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5章 最涼薄的是人心
身爲人子，他不能言簡意賅的反駁楚夫人，只能順着她的話說：“現在這種情況，伊人不該露面。”
“情況，什麼情況？”楚夫人得理不讓人，來來回回的在病房裏踱步，認爲兒子的癡情讓自己操碎了心，“你指的是那些新聞？還是她的哥哥蓄意謀殺你的事實？”
楚昔年頗爲頭疼，放緩了語氣說：“媽，這只是一場意外，沒你想的那樣嚴重。”
“你昏迷不醒的躺了一天一夜，難道還不算嚴重？”抓住兒子話裏的把柄，楚夫人怒氣衝衝的道：“哈，你剛剛和警官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現在又能一口咬定這是意外了？”
楚昔年無言以對，低頭看着自己的纏了繃帶的手腕。
兩車相撞的瞬間，碎玻璃四處飛濺，他受傷不輕，想來秦二也是一樣的。
也對。
他的所作所爲，即便是出自不得已的原因，仍然稱得上非常過分，秦二心疼自己的妹妹，衝動之下做出這種事來，他不打算責怪對方，甚至暗暗替秦伊人欣慰。
雖然秦伊人從小離開秦家，在外面受了很多的苦，但秦家對她的感情是真心實意的，在這個冰冷無情的世界上，她總不會是孤單一個人。
“昔年，我在和你說話！”楚夫人在房間裏轉了半天，沉着臉坐在楚昔年的牀邊，“接下來這段日子，你要留在醫院好好休息，關於公司的事情，你父親和蔓蔓會替你處理。”
楚昔年想了想，當即表示反對：“媽，星空娛樂是我的公司，是我讓它走到今天的，您不能把它送給任何人。”
“那是你的妻子和父親！”楚夫人的語氣更加嚴厲，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失望，“昔年，沒人要搶你的東西，只是代替你一段時間而已。”
楚昔年不置可否，“把我的助理和祕書叫來，我可以留在這間病房裏繼續工作。”
“不行。”楚夫人神色不悅，不假思索的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秦家那個女兒根本不值得你爲她付出。”
“要不要爲她付出是我的事，您不能干涉我的選擇。”
“按照你父親的意思，你的公關部已經不再管秦伊人的閒事，新聞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咱們楚家絕對不出面。”
楚昔年頓時皺起眉頭。
就算他昏迷了一天一夜，關於秦伊人的緋聞仍然是時下新聞的重點。
他平息輿論的計劃剛剛開始，現在結束的話，再想掌控局面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楚夫人顯然對秦伊人厭惡至極，他不能明着說出心中的想法，迂迴着提醒道：“媽，我是個男人，你真的認爲這樣的新聞對我的名聲有利？”
楚夫人看了他一眼，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放心，蔓蔓幫你在輿論上做了點手腳，所有人都會認爲你和秦家解除婚約，是因爲秦伊人水性楊花。”
這樣一來，楚昔年的形象雖然不算高大，但是作爲遭受背叛那一方，能從喫瓜羣衆身上得到同情分，總不至於跟着秦伊人捱罵。
類似的手段是娛樂圈裏很常見的，具體的流程簡單明瞭，根本不需要費什麼心思。
沒想到父母已經做好這樣的打算，楚昔年欲言又止。
他再也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好直白坦蕩的說：“我不同意。”
“我不在乎你同不同意。”
楚夫人接二連三的對兒子感到失望，徹底丟棄慈眉善目的面具，展現出很久以前的嚴厲面孔，好像楚昔年還是那個貪玩的小男孩。
而楚昔年沉着冷靜的和她對視，眉眼間仍然有着小男孩時的倔強，只是比之前更加懂得隱忍。
楚夫人冷着臉和他對視，慢條斯理的說：“我已經在公司宣佈你重傷休息的消息，兩個月，前一個月用來養傷，後一個月讓蔓蔓懷上孩子。”
這要求簡直荒唐。
楚昔年隱忍了片刻，忍不住的笑出聲來：“您生下我的時候，把我當成穩固您和父親婚姻的籌碼，非要我足夠優秀，替您贏回父親的心，現在又想讓我繼承優良傳統？”
藏在心裏若干年的話終於說出，帶來片刻的寂靜。
楚昔年看着自己的母親，冷靜的打量她的神色，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秦伊人不喜歡楚家，甚至有點畏懼楚夫人，就是因爲她從楚家感受不到任何的親情。
在這點上，他從小到大深受其害，和秦伊人的看法一致。
只可惜他是楚家的兒子，除了儘量不回家之外，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讓父母傷心……或者僅僅是丟臉而已。
“沒錯！”
一片寂靜中，楚夫人突然爆發，保養得當的容貌因爲恨意而猙獰，“因爲你和你父親是一樣的，男人都是一樣的！放着家裏的妻子不要，非得在外面和賤貨勾三搭四！”
“所以您恨父親，也恨我。”楚昔年淡淡的指出這個被人刻意忽略的事實，“但我不是父親，我只愛一個女人，只是這個女人因爲某種原因，沒能成爲我的妻子。”
“你不是他，你是他的兒子，找的藉口都和他一模一樣！”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楚夫人用相當陌生的眼神看着楚昔年，“只要我一天是你的母親，就絕對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說完，她一臉怒容的向後轉身，不想繼續浪費時間。
打開房門，楚夫人看到門外纖細的身影，愣了愣：“蔓蔓……”
“媽。”
季蔓蔓低着頭，姣好的臉上帶着醒目的淚痕。
她努力揚起一個笑臉，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我做了昔年和您喜歡的菜，留下來一起喫吧。”
楚夫人看着她手中的食盒，還有她手指上纏繞的創可貼，彷彿看到當年做小伏低的自己。
親自接過那隻大大的食盒，她低聲道：“我拿進去，你去買兩瓶果汁來，醫生說要補充維生素。”
“好，謝謝媽。”
季蔓蔓笑了笑，狼狽的離開，像是急着洗掉哭泣的痕跡。
沿着走廊一路向前，她臉上淚痕未乾，只是背對着楚夫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意。
她在楚夫人身上花了大價錢，總算成爲對方理想的好兒媳，但是利益交換的關係，遠不如楚夫人的真實心意更加可靠。
難怪她一直覺得楚家夫妻之間的關係有些不對勁，原來楚家有這樣的過往。
從那隻言片語分析，情況好像和現在極其相似……當然，她永遠不會讓楚夫人知道其中的差別。
既然楚夫人心中有這個疙瘩，她就要物盡其用，專心致志的扮演遭到丈夫背叛的妻子，只需要裝可憐就好，剩下的事情讓楚夫人幫忙解決。
打定主意，季蔓蔓左拐走進洗手間，打開盥洗臺上的水龍頭，洗掉淚痕的同時，把眼睛揉的又紅又腫。
擡眸看着鏡子裏楚楚可憐的自己，季蔓蔓突然覺得有些悲哀。
她不記得從哪裏聽說過，在感情世界裏，法律的意義只存在於一紙文書，實際上，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
剛剛，楚昔年有句話說的很對。
他不是另一個楚先生，她也不是另一個楚夫人。
擁有屬於彼此的孩子的確是穩固婚姻的好辦法，但她不會滿足於此。
只要給她兩個月的時間，她會徹底讓楚昔年和秦伊人決裂。
她想要的，不僅僅是擁有法律上的妻子身份，更需要一個完完整整的楚昔年，一個愛着她的丈夫。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
秦伊人拿着三瓶果汁，巧笑嫣然的走進楚昔年的病房。
她的美麗幫助她贏得了上千萬的粉絲，再加上真實的傷心和一流的演技，完美演繹了受到委屈還要強顏歡笑的形象。
連楚夫人都不忍心苛責她，慈眉善目的對着她笑：“蔓蔓，昔年剛剛還說你知道他的口味，謝謝你親自下廚。”
“媽，我是昔年的妻子，這種小事有什麼好謝的。”
季蔓蔓溫婉的垂下眼眸，她在娛樂圈的人設是甜美溫柔，私下裏又有着若干面孔，每一幅都動人心絃，“只要昔年喜歡，我願意天天做給他喫。”
“那怎麼行。”楚夫人牽着她的手，讓她坐在楚昔年的牀邊，“瞧瞧你的手，哪是做這種小事的人，以後都交給廚師就好，昔年這段時間不能出院，公司需要你幫忙照顧。”
楚昔年知道季蔓蔓聽到了他和母親的交談，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應該解釋，但蔓蔓從一開始就很清楚，兩個人的婚姻是一場交易，似乎又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這會兒，他的目光落在季蔓蔓纏着創可貼的手指上，心情複雜的難以言說。
察覺到他的目光，季蔓蔓彷彿被燙到一般，快速的縮回手，“您放心，我都會好好加油的。”
楚夫人點了點頭，拿起筷子遞給季蔓蔓：“你一直都沒怎麼休息，快點吃了飯，我在昔年隔壁給你安排了個房間，好好睡一覺，這回不用再擔心了。”
季蔓蔓微微一笑，接過筷子，夾了塊龍井蝦仁放到楚昔年的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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