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遊人
春分一過,崑崙山方始冰雪消融,雖還是料料峭峭,可到底是一天天和暖起來了。
這日春光明媚,我陪着楊左使,出了崑崙山,一路向東行來。
一輛馬車,一路走走停停,行了三月有餘。
這日,到一處市鎮,小橋流水,粉牆黛瓦。於街市繁華處見一酒樓,畫角飛檐,額上有“醉香樓”三字,左使望着這酒樓良久。
“老爺,不如用了餐飯再趕路”
左使點頭應了,這些年楊左使已不大過問明教事務,光明頂上衆人仍稱他楊左使。下山前左使與我商議,路上只以主僕相稱,我是老爺的貼身侍女小蓮,這楊老爺便是一位探訪友人,遊歷天下的遊人。
我們挑了樓上一處臨窗的位置坐了,我吩咐了幾樣菜,左使道,
“再盛一壺酒來”
店小二道;“爺,小店有上好的女兒紅,這就給爺盛來”,左使點頭,那小二領命去了。
片刻,菜已上齊,酒也一併送了上來,左使斟了一杯酒,將酒飲下,緩緩道:
“我與曉芙初見,便是在這醉香樓上,這酒樓倒是還在……”
左使又飲一杯酒,
“那時,她還是峨嵋弟子……一襲青衫,明眸善睞,清麗秀婉。”
左使闔眸,憶起了往昔。
“若非那一見,也不會擾了她一生……”
說罷,又飲下一杯酒,心中悵悵心事。
“夫人定然不會後悔那日與你相遇,或許她也以爲和你相遇是今生最美的事”。
左使微微點頭,心中釋然,淺淺一笑。
我爲左使斟了一杯酒,也爲自己斟了一杯,和左使一起飲下杯中酒。
用罷餐飯,見天色已晚,遂在此歇息,次日再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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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彎彎轉轉,柳綠花紅,行了兩日,方到這蝴蝶谷中。
此時正是仲夏時節,蝴蝶谷中卻是涼爽宜人,一條蜿蜒溪水自谷中流出。谷中草木茂盛,葳蕤繁盛,林中旖旎着水汽,一條小路,蟲吟鳥鳴,好一個幽靜去處。
蝴蝶谷中山清水秀,清靜幽雅。
這一路行來,左使是來看望夫人的。
夫人墳塋在一片小樹林中,林間草木繁盛,綠隱蔽日,是個極安靜清幽的所在。
夫人墳塋整齊,一旁芳草萋萋,墓前一石碑上書“峨嵋女俠紀曉芙之墓”,聽不悔說過,這墳塋和石碑是她幼時和張教主所立。石碑上字跡因年深日遠,已攀上斑斑綠痕。
左使自進這蝴蝶谷便一言不發,神色凝重,想來是念念不忘又不忍相見。
左使立在碑前,怔怔望着碑上紀曉芙幾個字,半響,他闔眸沉思,心緒遠馳。似是憶起了與夫人相識相知的種種過往。
悠悠歲月裏深深往事歷歷現於心中。
左使拿出懷中帕子,細細擦拭着墓碑,手指觸到紀曉芙三字,他手指微微顫抖,輕柔地拂去上面灰塵,彷彿這不是石碑,是那日夜念着的人。
我幫着左使清掃了墓碑,清理了漫上來的雜草,又細細培了新土。
許久未見,左使應是有許多話要對夫人說罷。我遠遠的退後了數丈。
左使俯下身子,手指一寸一寸撫摸着石碑,絮絮與夫人說着心事。
我站在左使身後不遠處,遠遠望去,但見左使身形落寞,一時心中無限感傷。
林中風乍起,稀疏落起雨來,雨絲濛濛,打在樹梢,落在葉上,叮叮咚咚,滴滴嗒嗒,也落在人的心上。
許久,左使方纔起身。
見左使迴轉身,我拿了傘,緩步輕輕上前,去迎左使。
“我們走吧!”
我依言而行,跟在左使身側,
我將傘撐過左使頭頂,避一片風雨。
一時間,雨緊了一些,雨滴密密落了下來。
左使接過傘,將傘往我這邊移了移,將我護在傘下。
我緊緊隨着左使,風雨悽悽,前路漫漫,
我都陪在左使身邊,
迎着風雨,緩緩向蝴蝶谷外行去。
蒼蒼羣山,悠悠江水,長路漫漫。
這一路我同楊左使一路遊歷,從崑崙到皖北,從武當到峨嵋,從江南煙雨到邊關漫道……
遠芳古道,晴翠荒城。
蔓草萋萋,孤煙寂寂。
落日常圓,年歲深深。
你我是這世間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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