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留我住一晚吧
比他乖、比他成績好的小孩,比他給的錢多的家長。
他悶聲補充:“別人也是編的。”
就許然這麼實誠,然後來他這裏試課。
許然置若罔聞,翻開到三角函數那一講,圈了三個題出來,“先把這三題做了。”
裴季川被這人的頑固氣得腦仁疼。
許然一手撐着下巴,看裴季川出去搬椅子,對系統道:“這不是挺乖?”
系統猶豫道:“是,吧。”
應該。
裴季川走到客廳,發現自己之前燒的水已經開了。
講課的人……需要喝水吧?
許然看見裴季川一手搬椅子一手拿水壺時並不奇怪,起身將水壺接過來。
“重不重?”
裴季川沒說話,將椅子放下,又去廚房找乾淨的杯子,然後“砰”的放在許然面前。
許然語氣輕飄飄的,帶着調侃:“鬧什麼脾氣,李川。”
裴季川沒鬧脾氣,但被那個隨口胡謅的名字嚇住。
他不叫李川……
今天試課完就說不滿意讓許然趕緊走。
他今天付錢,不讓許然虧本。
裴季川解題時其實很認真,題目看一眼,那些翻爛了的公式就浮現在眼前。
三題對了兩題。裴季川看着許然用紅筆劃上兩個勾,心裏竟然悄悄鬆了口氣。
裴季川聽許然給他講題時有些出神,說實話許然聲音不疾不徐、講解思路明確、直擊要點,遠超過他對家教老師的期待。
許然說完後喝了一口熱水,問道:“懂了嗎?”
裴季川下意識想點頭,但理智告訴他不能讓許然當自己的家教老師。
他嗓音冷下來,加上存在感非常強的髮色,十足的壞學生樣:“沒聽。”
許然盯着他看了幾秒,裴季川僵在椅子上,覺得頭皮發麻。
許然是不是生氣了?
該生氣,他準備的那麼好,講題那麼認真,結果遇上了自己。
他想伸手去抽許然手上自己答題的那張紙,卻被避過去。
許然輕輕笑了笑:“再做一遍?我看看哪個步驟沒懂。”
別浪費時間了。裴季川想,許然現在就走,他給他結這節課的錢。
但是當空白的草稿紙被放到面前時,裴季川拿着筆,腦子裏全是許然剛纔的講解,一步一步寫下來,順暢無比。
“不錯。”許然誇了一聲。
就這麼一聲,裴季川心底竟然生出小小的雀躍。
許然說:“基礎知識點記得很牢。”
“沒有。”裴季川低聲否認。
許然不再逗耳朵都紅透的小朋友,點出他的問題:“題型記得太死了,原理沒弄清楚,是不是沒怎麼聽課,全靠刷題?”
說對了。
現在許然知道他打架、經常逃課了,知道他是一身麻煩的小混混了。
他甚至不敢偏頭看許然的側臉。
“我給你講。”
裴季川怔了一下,語氣有些古怪地問:“什麼?”
許然側身看他的眼睛:“相信我,能給你講清楚。”
他沒有不相信許然。裴季川咬了咬牙,他知道許然能做到。
成績好、長得好,乾乾淨淨的一個人。
許然不顧學生的抗拒,自顧自地講課。
他的聲音很好聽,蠱惑人心,知識點就這麼從耳朵裏鑽進腦子。
“叩叩——”
敲門聲響起,裴季川猛然回神,神經不自覺地繃緊,他捏住刀片,吸了口氣。
是誰,催債的?還是他爸活着的時候得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總之,在裴季川這十幾年的人生裏,有人找上門的時候都不是什麼好事。
“你在這兒等着。”裴季川垂着眼,看起來還挺正常。
許然按住他冰涼的手,溫聲道:“沒事,是我點的東西。”
裴季川看着許然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出去開門,和外面的人說了兩句,又提着兩個袋子回來。
他輕聲說:“燈壞了。”
客廳黑漆漆的,讓外賣員覺得可疑很正常。
他剛剛聽見許然和外賣員解釋。
本來不該是讓許然解釋的。
“嗯,”許然聲線雲淡風輕,隨口應道:“白天看看能不能修。”
這樣的語氣,就好像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
本來也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
兩個袋子,一個裝着藥品,一個是點的宵夜。
兩盒噴香的烤肉拌飯,外加贈送的兩瓶可樂。
裴季川看着許然將一份烤肉拌飯和一瓶可樂放在自己面前,然後又從另一個塑料袋子裏掏出棉籤、碘伏、消炎藥膏、消腫藥水。
這是在幹什麼?
裴季川的手有些抖,偏頭避過了許然的手:“我沒受傷。”
“也不想喫飯。”
許然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嚇到他:“買都買了。”
裴季川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顫着手按了兩下:“我給你錢。”
他伸手要去拿袋子上的小票,視線卻突然一凝。
許然將自己的衣袖挽上去,手肘處有一塊不太嚴重的擦傷。
裴季川強迫自己不盯着看,只是破了點皮,多大點事,許然一個大男人……
粉發少年奪過他手上的棉籤和藥膏。
許然看着他低頭幫自己擦藥,然後慢慢地把另一隻手放在裴季川頭頂。
很輕的揉了揉。
裴季川手上的藥膏和棉籤一起掉落在地上,他匆忙彎腰去撿,卻有一隻手先他一步。
許然說:“禮尚往來。”
“我給你上藥。”
裴季川都不知道自己受了哪些傷,直到沾着碘伏的棉籤蹭在他破皮的下巴上,溫熱的掌心將藥酒揉進他的肩膀。
疼痛後知後覺地找上門,他從椅子上滑下來,頭埋在手臂裏。
許然等了一會兒,纔將他從地上撈起來,掰開一次性筷子:“陪我喫飯。”
裴季川沒接筷子,睜着通紅的眼睛:“我是疼的。”
許然點頭,溫聲道:“是,你受傷了。”
烤肉拌飯實在是很香,裴季川沒忍住。
他沉默着給許然轉賬,低着頭將飯嚥進肚子裏,不去想有什麼東西砸落在飯盒裏。
許然看着那個數字,提醒他:“多了。”
藥錢飯錢,連帶着許然那份一起加起來都沒這麼多。
這有什麼好問的,別人休想從他手上多拿一分錢,許然這人不知好歹。
裴季川聲音很啞:“給你你就拿着,你不是很缺錢?”
好好一個大學生,不學人家到處旅遊、不學人家談戀愛,在便利店上夜班,在他這裏當家教。
許然笑了一下,學着他的話:“你不缺錢。”
小朋友死撐着面子:“不缺。”
許然收下錢,重新定義:“補課費。”
打開的可樂被遞到眼前,他聽見許然自作主張:“你高考之前的補課費。”
纔不是。
裴季川冷聲道:“你就這麼便宜?”
這話說的太過分,裴季川當時就有些後悔。
可樂罐子上,有水珠滑下來,裴季川愣愣地盯着看,溫熱的指腹蹭過他的臉頰,帶走潮溼的冰涼。
許然說:“給你打折,只給你打折。”
他揉了揉裴季川頭頂柔軟的粉發,像淺粉色的花瓣。
“別哭。”
誰哭了?裴季川聽不懂。
許然說:“天太黑了,留我住一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