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
“多謝師尊,他何時會醒?”
“應該就是這兩日了,你的身體如何?”
“無礙。”
……
裴墨沉剛將掌門送至殿外,回來便發現榻上那人已經睜開眼睛。
許然身體沒傷,只是神魂沉睡,醒來就沒有大事,他從榻上坐起來,四下一看,地方倒是熟悉的很。
——正是狐妖住了幾日的偏殿。
此刻是傍晚,殿中光影模糊,桌上倒是點了盞琉璃燈,攤開的玉簡還是許然之前放的。他擡眼看去,一道白衣清淡的身影緩緩走近,見到殿內模樣,腳步略有加快。
裴墨沉將溯光擱在一旁:“醒了?”
許然好奇:“我怎麼在這裏?”
“你昏迷了兩日,師尊說你們魔域情況不明,不如先將你留在天衍宗,其餘魔族皆回去了,你身邊那個鬚生還在之前的山頭住着。”
裴墨沉簡明扼要地說明情況,平淡道:“你若需要,我現在叫他來見你。”
許然:“不用,替我謝謝沈宗主。”
裴墨沉:“應該的。”
話說完,裴墨沉想到什麼,又向外走去,殿門推開,清風帶來一點藥味。
裴墨沉端了碗湯藥進門。
許然眼巴巴地看着,嘴巴向下撇了些:“怎麼是湯藥啊。”
“你昏睡時無法運氣化開丹丸的藥力,湯藥效果更好,師尊便叫人煎了藥餵你喝下。”
許然稍稍歪頭:“叫人?”
裴墨沉靜了一瞬:“是我。”
許然垮下去的笑又揚起來,接過藥碗也不矯情了,一口氣將藥喝光。
他蹙着眉:“好了,之後不用煎了……”雖說良藥苦口,但這藥也太苦了。
一顆圓乎乎的糖丸遞到他眼前。
是他們在人間嘗過的那一種,滋味清甜,很快就驅散了舌尖苦意。
見他狀態不錯,裴墨沉收回空藥碗:“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許然及時扯住他的衣帶:“你生氣了嗎?”
裴墨沉看了他一會兒,低下眼:“我可以生氣嗎?若不是你,現在躺在這兒的人應該是我。”
“對不起。”許然蔫蔫地玩他的衣帶。
裴墨沉看着自己那被攪得皺皺巴巴的衣帶,忍了忍纔沒伸手撫平,思考片刻又道:“那日你融合分身後有一狐族前輩見過,他這幾日還在天衍宗內,你可要拜訪他。”
許然沒什麼興趣,將裴墨沉那飄逸的衣帶變成一個花裏胡哨的蝴蝶結,滿意停手:“不去。我是半妖半魔之身,在哪族都算不上名正言順,何必自討沒趣。”
許然說完,裴墨沉一直安安靜靜,似乎在等什麼。
而後,他眼尾彎了彎:“繼續。”
許然:“……”
裴墨沉笑了一下:“尊主會在意別人眼中的所謂名正言順?”
許然被他這一聲“尊主”叫得瘮得慌。
裴墨沉瞥了眼自己襟前那隻蝴蝶,倒是沒將它扯了,拿起溯光:“長老找我還有事,你既然醒了,去留隨意。”
他頓了一下:“若是沒走,我明日再來看你。”
許然看着他出去,表情又垮下來。
系統這時候才慢悠悠地飄出來,嚼吧嚼吧這兩天從天衍宗偷的茶食點心,隨手餵給許然一個。
許然:“你剛纔幹嘛去了?”
雖說久病牀前無孝子,但他神魂才昏睡兩日,系統不至於這就沒耐心了吧。
系統擺了擺手:“快別說了,小裴生氣起來太可怕了。”
許然:“沒罵人沒打人的,就可怕了?”
系統:“這是一種感覺。”
許然仰頭望着天花板。
次日裴墨沉指導完庭中弟子的早課,順便將從前擅用的劍招都熟練一遍,估量着差不多到了某人起牀的點,才收劍往回走。
“閣下。”
鬚生此時路過,頗爲恭敬地向裴墨沉抱拳打了個招呼。
裴墨沉微微蹙眉:“你們要走了?”
鬚生一愣:“我們尊主不走,只讓我先回魔域探探情況。”
裴墨沉怔然:“他在魔域的處境危險到這種地步嗎?”
即便已經醒來,也不能輕易回去,難怪師尊之前送昏迷時的許然回去是害了他。
鬚生一時沒想明白,自己不過是先回去揪出那些生了歪心思、趁許然不在時悄悄動手腳的魔修,怎麼就成了尊主處境危險了。
他仔細衡量了這位天衍宗首席弟子在尊主心中的地位,又估了估裴墨沉如今的修爲,眼珠一轉:“閣下若得空,可否請我喝碗茶?”
裴墨沉頷首。
鬚生想着,雖然尊主下在他體內的蠱蟲已經許久沒再發作,但是這到底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刀,讓他無法安心。
他又不敢跟許然提,乾脆往裴墨沉身上使使勁試試。
天衍宗只零星種着幾顆桃樹,花瓣顏色都比不周山的要淺淡很多,裴墨沉拂去石桌上殘花,看向對面的鬚生:“魔域的情況,大人也敢同我說麼?”
鬚生幽幽嘆了口氣,煞有介事:“尊主身邊可用之人不多,我此次一走,便只剩他一個。天衍宗上下品行清正,我纔敢透露一二。”
裴墨沉垂下眼,徐徐倒了盞茶,推向對面。
鬚生接過茶,心中便是一喜,面上波瀾無驚:“我們尊主是妖魔混血,想必閣下也知道,他是自損己身,弒君上位。”
裴墨沉雖有猜想,聞言依舊有些驚訝:“弒君?”
“正是尊主生父。”鬚生一笑,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細算來,前任尊主同閣下還有舊仇。”
裴墨沉對於過去的事情已經不再介懷,只問道:“你是他的心腹?”
鬚生長嘆一聲,苦笑:“說來話長。”
他同裴墨沉言明瞭前任魔尊對親生子女所下的毒手,一筆帶過自己壓着許然取了許多次心頭血這件事,重點強調了他是受前任魔尊威脅迫害纔不得不做這些。
“尊主對邪術深惡痛絕,弒父後又殺盡所有參與者,用漫天血霧平息了血池中亡魂怨氣。所以閣下放心,不必你們人族仙門伸張正義,尊主已自行清理門戶。”
裴墨沉倏地擡眼,眸中情緒不明:“這都是我們在落淵宮時發生的?”
“沒錯。”鬚生聳了下肩,想起當初許然那乾脆利落的鎮壓手段,心中依舊犯怵。
“尊主生母早逝,生父將他當作取血的容器,是以他無法輕信於人。但當時他的狀態不能無人相助,才讓我撿回一條命,我知道尊主並不信我,也不怨他給我下蠱,只是希望尊主有一日能放下心結。”
他這樣情真意切,就差把自己爲許然肝腦塗地、死而後已這話寫在臉上了,滿眼都是對解除蠱蟲的渴望。
裴墨沉神色微變:“他沒有信任的人嗎?”
可祕境坍塌之時,許然在溯光劍上失去意識前看向他的最後一眼,分明是全然的信任。
不信落淵宮中自己培養的屬下,卻信身爲人族的他?
裴墨沉的心不可抑制地塌陷一塊。
鬚生再接再厲:“閣下在落淵宮之時,尊主根基有損、境界不穩,魔域不乏有狼子野心的魔使。他體內妖力魔氣互相沖撞,無奈之下只好親取骨血煉出分身,將妖族精血與妖力全數灌入,潛入幻月林尋求解決之法。”
“除我之外,無人知道狐妖身份,尊主怕有人得知真相便會從分身下手,這樣他自身也會受到重創。”
裴墨沉閉了下眼,呼吸有片刻的停滯。
“我知道了。”
裴墨沉不是很好哄騙之人,但須生口中那人是許然,是他一直都想了解的許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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