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七)第七穿
在這過程中,白衣和尚一直靜靜地閉着雙眼,打坐的姿態也一動不動。
明媚的陽光透過婆娑的樹葉灑落下來,照着整片林子明亮而祥和。溫潤的微風輕輕吹拂着,穿過林間的樹木,葉子發出沙沙的輕響。除了偶爾一兩聲清脆的鳥鳴,或者各色動物覓食穿梭草叢的刷刷聲,蔥鬱的林子靜謐非常。
尤悠將粘在嘴上的頭髮撩到耳後,學着和尚的姿勢,盤腿坐在他對面。
纖細的腰桿挺得筆直,發育完美的胸口,□□練的女士西服包裹得鼓鼓的。
一雙眇目的眼角微微向上挑,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和尚。即便不說話,那神態自由一股強勢在:“說吧,你是什麼人?姓什麼?叫什麼?多大了?幹什麼的?爲什麼沒事給勞資搞那些破任務?說!到底存的什麼心!”
事實上,拋卻穿梭各個世界或美豔或清秀的皮囊,尤悠本人的樣貌是極其的出衆。
眉眼狹長,眸色是異於常人的淺灰。鴉青色的濃密睫毛像小刷子一般密密地佈滿上下眼瞼,高挺秀美的瓊鼻,凝脂一般看不見毛孔的白皙皮膚,紅的滴血的脣……不管誰看,她都是一個奪人眼球卻又危險的妖精。
然而被尤悠這樣盯着,那俊和尚卻如眼前無物一般,平靜的激不起半點浪花。
“哎!問你話呢!”等了半天對方不開口,尤悠眉心一皺,忍不住拿腳尖踢了踢他的大腿,“哎哎,說話啊,和尚!”
踢了半天,那和尚閉着眼睛就跟長在地上的石頭一樣,一動不動。
尤悠嘶了一聲,奇了!
一咕嚕爬起來跑和尚的面前蹲着,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哎,系統,別裝了。就你這張臉,化成灰我都認得。說話啊,別裝模作樣,那空間的小光球你呆多久了?你自己數數,都被我抓到好幾次了還裝什麼彼此不認識!”
於是又戳他,鍥而不捨。
戳了半天,閉着眼不動如山的和尚終於睜開了眼。
開眼的瞬間,嘴角習慣性牽起淺淺地笑。
尤悠被他的笑容煞了下,心臟一下一下地跳。
閉了閉眼,平息了片刻恢復正常。
陽光透過蒼翠的樹木,落下影影綽綽的光影。平和的風,清新的空氣,尤悠深吸了一口氣,心情慢慢和緩了。
柔軟的草叢坐着並不扎人,就是比較容易沾了綠汁水到衣裳上。尤悠扯了和尚的袍子下襬鋪着,過去挨着他坐下,然後撞了撞他肩秋後算賬道:“說吧,怎麼回事?坑了我這麼多年,也該給我一個解釋了。”
“解釋什麼?”
蓮清垂着眸子靜靜地瞥着身邊的人,終於開了尊口。
尤悠眉頭一皺:“你說解釋什麼?”她不是都說兩遍了,怎麼還問?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水紅色的薄脣輕輕開合,淡淡的檀香從蓮清的身上飄出來,縈繞在尤悠的鼻尖。他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溫柔包容的眼神看着尤悠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既然都已經知道,女施主還要貧僧給出怎樣的解釋?”
什麼叫‘既然都已經知道’?
“我知道那是我聰慧猜出來的,你的解釋歸你的解釋,別跟我打馬虎眼!”什麼玩意兒,被抓到真人了還敢糊弄,“你一個出家人搞什麼言情攻略系統?還各種壓榨我做這些沒意義的任務,現在寺廟裏都這麼清閒?”
沉寂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笑意,蓮清唸了句佛,突然又閉上了眼睛。
尤悠搞不明白他的舉動,又撞了下他。
蓮清卻只道:“修佛修三重境界: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悟漸深,則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徹悟後,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而修佛的基石,在於踏入紅塵,好好體悟。”
尤悠:“……什麼東西?”
牛頭不對馬嘴!
見她沒聽懂,蓮清緩緩地轉過頭,翻譯成白話文:“我是說,你需要歷練。”
慢慢放下合十的雙手,他將腕上的黑色木雕佛珠取下來捏在手心,緩緩地轉着。蓮清的眼中笑意沁了出來,教導孩子似得衝尤悠道:“佛法的精進,需要修者歷經‘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只有親身體悟,方可真正參透其中奧義。”
……佛法?
原本被風和日麗的天氣搞得不暴躁的尤悠,額前的青筋不可控地凸了凸:“……參透奧義?所、以、這些生老病死什麼玩意兒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世間繁雜,修的一顆佛心得一方淨土。”
蓮清淡淡地笑。
這下尤悠聽懂了,因爲聽懂了,所以瞬間炸了!
他媽的,這禿驢的意思是,她麻痹的累死累活忙活了六個世界,就是爲了修習什麼山什麼水的佛法去參透什麼鬼的佛家七苦,還他媽的歷經紅塵就爲了獲得一方淨土?!
神經病啊!!
一腳踹在了蓮清的大腿上,尤悠的雙眼冒火:“勞資纔不管什麼佛法什麼淨土,你他媽忽悠着勞資忙了六個世界,現在又莫名其妙地被捲到這裏。勞資存的那些經驗值和積分怎麼辦?你是系統,快想辦法給老子兌換!麻溜點兒的!”
尤悠的那一腳跟螞蟻咬似得,蓮清連眉頭都沒動:“你既已脫離了系統,那些積分經驗值自然是做不得數的了。”
“……???”
“…!!!”
她小心翼翼存着的,想爲往後養老打算的積分、經驗值做不得數了?淺灰色的瞳孔瞬間猛一縮,尤悠當即暴怒了!她一腳踹翻了蓮清,單手揪着他的僧袍衣領子,猙獰着臉抵在他的鼻前咆哮:“死禿驢,你再說一遍!!”
蓮清倒在地上,眼底的笑意漸漸積了,自若的神態依舊。
半晌,他掀開了眼皮子,淡淡地笑:“女施主莫生氣。踏入蒼莽界是女施主的因緣巧合,貧僧也始料未及。如今女施主脫離萬象塔,唔,所謂萬象塔,就是女施主所謂的系統。女施主既已脫離,塔內的東西自然失去效用。”
尤悠:“……”
“……你麻痹!”
怒急了!尤悠張開利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
蓮清先是一愣,而後失笑。
任由尤悠壓在他身上,左側的肩膀被咬出血他也無動於衷,只是還教育尤悠道:“女施主,女子口吐惡言視爲不淑,切莫失了方寸……”
“泥給饒子滾,饒子的肉命都打蕊彪惹!!”肩膀肉硬的跟石頭似得,差點崩了牙,尤悠卻死叼着肉不放,“咬日泥!!”
林間的風默默地急了些,像是配合兩人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吹得尤悠一頭及腰的墨發胡亂地飛舞。然後,絲絲縷縷地落在她的肩頭,漏到她壓着的蓮清的白色僧袍上,也順便糊了疊羅漢的兩人一頭一臉。
蓮清又想笑了。
“女施主莫急,”肩上都快被血染紅,他的語調依舊不疾不徐,“若是擔心壽命,貧僧可以教導女施主延年益壽的術法。”
“??!!!!”
蓮清的笑意自帶悲憫神色,嗓音卻如梵音入耳般沁人心脾:“貧僧自有他法,還請女施主鬆開貧僧。”
“……泥嗦君的?”
“自然。”
壽命少不了,尤悠的怒氣瞬間消了不少。惱怒沒那麼大她的腦子也就恢復了運轉。守信地鬆了開嘴,她問:“你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着這麼奇怪?”
尤悠是個完全的現代人類,即使在穿了兩次古代,她骨子裏的某些東西依舊不變。比如,即使相信有靈魂的存在,她依舊不太信神佛那一套。所以,對萬象塔這一類網遊式的稱呼,她覺得怪。
蓮清知道她的困惑,輕輕拍了拍尤悠抓着他領口的手,示意她放開。
“萬象塔,貧僧手中一件佛家法器,”尤悠依他的意思放開,身體卻依舊壓着不放,“塔內所贈壽命也不過須臾之數,在歲月漫漫的蒼茫修真界,不過彈指一揮間。女施主,其實不必過於膠着。”
尤悠被蓮清的說法驚了!
眼裏一番糾結,神色凝重地坐了起來:“修真界?什麼萬象塔是一件法器?”
“萬象塔,呈現時事萬象。”蓮清平和地仰躺在地上,尤悠騎坐在他腰間居高臨下地觀察他的神情,“內有七層,每一層爲一個小千世界。每一個小千世界,會因世間的萬象,生出各樣的悲歡離合……”
“女施主機緣巧合進入了萬象塔,歷時一個甲子,共穿梭了六層塔節。”
蓮清的神情悲憫又慈和:“不論早晚,女施主遲早要出塔。”
“你說那些世界是虛擬的我能理解,畢竟都是……”可小千世界什麼的,六層塔節什麼的她就不能理解了!“你現在告訴我,我他媽其實根本沒跟什麼系統綁定?就只是被吸進了你的一個法器裏而已?”
蓮清頷首:“正是如此。”
“我去!”
“那裏面的人呢?我遇到的那些人呢?”其實冷靜下來,好像也沒什麼不能接受?尤悠舔了舔下脣,快速思索了下,將疑惑咽在肚子裏。事實上,系統也好,法器也好,對她來說其實都差不多,畢竟她已經死了。
“他們都是假的對吧?是影像?”
“事無絕對,那些人那些物或許是真,或許是假。世間萬象孰真孰假,且問自心。”
問自心?
三個字,尤悠眯了眯眼就,突然有種熟悉的不祥之感。
她斜着眼睨着地上不動如山的和尚,默了片刻,幽幽地開口:“……不會哪一天,我突然間就遇到了曾在塔中渣過的某個人吧?”
蓮清笑:“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只能告知女施主,事無絕對。”
這就是會咯!
“你很可以的啊……”
這熟悉的坑爹屬性。
尤悠緩緩俯下身,淺灰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蓮清如含遠山的眼睛,“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看來藏在系統背後你玩的很開心啊……”
話音剛落,墨玉的眸子又泛起笑意,蓮清沉吟道:“女施主錯怪貧僧了,萬象塔內的並非貧僧本尊。修真界的法器,若是品級夠高,自可生出器靈。女施主在塔內所見之人,未必不是萬象塔的器靈。”
器靈?呵呵!
“你把器靈叫出來看看,”別告訴她修真界的器靈都跟主人長得一樣,她明明看到一模一樣的臉,還有這明擺着的八/九差不離脾性,甩鍋這麼冠冕堂皇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尤悠眯着眼冷笑,“和尚,你應該方便吧。”
蓮清躺在地上,淺淺笑着沒動。
“拿啊,別說那什麼法器沒形態?”
蓮清嗯了聲,眼裏的笑意緩緩地溢出來。
他活了數不清的歲月,走過數不清的世界,很少有這般開懷的時候:“可否請女施主起身?女施主這般壓着貧僧,貧僧騰不出手。”
尤悠這才注意到兩人的姿勢,尷尬了瞬,淡定地站起身。
將黑木珠子繞在腕上,男人那修長白皙的腕部在赤黑的映襯下,美得扎人眼。尤悠心中又是一跳,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不去看地上的男人。蓮清慢悠悠地坐起身。一邊輕輕拍打着僧袍上的草屑,蓮清一邊搖着頭又是笑。
“別笑了!”
從來沒有過心中怦怦跳的經歷的尤悠被這陌生的感覺擾得暴躁,翻着白眼不耐煩:“有什麼有趣的事兒嗎?不明白你在笑什麼。”
蓮清按她的意收了笑,手下卻慢條斯理的收拾衣裳。
片刻,他突然朝尤悠伸出了一隻手,手心朝上。在尤悠沒明白這是要幹嘛的時候,他手心裏白光一閃,出現了一個十釐米高的銅色小塔。
尤悠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憑空出現!
看了眼神色如常的蓮清,尤悠心中震盪:原來,這就是修□□!
這時,蓮清的另一隻手包裹着一團白色光暈也擡了起來,不知他做了什麼,只見他的手指輕輕在塔尖上點了點,那銅色小塔迅速震了震,發出一道刺眼的金光。緊接着,光束射在兩人旁邊,中間一個銀色的身影呼嘯着閃了出來。
金光慢慢散去,尤悠眯着眼看站在光柱中的修長身影——
是一個一頭銀色長髮的男人。
修長的身形,白色的袍子,微笑地立在她的面前。
尤悠閉了閉眼,等眼睛適應了再睜開看,又一次無語凝噎。
這個所謂的器靈男人,穿着一身熟悉的白色長袍,有着一頭熟悉的及踝銀髮,一雙熟悉幽深的墨藍色眸子,一副熟悉的叫人如沐春風的笑容……不是別人,正是第六世界被系統嚴厲警告的未知生命——鳳君。
尤悠:“……”
鳳君衝她揮了揮手:“悠悠啊,好久不見。”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之後,尤悠開了口,嗓音啞的不像樣。
她說:“艹!”
“這是怎麼回事?!”鳳君是器靈,她又在系統光球裏看到和尚的臉,“別告訴我,器靈的臉可以隨便變化,我明明看到的是你的臉。”
“器靈的臉可以變,不過你看到的確實不是我,”蓮清沒開口,鳳君倒是開了口。他走過來十分熟赧地環住尤悠的肩膀,“我是萬象塔的器靈,萬象塔的萬千小世界我可以自由穿梭。悠悠你進入萬象塔的這段時間,我剛好陷入小世界裏了。”
“所以?”身爲一個器靈,居然丟下自己的本職撒丫子玩耍,果然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器靈!被坑的一臉血:“你別告訴我,塔內的什麼系統都是我的幻覺……”
鳳君聳了聳肩,態度很無所謂:“塔內有我鍛造的傀儡,它幫我撐着。”
“那我看到的他的臉呢?”尤悠指着站在對面的蓮清,臉都僵硬了,“你不會給你那個傀儡用了他的臉吧?”
鳳君順着她的手指看向含笑的蓮清,眨了眨眼,笑得十分無辜:“我那傀儡就是一隻簡易木質的小鳳凰,不是人型。不過……悠悠啊,你的氣息很奇怪呢。”說着,鳳君又湊到尤悠的頸間嗅了嗅,“原來你本體的氣息是這樣的?我居然從來沒見過你這種氣息的。”
“哦,”自己什麼氣息,尤悠半點不放心上,“既然鳳君你是器靈,是萬象塔的靈魂。那我先前做任務獲得的經驗值積分什麼的,你能幫我兌換的吧?”
鳳君的身子倏地一僵,有點措手不及:“……什麼?”
尤悠挑了挑眉,手伸到鳳君跟前:“我的血汗錢,包工頭你是不是該給了?”
“啊?哦,那什麼,我突然發現自己還有事情要忙,”鳳君鬆開環着尤悠的手臂,左顧右盼地看了看四周,然後自顧自地一本正經點頭,“那悠悠啊,今天就到這兒了,咱們就只能下次再見啦~~”
說罷,他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見,清悅的嗓音經久不散:“下次見面的時候,請你喫好喫的甜點吶~~”
銅色的小塔震了震,白光大作。由塔頂發出一道極強的金色光束,鳳君的身影鑽入光束,消失不見。接着,光束散去,之後便再也沒了動靜。
尤悠:“……”
蓮清被她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逗樂了,清雋的眼睛微微挑着,似乎有光華在他的眼角跳躍。尤悠嚥了口口水,按捺下蠢蠢欲動的心:“你是他主子,剛纔說的會教我延年益壽的法子,應該不是騙我的吧?”
蓮清:“當然。”
“那,什麼時候教我?”
蓮清展開修長的手,手心出一朵拇指大小的白色蓮花悄然在他手心盛開:“女施主喫下這個之後,貧僧自會教導你。”
尤悠:“……”
作者有話要說:總算寫完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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