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娛樂圈完
電影的開場宛如一幅淳樸熱鬧的水彩畫,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屋頂,牆壁上掛着玉米和辣椒,村莊坐落在山林深處,樹木鬱鬱蔥蔥,枝葉繁茂。每個人臉上都笑意融融。
“李家嫂嫂,在這兒洗衣服呢?”
粗布衣裳的女人在河邊搓洗衣物,水花濺在她的臉上:“可不是嘛,家裏那小子上山砍柴,碰着雨了,你瞧這衣服,都是泥印子。”
觀衆們看到這兒都有些懵,不會放錯片了吧,這電影看起來挺溫馨的啊?
畫面一轉,女人提着洗好的衣物回家,庭院裏的兒子坐着燒水,朝鏡頭看過來,他的眼神空洞麻木,臉色蒼白陰鬱,咧嘴一笑,竟有些可怖。
他語調平平,聲音沙啞,機械般地問候:“媽,你回來了。”
寒意似乎從屏幕裏鑽出來,滲入觀衆心裏,村莊裏絢爛明媚的景色,也莫名變得詭異起來。
回到自己的房間,兒子從枕頭裏掏出一塊白布,上面歪歪扭扭,像是畫着路線圖。
他拿起放在牀腳的煤炭,在白布上添了幾筆,那周身的死氣才散了些。
……
村子裏有人結婚,到處都是喜氣洋洋,兒子也去幫忙燒水,新房裏卻隱隱約約傳出哭聲,新娘子始終沒出來,村裏的人卻似乎都像習以爲常。
兒子避開人,透着貼了喜字的窗戶往裏看,只看見粗長的麻繩。
這家的新娘子能出門已經是半年後,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的年歲,生的水靈靈俏生生,卻已經說不了話,粗布衣裳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細白的脖頸下隱約有些青紫。
她提了髒衣服和李家嬸嬸一同在河邊洗,臉上的麻木幾乎和岸邊等着的兒子像了個十成十。
電影的進度已經過半,兒子那塊白布終於畫的滿滿當當。
夜色靜謐,籠在安睡的村莊,兒子揣着布,揣着偷藏的兩個饃饃,悄悄出了家門,才走到村口的溝溝,底下卻鑽出個瘦小的黑影,他被那新媳婦攔了。
他的黑眸驟然變得狠厲,咬了牙去勒那個新媳婦的脖子,新媳婦掙不開,張了張嘴“嗬……嗬……”說不出話,只能流着淚搖頭。
那細膩蒼白的脖頸上早有勒痕,兒子愣了愣,慢慢鬆開手,繼續往前走。
新媳婦全然不顧這是個差點殺了自己的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兒子腿長走得快,她絆了一跤怕跟丟,幾乎是連滾帶爬。
再一擡眼,兒子早就不見蹤影,周圍是一片漆黑,她滿臉無助,抱着腿蹲下,衣袖被樹枝劃破,露出裏面新舊摻雜的傷痕。
兒子卻在這時候又回來了,他將一個饃饃惡狠狠地塞進新媳婦懷裏,問道:“要跟我跑?”
新媳婦用力點頭,眼裏又涌出淚珠。
兒子就伸出手:“你跟不上,我就丟下你了。”
新媳婦死死抓住兒子的手,二人跌跌撞撞地在山中穿行。
天漸漸亮了,山中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
兩人不敢再走,蹲在樹木掩映的偏僻處,同伴是個啞巴,兒子也就跟着不說話,雖是沉默,氣氛卻不如那熱鬧的村莊壓抑。
新媳婦拿着樹枝在地上寫字,她一個字一個字寫,絲毫不顯厭倦,還是個小姑娘的模樣呢。
兒子不識字,也不打斷她,皺着眉頭看自己的白布。
於是觀衆就將新媳婦寫在地上的話都一一看清了。
“秦月月。”
這是她的名字。
“我今年要高考的,我馬上就能上大學了。”
“我爸爸媽媽很想我。”
秦月月啃完兒子分給她的饃饃,突然拉了他的手,在他掌心寫下三個字,又指了指他。
兒子沒明白,觀衆卻明白了。
“李興言。”
她寫了他的名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寫,被月月寫下來了。或許不是“興言”這兩個字,但根據這個讀音,月月寫下她覺得意義好的兩個字。
天又黑了,他們繼續往外逃。
李興言和月月掉進污水,等爬起來,月月臉色慘白,鮮血染紅了她的褲子,她疼得顫抖,卻喊不出聲。
李興言腦子一木,抱着她急促道:“你怎麼了,我帶你逃出去,治病。”
月月動不了,她眼淚又涌出來,她知道自己應該是流產了,在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被迫懷了孕,又流了產。
她推推李興言的胸膛,拼命搖頭,李興言得快點走,她動不了,會連累他。
李興言眼神慌亂,抱着她瘋狂地跑,他好像從沒說過這麼多話。
“不睡,別睡,馬上就出去了。”
“你記得你的爸爸媽媽嗎,我帶你找他們。”
“對不起,我該早點帶你跑。”
李興言明明說了會丟下她,此刻卻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任由她的血染紅自己的衣裳。
天光大亮,他們終於跑出那座山。
……灰頭土臉、傷痕累累的李興言,帶着鮮血淋漓的秦月月。
最後是兩個鮮紅的大字《鎖途》
電影就此結束。
《鎖途》大爆,在國慶檔衆多電影裏票房遙遙領先。
網上對劇情的討論經久不息。
【月月到底活着沒有啊!】
【怎麼能這樣,他們找到家了嗎?】
【嗚嗚嗚我討厭開放式結局。】
許然主演的第一部電影,裴津琛當然要看,挑了個凌晨,他們包了場。
許然沒怎麼看,他一直注意着裴津琛的情緒,時不時捏了爆米花往他口中送,在他的插科打諢下,氣氛也輕鬆些許。
裴津琛全程都很平靜,等電影放完,他才輕輕抱住許然:“演得很好。”
他說演得好,那就是真的演得好,畢竟他曾親身經歷過同樣的彷徨與無助。
許然摸摸他的髮絲,笑道:“好厲害。”
裴津琛面露茫然,許然輕聲解釋:“我當時演戲的時候,就覺得我男朋友好厲害。”
他真的逃出來了。
裴津琛的眸光顫了顫,他父母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彷彿根本不在意他逃出來有多不容易。
而許然說了,就像冥冥之中,他逃出來該要遇見的人,兜兜轉轉出現在他眼前。
-在喧鬧世界的一角,有兩個孤單的靈魂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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