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軟
今日朝中應該無甚大事纔是。
許然示意他坐下,“可用早膳了?”
裴觀一愣,“尚未。”
許然笑了笑,“正好,朕也還沒用,陪朕用些吧。”
裴觀一頭霧水,許然已經叫人傳了膳,又擺手揮退了準備給自己佈菜的趙福。
裴觀自覺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拿過許然身前的白瓷小碗,替他盛了一碗粥。
許然擡手攔他的動作,手指自然地搭在他的腕上,“朕沒讓你做這個。”
裴觀在許然的手腕觸碰之下,心神不自覺地一顫。
他垂眸將碗放置在許然面前:“陛下的膳食在呈上之前,已有專人試食,是否還需微臣再行試食?”
許然心口一陣憋悶,幾乎要忍不住將面前的人擁進懷裏,然後狠狠堵住他的嘴。
“冷靜!冷靜宿主!冷靜!”
系統感應到許然飆升的心跳唰的一下飛出來。
許然微笑,“……沒事。”
雖然相伴一生的男朋友忘了自己而且覺得自己要殺他……
“皇宮被攝政王整治得固若金湯,哪裏需要這麼仔細。”
許然是真心誇讚,但裴觀卻不得不理解出另一番意味來,“微臣從前多有僭越。”
身爲外臣,卻將手伸到了皇宮,確實也稱得上僭越。
許然輕嘆一聲,帶着些許無力:“裴觀……”
裴觀的脣緊緊繃着,這是皇上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從前皇上喊他攝政王,裴卿,甚至最初的裴將軍……
用依賴的,試探的,戒備的,甚至討好的語氣。
許然不想聽裴觀說這些話,“咱們先喫飯,好嗎?”
咱們……
許然盛了一小碗參雞湯放在裴觀手邊,“快喝,待會兒涼了。”
裴觀頓了頓,他和皇上一起用膳也不是稀奇事,可是皇上不會爲他盛湯的。
許然看他不動,“怎麼了,不喜歡喝嗎?”
他記得第一個世界的裴緒冬是很喜歡雞湯的。
沒有不喜歡,裴觀對上那雙清澈的黑眸,他今日沒在陛下眼中看到猜忌戒備。
他不再想這碗湯裏是不是有毒了,也不願深究陛下今日的舉止背後的意圖,他只把這當做是真正的關心,脣角揚起一抹清淺的弧度,“多謝陛下。”
許然看他一口一口認真喝完了湯,忽的心軟的厲害。
不想逼迫他,對方沒有記憶,是真的在這個階級分明的朝代中生活了這麼多年,自己的身份於他是天然的壓迫,何況原身的殺心早已顯露,許然有很多時間,他不着急。
“朕……我覺得你臉色不太好,讓太醫來給你看看好嗎?”許然換了個自稱。
許然原以爲裴觀是身子虧空,可方纔探了他的脈象,卻意外的穩健有力,比尋常人還要強些。
幾乎是許然這話一出,裴觀就感受到熟悉的幻痛來,不自覺咬住下脣,眼神也略有些空茫。
時間未到,不過是幻痛,裴觀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片刻功夫已然恢復常樣。
他扯出一抹笑意,“有勞陛下關心,微臣身子無礙,實在不必勞煩太醫。”
旁人注意不到,許然也不可能注意不到,他神色不變,大步走出殿外。
“傳太醫!”
不再理會對面這人,許然闔眼翻找劇情。
“他不肯告訴我。”許然語氣平平淡淡。
系統擔心的都快哭出來了,“宿主,我找過了,解鎖的劇情裏真的沒有……”
快穿局的人才考覈十分嚴格,例如上個世界裴父的車禍,這個世界裴觀的身體,都要靠任務者自己發現。
許然在意的卻不是這個,“可是他不信我。”
許然不是原身,他從來沒想過傷害裴觀。
“宿主,你不要難過……小裴他也不是故意的。”
當然不能怪裴觀,許然嘆了口氣,慢慢來吧。
“主世界的補劑可以給他用嗎?”許然忽然想到。
系統琢磨一下,“應該是可以的,可是補劑只能用在大病初癒的人身上,現在還不知道小裴的情況呢。”
“先買着。”他上個世界積分挺多的,有錢!
太醫的結論和許然一樣,裴觀的脈象很好。
裴觀收回手笑道,“微臣早說了無礙,陛下此刻該信了?”
“不信。”
許然心中澀意難言,他盯着那人愕然的眉眼,“你方纔是怎麼了,能告訴我嗎?”
他竟是注意到了自己方纔那一瞬的異樣,裴觀嗓子發啞,一向用來搪塞旁人的說辭堵在喉口。
半晌,裴觀擡眼對上許然的視線,“從前在軍中受過些傷,那時年幼,記憶的深了,遺留些幻痛罷了,竟讓陛下擔心了。”
十分合理的說辭,十幾歲的年紀從屍山血海殺出一身功名,想也知道是何等慘烈。
許然輕聲開口,“當真?”
“當真,”裴觀抿脣輕笑,倒真像有幾分羞赧,“實在是無病呻吟,所以纔不好說,讓陛下笑話了。”
許然微微搖頭,“不是無病呻吟,還是疼得厲害嗎,要怎麼才能好些?”
裴觀徹底僵住了,他幾乎要窒息,恨不得立刻從這間屋子裏逃出去。
恨不得陛下現在是用言語試探他,瓦解他的心防,而後立刻賜他一杯毒酒!
“不怎麼疼了,”他聽見自己說,“多謝陛下關心。”
“既然沒事,留下來幫朕批奏摺吧。”
皇上又重新自稱朕了,語調也冷了兩分,裴觀心中澀痛。
裴觀今年已經沒有批過奏摺了,他教會了小皇帝,而後退得毫無留戀。
爲什麼現在要讓他批奏摺,是新的試探嗎?
裴觀抿了抿乾澀的脣,他不該忤逆皇上,反正自己孑然一身,無所牽掛,對方要如何,都順着就是了。
明明該這樣做,可他開口,“微臣從前行事多有過界,請陛下寬恕。”
他不是很想死在陛下手上了。
許然忽的拉住他的手腕,冰涼僵硬,這人在不安。
“可是我一個人批不完,”許然知道怎麼讓這人心軟,“裴觀,你幫幫我。”
十八歲的天子眸光溫柔,這時候微微蹙眉看他,倒像是真的因爲奏摺太多而委屈狠了。
“微臣遵旨。”
裴觀拒絕不了這樣的許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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