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又是对不起
——许知瑞
许知瑞在那次跟田蜜聊天后,慢慢找到可以跟费朗相处的平衡点。
费朗偶尔会找她和胡波一起出来吃顿饭,她开始享受這种朋友般的相处,下意识地定义自己和费朗的关系就是老同学,她控制自己闲暇时不多想费朗,并且觉得自己這次控制的真的很不错。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田蜜和费朗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田蜜会去酒吧认识新朋友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会为了试戏疯狂减肥,一周不吃东西晕倒去医院打吊瓶。费朗精疲力竭甚至觉得她的演艺梦有些病态。
费朗請她的几個同学一起吃饭,他以为电影学院的女生都像田蜜這样,不吃饭爱整容一心只有演艺事业,但他发现他错了,或者說是田蜜错了。
她的同学们有几個长得甚至沒有田蜜這种传统美女一半好看還是很自信,有的已经想好考研以后去艺术学院做老师,有的很满足于现在有小角色演的感觉,還說怕角色大了自己拿不下来,娱乐圈一朝王一朝臣压力太大了。
他听后觉得她们的生活态度太棒了,尤其和田蜜比。
他要跟田蜜谈谈,可一开口才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缝已经很深了,几乎到了难以弥合的地步。
田蜜的父亲在大一寒假的时候被双规了,交了天价的税金后在家提前退休,田蜜的名牌支出沒了,一贯大手大脚的她开始過起了节衣缩食的日子。
她本来当然有退路。本来她有优渥的家庭,完美的男友,一流的大学和让人羡慕的专业。可现在這些在她看来全是鸡肋,她沒有有钱的爸妈了,她的男友沒有办法给她投资戏,她的专业是一种只有你成功的时候才叫演员,不成功的都是配角都是龙套。
她向来是公主,众星捧月,现下在娱乐圈成了凤尾,每次都是在片场呆一天都拍不了几個镜头,有时候成片出来根本看不到脸,她想要成功,渴望成功,几欲疯魔。
在近一個小时的激烈争执中,费朗听到田蜜讲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他甚至都能理解田蜜对于演员梦的执念,但是不知如何解开這個困局,“田蜜所以呢?我多余了是嗎?”
說出這话的时候,费朗心疼地指尖都麻了。他扶着墙,牙齿咬着下唇抖得不停,又进一步问了遍:“所以呢?田蜜,你是要分手嗎?”
“我不是!不是分手!费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真的很累,而现在我要照顾你的情绪也很累。”田蜜已经哭得沒有力气了,她坐在床边整個人都透着丧然颓靡,眼角的两個口子在眼泪不停的刺激下红得更加厉害,看着渗人。
费朗喉头动了一下,冷哼一声:“那我给你解脱,我走。”
那天,田蜜沒有联系费朗,门被关上后室内只余她一人时,甚至觉得松了口气,工作上太久的不如意和回到出租屋面对费朗时的憋闷终于有了空间释放,她享受這份安静的独处,费朗密密麻麻的温柔关心让她在欲望不断膨胀的丑陋中透着绝望,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利益熏心,变得为了红无所不用其极,公孙向她抛出橄榄枝时,她竟然犹豫了。
她觉得她完了,和费朗也完了。
费朗拿了外套就下楼了,但他沒走远,就坐在小区楼下花坛裡,他以为田蜜会哭着打电话给他說自己错了,他们当晚就会和好,他甚至想好了哄田蜜的话。
可是他等了一夜,沒等到。
夜露深重,花坛裡的大理石冰凉刺骨,他在晨光微露时又看了眼手机,电量不足,沒有电话和短信。
天凉了,心也凉了,有些以为是一辈子的感情居然在你不知所措的时候就画上了休止符。
费朗沒有跟别人讲他跟田蜜分手了,也许在他心裡這段感情只是中场休息,他不承认结束了。
许知瑞在大二的下学期被升任为宣传部副部长,接任秦珏一职,更忙碌了。她手上几個小的翻译活都受到了对方的肯定,于是更多的散活来了,她也不全接,开始对比质量和价格。
她挣了一些钱,想到之前每次都是费朗和胡波掏钱,得回請他们吃顿好的,她觉得费朗最近情绪不佳,不如去他爱吃的猪肚鸡汤店吧。
约好時間地点之后,她忙着写一篇校庆宣传太投入忘了時間,匆匆赶到的时候他们两個已经点了她爱吃的东西了。
许知瑞道歉:“不好意思,忙得差点忘了。”
胡波调侃:“知道你忙,不用强调,我們两個闲人就该等你的。”
费朗笑笑,默默给她倒可乐。他今天穿的白色卫衣,头发剃得更短了,显得轮廓清明人更精神了。
胡波继续說:“最近你升副部长了啊,恭喜你啊。”他下一了一盘生菜,拿公筷压了压,這個习惯還是费朗矫正的,他本毫无意识,直接就用自己的筷子下去了。
许知瑞倒是有些惊讶:“连你也知道啊。”
“是啊,都知道英语系有個又好看学习又棒的‘学疯’升宣传部副部长了,我今天還沒进校广播站就听說了。”他向来油嘴滑舌,许知瑞沒当真。
她上個月回S市把牙套拿掉了,现在自信多了,时不时就要提醒自己改掉之前不笑的毛病。
又白又浓的汤沸腾了,几片菜叶子已被捞空,许知瑞和胡波說着话,這些自然是费朗的功劳。
她把最后一片叶子捞起放在碗裡凉,“你上次不是說校广播站沒前途嗎,怎么還在那儿?”胡波沒参加什么社团,最后因为声音播音腔,被拉去校广播站读稿子了。
胡波对她挑了下眉說:“美女還是挺多的,虽然沒我的份,但大家聊天的时候赏心悦目也好。”果然改不了猥琐男本性,许知瑞腹诽。
胡波說得眉飞色舞,费朗微笑听着,一盘盘菜下下去,偶尔接一两句,许知瑞觉得他情绪控制真好,明明不是很有兴致的样子,她总能轻易地掌握他的情绪动向,不动声色地分析他,然后转身面无表情地藏在肚子裡。
本以为這顿饭会和往常一样,大家說說自己的是吹吹牛便過去,可胡波這個人总是充满意外。他开始讲广播稿的趣事,许知瑞听着還想开头怎么這么熟悉,越听越慌张,那是她的稿子!
胡波說:“我今儿看到一份广播稿,一個姑娘說她高中时候看到喜歡的男生就脸红,有一次那個男生因为好奇她耳朵为什么這么红居然還用手摸了摸,害得她当时体温就飙到度,许知瑞,现在居然還有女生会脸红?太纯情了吧,我喜歡!我還对笔迹想找那姑娘,是你们宣传部来的稿子呢,我手机拍下来了,你下次帮我找找是谁。”
许知瑞气得菊花都紧了紧,低头吃着生菜头都不敢抬,在胡波說的时候几次都想端起锅泼到他头上让他住嘴。
其实那篇稿子還有后续,他估计只看了中文部分,后面大段英文是科普为什么女生会脸红的新闻稿,她真的想揍死這個文盲,只期盼费朗忘了那件事。
胡波還在问,丝毫沒感觉到可能的杀身之祸:“许知瑞?帮不帮我找啊?”
许知瑞吸了口气慢慢抬起头,直接迎上了费朗探究的目光,她调节气息:“自己去找,這是隐私,我是宣传部的反而不方便。”
“沒义气!”胡波继续大快朵颐,也不再追问,他对女生本来就热情来得快去得快,许知瑞早就清楚不当真了。
胡波把最后一口饮料喝光打了個嗝,“费朗,田蜜還是沒打电话给你嗎?”
许知瑞咯噔,抬起头看向他,听到他說:“沒,快3個月了。”
胡波有些不信:“你们這算真的分了嗎?”
费朗垂眼抿了抿唇,說:“应该吧。”
他们分手了?
他们分手了!
许知瑞定定地看着费朗,面上有些疑惑,费朗看了她一眼露了個苦笑,面上的少年气都落寞了几分。
许知瑞咬紧下唇,胸中有些东西涌动可又說不出什么,麻木地嚼蜡般吃完了饭。
结账的时候,费朗還是抢在了她前面,淡笑着說:“你挣的钱太辛苦,买女孩子喜歡的化妆品去吧,反正我最近钱花不掉。”說完好像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许知瑞低头忍了泪,费朗你這個样子看了真的让人很心疼啊。
“那我给你买瓶水吧。”
许知瑞跑到旁边的超市本想买矿泉水,可是看到還是拿了三罐啤酒。
她想,伤心的人需要酒吧。
她出来的时候,胡波正好遇到国际金融系的师兄,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费朗站在路边等她,他沒有像佟博文插兜的习惯,只双手自然下垂,落寞的低着头看着下水道口。
许知瑞递上啤酒队费朗說:“喏,给。”
费朗弯唇接過,许知瑞故意拿的中间,可他的手竟一点都沒碰到她,小心思破灭。
“砰——”一声清脆,费朗开了啤酒兀自喝了起来,他们站了好一会沒說话,就這样静静地吹着北京五月的风,不冷不热刚刚好。
费朗一口气喝光了一听三得利啤酒,许知瑞又递给了他一听,這本是给胡波的。
他接過来毫不犹豫又打开喝了一口,“咕嘟”的下咽声后他眼神迷离地看着对街,开口說:“许知瑞,我爱過一個仙女,也拥有過她,现在她回到仙界富足快乐,我为她开心。”
许知瑞胸中酸涩,以前写作文怎么不见得他比喻用的這么好呢,开口也酸的不行:“你以为你俩是董永和七仙女啊。”
“哈哈哈哈,你怎么這么损呢”。费朗露出今晚第一個实打实的笑,胸廓起伏的厉害。
许知瑞垂眼沉默,你和仙女相爱的时候有沒有看见,你的身边有精灵守护着,她灵力微弱却意念强大,爱你到偏执,日日又夜夜,不奢拥有你只愿你甜蜜。
她也喝了一口啤酒,苦涩的气泡在她舌上跳动开来。她鼓起勇气抬眼叫了他一声:“费朗。”
“嗯?”他正看着路边的车来车往愣神,听到许知瑞叫他,也沒回過神,只机械地应了一声。
“有部美剧译名叫老爸老妈浪漫史,裡面的男孩Ted和Robin分手,他对她說:当你和一個人恋爱的时候,就像是在上一堂长长的课,学习她的一切,而分手之后這些东西都毫无意义了,這相当于拿到一個语言学位。”
许知瑞看着费朗站在路灯下的侧影,灯光把橘色洒在他身上,晕染了他好看的脸部轮廓,微翘的嘴,英挺的鼻峰和那双缓缓看向她的眼。
终是抵不過那两口啤酒的引诱,在這撩人夜色下,许知瑞疯狂地想要把心裡话都吐出来:“恭喜你啊费朗,你从田蜜语言学院毕业了呢。”
费朗又笑了,许知瑞觉得那一笑比啤酒還厉害,她几乎要醉了。
大概是路灯给了她勇气,整條路上的行人都在见证,她颤抖着說:“费朗你愿意再修一门语言嗎,你知道有一個人默默在心裡学你這门语言,学了五年嗎?”
许知瑞紧张得厉害,說话的时候,胸腔内那颗活蹦乱跳的心好像要从嘴裡窜出来似的,她一字一顿,生怕不能在這一刻表现好。她不知道自己的指尖已把双手捏到发白,此刻她感受不到痛,只有紧张和期待。
费朗微怔地看着泪眼嘤嘤的许知瑞,她說的很慢,才說了一半他就猜到她要說什么,很突然很意外,他不知道這一刻要回应什么。
他大脑空白,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许知瑞沒有再說话,也沒有催他,两人就静静地站在路灯下,站在人海茫茫裡,站在她的爱意汹涌中。
许知瑞在等,等他的一個审判,本以为是无期徒刑的暗恋,居然這么仓促变五年有期徒刑了,不知道出“狱”后的她是幸运的還是不幸的,可好歹是认了罪。
费朗嗫嚅道:“知知……对不起,我……”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在說什么,更不明白那声“对不起”的重量。
又是“对不起”。许知瑞心都凉了。
胡波聊完了走過来,打断了他们的僵滞:“费朗许知瑞,走吧,哎,那個同学真是大牛,最近居然投资了一家公司在搞融资,搞的我都心动了!”
他走近看到许知瑞眼眶微红,又看了眼同样不知所措的费朗,好奇道:“你们怎么了?”
“沒事我走了。”许知瑞飞快地冲向马路对面,无视身后两人喊的“小心”。
她冲向学校,沒有再看费朗一眼,她知道那声“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那声对不起,两年前高三散伙饭她从他嘴裡听過,是对白雪說的。
可笑的是,她以为自己和白雪不一样,结果還是一样的“对不起”,甚至她都沒能得到那么久的拥抱,可真惨。
她跑到上次那個绝望跑圈的操场,总是为了同一個人又哭又笑的,许知瑞你可真是出息呢。
這次她不想跑圈了,她抱着膝盖静静坐在观众席,這片沒有灯光,正好让她静静地发呆,也许一件压在心头這么多年的心绪突然吐给你梦寐的对象,空虚的感觉反而强烈過伤心。
费朗打了6個电话,她都沒接到,现在才看到,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正在思考就看到佟博文电话进来了。
“许知瑞,你在哪儿?”
许知瑞听到他的声音,有点想哭:“叫声姐姐。”
“神经啊你在哪儿,费朗說你冲进马路不见了,說你不开心?”
许知瑞的眼泪已经滑进了嘴裡,她抿了抿,是咸的,很淡的咸。
“嗯,不开心,你叫声姐姐。”
佟博文无奈:“……姐姐,行嗎?在哪裡?”
许知瑞破涕,随口說:“在宿舍。”
佟博文多聪明啊,“那你叫孙简說句话。”
许知瑞止了哭,站了起来說:“……我在操场吹风,现在就回去。”
“好,别挂电话,跟我說为什么不开心?”佟博文把游戏关了,静静地等她回答。
许知瑞大脑当机了,随便唬他:“因为……因为我想要一條项链,但是买不起。”
佟博文居然也信了,配合着在电话那头皱眉问:“很贵嗎?我有2万块存款,够嗎?”
许知瑞想了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多少钱,就說:“唔……我想要我男朋友买给我。”
“……你的意思是,今天不开心是因为想要找男朋友?”佟博文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
“嗯,对。但现在醒了,决定不找了,找個男人不养找條狗呢。”许知瑞想起了網络上那句名言。
“行吧,那你现在心情好了嗎?”
许知瑞逗他:“当然,你都叫我姐了,我现在心情很好,沒有男朋友但是有弟弟,還愿意给我掏2万巨款给我买项链,我现在很开心。”
他无意识地用手抓着被面,說:“好吧,你最近……跟秦雯联系過嗎?”
许知瑞走到了宿舍楼下跟阿姨打了個招呼,慢慢上楼,想了一下說:“最近?沒。”最后一次跟秦雯联系是她从加拿大回来给她邮寄了一套圣诞装的帽子手套。
佟博文拿着手机换了一边,继续說:“她去支教了,你知道嗎?”
许知瑞惊讶:“啊?那培训班呢?”
“就是培训班的人告诉我的,說她辞职了,那個老外不再回国内了,彻底把她甩了。所以她去支教了,她好像把电话都换了,我联系不上她。”
“是嗎?我帮你问一下培训班的秦总吧。”佟博文也是很痴情了,這么多年得不到任何回应,也见不到面,居然還這么尽心地打听秦雯的近况。
她這次联系上秦雯想告诉她,她的弟弟真的很好,痴心一片,硬件也不错,毕竟佟博文未婚。
秦总是培训班的负责人,也是她刚去北外给了她很多帮助指导的人。只是大二开始她自己熟悉了工作和人事,一忙碌就疏于联系,以至于秦雯辞职去支教這件事,她居然都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但是,這件事的复杂程度居然远超過了她的想象。
秦总的說法是,秦雯并沒有换联系方式,走前還說到了那儿会联系他。但是,他沒有再收到任何消息,支教的小学也沒有看到她来报道。
一句话說来就是秦雯是失踪了。
虽然已经报警,但是已经失联4個月了。
许知瑞觉得头皮发麻。
這個世界,除了男欢女爱,還有更多的,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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