑。

  “心悠,攔住她!”

  身後聽到伊墨的呼喊。再然後,有人攔住了我。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兒子,你們都放開我。”

  “心悠,乖!”伊墨追上來,將我抱住,一隻手攬着我的腰,一隻手撫/摸着我的頭,聲音沙啞的在我耳邊輕哄。

  “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兒子,他還小,他會怕,讓我去陪他,讓我去陪他,嗚嗚~”

  “就當孩子睡着了好不好,不要讓他爲你牽掛!”伊墨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他是勇敢的,他是我們的兒子,沒叫過一聲疼,沒流過一滴淚。

  心悠,腦死亡不是絕對的,也許有一天,兒子會醒過來,我們要相信他。你是法醫,你不會不懂,還是有很多奇蹟出現的。”

  “嗚嗚~”我失聲痛哭,“難道,我們要依靠奇蹟嗎?”

  什麼是奇蹟,奇蹟是因爲希望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計。腦死亡是世界上至今都無法攻克的難題,植物人的甦醒,從古到今又有多少例?

  “讓我去看看他,求求你,讓我去看看他。”

  好半天,伊墨低聲說:“好,我陪你去。”

  孩子太小,被隔離在24小時監控的獨立無菌icu,醫生說他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隨時都有可能離開。

  我隔着玻璃窗,看着他全身插滿了管子,身上被紗布一層一層的包裹着,說是木乃伊也不爲過。

  “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向引以爲傲的沉着冷靜全都蕩然無存,“小諾是爲了救我,他是替我擋了那一下,才被打中了大腦,不然,也不會……讓我死吧,讓我去死吧,我的命不要了,讓我兒子醒過來,我的命不要了。”

  腦海中全都是小諾衝過來幫我擋下棍子的那一幕,呼吸都是痛的,好像靈魂都被撕碎了。扒着玻璃上的手,多想能夠摸一摸孩子的臉。

  慢慢的滑跪在地上,雙手攥着拳頭猛捶瓷磚,我恨,太多的恨,卻不知道恨誰。

  “心悠,心悠你別這樣。”伊墨同樣跪下來,扶着我的雙手將我扯進懷裏,死死的抱着,“別這樣折磨自己,就算不爲我想,不爲你自己想,你也要想想孩子,他拿命護你就是不想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你怎麼忍心在他的病房前,如此不愛惜自己,他也會疼的,他不是沒有感知的,母子連心啊!”

  伊墨似乎哭了,我看不見,只聽的他聲音凝噎。

  就這樣,我們兩個人跪在地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將我扶起來。我像是一個木偶一樣,機械的任由他抱回了病房。

  是了,我還受着傷。可這點傷,算什麼。

  一連好幾天,我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大腦,胸腔,都是空的。我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喫飯睡覺。

  伊墨餵我喫我就喫,但是每一次還沒嚥下去就又吐了出來,甚至是一口水都進不去。就瞪着眼睛,呆呆木木的,也不知道看哪裏。

  血管全都不好了,輸液的針打不進來,實在沒辦法,伊墨叫人,費了好大勁才埋了一個針頭,打營養針。

  直到三天以後,有人來找伊墨,拿了好多小諾的東西給我看,我纔有了反應。

  “小諾~”我低低的喚着他的名字,嗓子像是破鑼一樣,連我自己都聽不出是自己的聲音了。

  小諾畫了好多畫,足足一個整理箱。

  我一張一張的翻看着,有山水畫,有卡通畫,還有簡筆畫。但是每一幅無一例外的都有我的身影。還有幾張,畫上了伊墨。

  “我的媽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她一身警服,爲死者伸冤!”

  “爸爸回來了,原來,他是一名軍人,守護國家和平的軍人。我很驕傲,有個軍人爸爸,有個警察媽媽。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去當兵,保家衛國。”

  在每一幅畫的背面,都能看到這樣的話語,稚嫩的筆跡,寫着他的心裏話。

  “這首歌,送給我的媽媽,媽媽,你的愛就是我的觀音手。”突然,耳邊響起小諾的聲音,我擡頭,見伊墨拿了一個平板電腦,畫面上,小諾站在舞臺上,拿着麥克風。我認得,這是他們學校的禮堂。

  “你的手,很溫柔,輕撫過,我的頭……”

  “小諾!”我手指微顫,輕輕的去撫/摸屏幕上他幼小的臉龐,好像怕碰碎了一樣。聽着他的歌聲,我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起來,“你的愛像觀音手,摟我入懷很溫柔,不知不覺,愛對你無保留……”

  伊墨坐在我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着輕輕的和了起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一家三口會這樣的情境下,和唱一首歌。我聽見小諾悠遠的聲音,笑着對我說:“媽媽,你養我小,我養你老!”

  眼淚,早已經流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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