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5章 火焰和魔術
臺上，魔法師優雅謙卑的等待衆人從剛剛的魔術中回過神來，帶着手套的左手虛虛擡起，隔空一一在人羣中指了一圈。
另一隻右手按住頭上的禮帽，他沉思又猶豫不決，“我需要一個新的助手，一個靈魂生動的人類，也許這不會那樣容易，但我認爲這值得嘗試。”
玄而又玄的臺詞讓氣氛變得更加神祕。
臺下，諾爾家族的幾個年輕人笑嘻嘻的舉起手，想要親自體會那種高深莫測的境界。
然而魔術師的手指在他們的身影上一晃而過，因爲得不到滿意的助手而皺起眉頭，彬彬有禮的表達歉意，“抱歉、抱歉、抱歉……”
沒被點名的觀衆們懊惱的放下手，目光跟隨着魔術師的手指移動，都很好奇他會挑選什麼樣的助手。
很快，魔術師更加用力的皺緊眉頭，彷彿正在做出什麼艱難的決定。
他的手指虛虛掠過言夏夜的身影，又遲疑不定的轉了回來，對着她點了點頭：“美麗的小姐，來自東方的神祕力量讓你如此與衆不同，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邀請你作爲助手？”
成爲魔術表演的一部分，如此引人注目的事情，是言夏夜向來不喜歡的。
而且她不過是諾爾家族的客人，假如這位魔術師先生想要得到更多的酬勞，理應從諾爾家族中踊躍報名的觀衆裏進行選擇。
若有所思的瞥了眼旁邊不遠處的艾麗莎，言夏夜十分懷疑這是對方事先吩咐魔術師做的。
但是……
爲什麼呢？
“言言，太好了，魔術師先生選擇了你！”小云朵不疑有他，亮閃閃的睜大了眼睛，替言夏夜感到開心，“你也會像艾麗莎一樣，從鏡子裏走出來？”
“不一定，大概會是新的魔術。”
不能當着衆人的面前拒絕，言夏夜緩緩起身，對着小云朵眨了下眼睛：“乖，留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
“嗯嗯。”
小云朵期盼興奮地望着她，目送着言夏夜通過側面的樓梯走上舞臺。
“謝謝，美麗的小姐。”魔術師牽起言夏夜的手指，十分紳士的行了一個吻手禮，接着把手中的蠟燭移向另一塊垂落的黑色天鵝絨簾幕。
剎那間，火焰四起。
言夏夜驚了驚，下意識的想要抽回手。
魔術師卻拉着她不放，蒼白的脣角勾起神祕的笑容。
火焰從簾幕底部向上攀升，直到露出其中玻璃製成的櫃子，之後如同夢境一樣在半空中炸開一個小型的煙花，火焰和簾幕同時消失不見了。
這一幕看的觀衆們興致勃勃，而言夏夜則真的感受到了不可思議。
雖然她過往沒有參加過任何的魔術表演，也聽說過魔術師的助手都是事先學習過的，演技優秀的配合着魔術師的表演，如同艾麗莎剛剛所做的那般。
哪怕是所謂現場邀請的觀衆，大多數的情況下，觀衆的身份是助手假裝的，這需要更加優秀的演技，表現出驚訝和不可思議的情緒，側面烘托魔術師的技藝。
但，就在幾秒鐘以前，她站在距離簾幕三米左右的距離，並沒有看到顯眼的機關或是人爲操縱的痕跡。
一切發生的自然而然，盡在魔術師的掌握之中，實在很難不讓人覺得驚奇。
“美麗的小姐，火焰告訴我，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很滿意言夏夜表現出的怔忪，魔術師擡手把蠟燭舉到她面前，橘紅色的火焰陡然升高，又輕飄飄的恢復了正常的火苗。
言夏夜的目光不自覺追隨着那跳躍的光芒，嗓音溫軟的問：“先生，你想要我做什麼？”
“我想請您進入那邊玻璃製成的櫃子，裏面的空間比看起來要大，又是全透明的玻璃製品，還有事先預留的通風口，安全方面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側身向一旁讓開，魔術師指着那晶瑩剔透的櫃子，話語中帶着蠱惑的意味：“接下來，我要在所有觀衆面前，驗證你來自靈魂深處的力量。”
言夏夜心中惴惴，擡起眼眸看向觀衆中的小云朵，以及對着她頷首微笑的紀良辰。
好吧。
就算這場魔術是艾麗莎安排的，在玻璃製成的櫃子裏，她的一舉一動都展現在衆人面前。
要是有什麼不對勁，隨時可以大聲呼救，紀良辰總不會對她的安危坐視不理。
定了定神，言夏夜在魔術師的指引下，來到那一人高，兩人寬的玻璃櫃子前。
打開門走了進去，她試着呼吸了一下，肌膚隱隱感受得到空氣的流動，看來對方並不打算趁機將她悶死在這裏。
非但如此，這櫃子裏還有很濃郁的香味，類似於奶油和香草，讓人情不自禁的放鬆下來。
就在言夏夜胡思亂想的時候，隔着纖塵不染的玻璃門，魔術師再次把那隻蠟燭舉到她面前，火焰發出嗶啵嗶啵的噪音。
“美麗的小姐，請凝視火焰，在此期間不要開口，直到三分鐘以後。”
言夏夜有些恍惚，輕輕地點了點頭。
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着搖曳的燭火，她默默數着自己的心跳，心情逐漸放鬆下來。
或許是人類本身對火焰有着特殊的嚮往，三分鐘的時間並不像她想象中那樣難捱。
魔術師向前一步，捧着蠟燭靠近她。
“美麗的小姐，火焰蘊含在着這個世界的過去和未來，是人類走向文明的第一步，可以映照出你心中最爲珍貴的事物，告訴我，你此刻看到了什麼？”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言夏夜只覺得荒誕。
從火焰中當然只能看到火焰，難道魔術師篤定她會做一個識趣的助手，順着他的意思編造出什麼虛幻的場景？
就算她真的配合，這個魔術也未免太無趣了，完全不能帶給觀衆驚喜，簡直像兩個精神病人的對話。
目光不知不覺的繼續停留在火焰上，言夏夜十分善良的想要編造出一個稀奇古怪的景象，就像是她過去給小云朵讀的那些睡前故事一樣。
不管能不能騙過其他觀衆，只要小云朵聽的開心，就已經足夠了。
接着，她試着開了口，發出的聲音卻遠比她想象中的虛弱。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體彷彿有了獨立的意識，說出的並不是什麼光怪離奇的故事，而是一個刻骨銘心的身影。
“我看到了一個很英俊的男人，他注視着我的目光很溫柔……”
看着言夏夜臉上不自覺的微笑，魔術師的嗓音隨之變得低沉，“沒錯，在他的注視下，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是的……”
“在火焰裏，你看到你們二人經歷的過去，那些重要的片段，全都代表着你們真摯的感情。”
此刻，諾大的音樂廳內，只剩下魔術師低沉如大提琴般的聲音，以及言夏夜偶爾的迴應。
臺下的觀衆們一片死寂，他們沉默着注視這一幕，包括紀良辰和小云朵在內。
每個人都像是被魔術師手中的火焰蠱惑，懶洋洋的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更不想開口說話，盡情享受着安靜的時光。
臺上，魔術師手持蠟燭，墨鏡下的雙眼異常冷靜的審視着言夏夜的神情，試探着問道：“美麗的小姐，請告訴我，那個男人的名字。”
“……”
言夏夜微微抿了抿脣，眼眸茫然的望着燭火，沒有立刻做出回答。
那個名字對她來說非常珍貴，值得放在心底好好收藏，而不是成爲一個表演的一部分。
表……演？
腦海中浮現出這兩個字，言夏夜漂亮的瞳孔微微收縮，目光即將恢復焦距。
“放鬆，放鬆，你難道不想繼續看到心中想見的男人？”
魔術師恰如其分的開口，持着蠟燭在一個很小的弧度中平行移動，迅速把言夏夜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
長久凝視着閃爍的火焰，言夏夜的確從中看到了許多屬於她和厲雲棠的回憶，兩個人一同經歷的危險和甜蜜的時光。
給了足夠的時間讓她恢復平靜，魔術師的額頭微微見汗，沒想到面前的女人看起來柔弱，意志力卻比他想象中更加堅定。
另一隻手放在大衣的口袋裏，他不動聲色的按了按某個開關，那種奇異的香味漸漸變得濃郁起來。
抓住最好的時機，他再次開口：“現在，告訴我，那個男人的名字。”
言夏夜柳眉微蹙，像是在和什麼看不見的力量鬥爭，足足花了幾分鐘的時間，低低的呢喃道：“厲雲棠。”
“真的是這樣麼？”
魔術師微微一笑，高深莫測的引導着她：“我可以窺見你的思想，你看到的那個身影，究竟是厲雲棠，還是紀良辰呢？”
言夏夜皺了皺眉頭，不假思索的說：“是厲雲棠。”
“未必，或許那只是一種錯覺，你真正喜歡的人是紀良辰。”拿着蠟燭朝着另一側轉身，魔術師輕輕吹了吹飄動的火苗，指向觀衆席中諱莫如深的男人。
言夏夜順着他的指引看過去，眼神茫然又混亂，一時間沒能再次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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