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玩水
霍恪明天要早起,提前上了樓,其餘人也就陸續上去了。
裴亦行躺在牀上,偏頭看着打在窗戶上的細雨,他向來起得早,睡覺時也就常常忘記拉窗簾。
玻璃窗上的雨珠漸漸滑落,他閉上眼,睫毛稍微有些顫,手指也有點抖。
彷彿淋到一場寒涼的雨水。
第二天早上,霍恪提着行李箱下樓時卻發現下面已經開了燈。
“亦行?”
裴亦行穿着睡衣,窩在單人沙發裏看平板,平板上插了個有線耳機,淺綠色的耳機線纏在手指上。
他聽見聲音,就摘下耳機站起來,問道:“就要走了嗎?”
霍恪點點頭:“昨天都沒問,你什麼時候走?”
裴亦行見他有一個行李箱一個袋子,就幫他提了袋子,把他送到門口。
“我應該會晚點。”
昨晚下了小雨,現在地面還有些潮溼,清晨的風帶着涼意。
霍恪提前聯繫了助理,剛到門口就有一輛低調的黑車在他們面前停下。
裴亦行將袋子還給他,剛準備說再見,霍恪卻已經先開口。
“林老先生聯繫過我的助理。”
裴亦行整個人在這句話裏僵住,眉頭狠狠皺起。“林”是他母親的姓,林老先生便是他那位外公。
林家是音樂世家,裴亦行原以爲他外公當初活生生逼死親生女兒是因爲講面子,如今方纔想通。所謂的作風、所謂的名聲,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利益。
他以爲暴露自己的性向,做一些在他們眼裏是“拋頭露面”、“上不得檯面”的事情,就能完全跟他們撇清關係。
卻沒想到他們竟能如此無恥。
霍恪聲調低沉,淡淡道:“他問我覺得裴公子如何。”
裴亦行看向他,其實剛來到這裏時裴亦行最敬而遠之的人就是霍恪。
因爲霍恪身上那種商人特有的精明與深沉與他英年早逝的父親很像。
一樣溫和的假面,一樣滴水不漏的處事方式,一樣從骨子裏透露出來的傲氣。
但後來又覺得霍恪比他父親好些,他不會允許自己突破某種道德底線。
霍恪說:“我讓助理回覆了林老先生,告訴他不論我認爲我的朋友是什麼樣的人,都與他這位外人無關。”
很不客氣。
同一位在圈子裏有不低影響力的老先生說了這麼不客氣的話,這看起來是一樁虧本生意。
霍恪從不會做好事不留名,所以他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裴亦行。
裴亦行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自然也不會要求霍恪爲了顧忌他的自尊心和心情將這件事瞞着他。
他很耐心的聽完,情緒也只有一瞬的波動,而後承了霍恪的情,彬彬有禮道:“多謝。”
霍恪覺得很有意思,被放逐的、一個人摸爬滾打長大的裴公子,比那些門庭赫奕的世家精心培養的小輩都要出衆的多。
這其實不是一樁虧本生意。
他笑着點了點頭,上車離開。
送走霍恪後,裴亦行回房換了個衣服,再開門時,隔壁的許然也已經起了。
許然靠門站着,還帶着些剛醒來的懶洋洋,墨色的眼睛彎了彎。
“早上好。”許然說。
裴亦行還戴着耳機,裏面剛好唱到:“若只有一天,愛一個人……”
晨光黯淡,對面的人頭髮還有些亂,清亮的眼眸盛着他的影子。
裴亦行回道:“早上好。”
他們倆在廚房做早餐,將幾份早餐端出來後,其餘的人也都下來了。
喫完早飯後謝嶼也要走了,許然幫他提了一點行李,送到外面。
他看起來睡得不太好,臉色有些疲憊,上車後對許然揮了揮手。
“謝謝然哥。”他說。
在鏡頭之外的地方,他反而沉靜很多。
許然回到別墅的時候,裴亦行他們已經開始做清潔了。擦桌子、收拾東西、拖地,別墅差不多就恢復了最初的樣子。
導演他們還在感慨:“真是給節目組省錢啊。”
這事兒本來該請保潔的,結果這幾個嘉賓順手就給做了。
“然哥你什麼時候走?”俞嘉言問道。
“把你們都送走吧。”許然笑着說。
雖然知道幾天後就能再見,雖然也沒認識多久,但他們之間相處得很好,離別本就是一件傷感的事。
最後走的人感觸也會更深。
裴亦行將廚房收拾乾淨後就回房整理行李了,等林燦和俞嘉言也離開以後,他才拖着行李箱下來。
許然想幫他提行李箱,但裴亦行沒給,只能退而求其次接過他手上的袋子。
袋子挺輕,裏面只有一條毯子和一個小機器人。
“你怎麼走?”許然問。
裴亦行剛剛拿回自己的手機,節目結束前他們是不能留聯繫方式的,他點了幾下屏幕,才低聲道:“約了車在路口接。”
許然將他送到路口,裴亦行今天有些沉默,一直低頭看着手機。
“車來了,”他說,“謝謝你送我。”
許然毫無預兆地伸手,輕輕抱了他一下。
“亦行,下次見。”許然說。
裴亦行坐在後座上,看着袋子裏的小機器人,窗外的景物開始倒退,他打開窗子,向後看了一眼。
路口處的人對他揮了揮手。
裴亦行以爲自己很習慣離別,更何況只是短暫地分離兩日,和自己認識了沒多久的人。
這種事情竟然也會讓人傷感。
離開後便是完全的斷聯,他們都是簽了保密協議的,在節目錄制期間不能和外人透露錄製的情況,也不能私自在社交平臺上發佈有關信息。
知道許然的周邊遊打算後,導演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
“現在預告片熱度很高,直播的錄屏也有很多,還有兩天就要播出了,你再忍忍,儘量少出去。”
許然這個人好說話,爲了減少路透,特意買了帽子和口罩,出去遛彎兒。
這座城市風景是真的不錯,許然溜達着也拍了不少照片。到了日落時分,他沿着系統指的方向慢悠悠往前走。
系統愛操心:“你去看他,怎麼解釋?”
許然不需要解釋,因爲他不需要出現在某個具體的房間號的門外。
他站在馬路的這頭,看着對面的紅燈,以及紅燈下抱着一束白玫瑰的人。
大半身影隱沒在橙紅的夕陽裏,紅色帽檐下露出一雙熟悉精緻的眉眼。
綠燈亮起,許然朝對面走過去,那個人就停下步子,留在原地。
路邊賣花的人很多,客人都不夠爭。老奶奶向在路邊發呆的年輕人推銷的時候,其實沒抱什麼期待,她們自有自己的一套認人方法。
給路過的小情侶推銷,賣出去的概率最大,給看起來在等人的年輕人推銷,賣出去的概率其次。
但這個年輕人孤身一人、看起來也沒有在等人。
她只是覺得對方跟自己的花很配,都漂亮、都冷清、都柔軟。
裴亦行被老奶奶三言兩語一忽悠,就付了錢,然後抱了一束盛開的白玫瑰。
這是他第一次買花,所以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第一次收到的花。
回神後,剛剛想起的那人已經站在自己面前。
晚風吹亂了那人的頭髮。
“你怎麼在這裏?”裴亦行問。
“逛一逛,順便買些東西,喫晚飯了嗎?”許然笑着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花。
這樣的相遇實在巧合的有些過頭,裴亦行難掩喫驚,頓了片刻後才道:“沒有。”
十分鐘後,他們走進了一家小麪館,在角落處坐下。
第一次脫離節目後私下相處,裴亦行稍顯拘謹,而且他又覺得許然也有些不一樣。
他實在沒忍住:“你一直看我幹什麼?”
他們倆點的是一模一樣的青菜瘦肉粉,總不能是許然覺得他這碗比較香吧。
“一天沒見了,”這麼長的時間,許然很合情合理地表達自己的感受,“有點想你。”
剛剛趁着他們說話偷走一塊瘦肉的系統:“……”
真的是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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