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你該叫我大祭司
日本,東京。
這是一場災難。
寬敞的街道被長長的車流堵住,讓人寸步難行,所有人都在逃離這座城市,東邊的人往地勢較高的西邊逃,西邊的人往城外逃。
他們開着各式各樣的車,有的車頂還架着自行車或橡皮艇。
但無論是什麼車,哪怕是皇室級別的座駕都被困在了路上,車流量早已遠遠超過道路設計的承載量,甚至還有幾條重要的高速公路斷裂倒塌了。
東京都有着世界第一流的救災方案,但這不是什麼自然災害,這是一個遠遠超過人類想象的偉大生命要摧毀這座城市。
說起來東京真是多災多難,白王復甦的時候就來過一次災難了,不過那一次因爲在地下尼伯龍根裏,影響是最小的一次。
然後就是奧丁爲了牽制源稚女,也來過一次水淹日本,那一次聲勢同樣很浩大,但最終也只是聲勢浩大而已,終究是比不過真正的海洋與水之王親臨。
實在是日本這個島國,四面環海的情況下,太容易被海水侵蝕了,所以一個二個的都喜歡用海水來毀滅這片脆弱的土地。
可要論起操控海水的力量,誰又能比得過海洋與水之王呢?
源稚女相信,如果她不趕回來的話,那利維坦一定很樂意順手把日本滅了,半點猶豫都不會有的。
源稚女對日本沒什麼好感,甚至因爲之前在猛鬼衆跟蛇岐八家死磕,對這兩個勢力也沒什麼好感,但她還是選擇了回來。
因爲她所在意的人還在日本,她的大本營也在日本,爲了她的利益,這個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國家還是得暫時留一下的。
直升機從低空掠過,源稚女透過艙門看向地面,看着那堵的水泄不通的車流,眼眸垂下,不知在想着什麼。
整條街上每個人都在使勁的摁着喇叭,躁動的恐懼隨着喇叭聲蔓延,最後整條街上的車都在按喇叭,可是車流還是一動不動。
這畫面是多麼的似曾相識啊,似乎每一次災難來臨時,這些人類都是隻有一個反應,那就是帶着恐懼逃亡。
可是逃亡又能逃到哪兒去?他們太脆弱了,脆弱到連抵抗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盲目的跑,然後在災難中痛苦的死亡。
坐在源稚女身邊的夏彌也在看底下的人,她似乎感受到了源稚女的情緒不高,輕聲問:“同情他們?”
源稚女搖了搖頭,聲音裏沒什麼感情:“我只是覺得,人類太弱小了。”
這麼多年的人類文明發展,在龍族天生就有的力量面前,顯得是那樣的脆弱蒼白,可就是這樣弱小的人類,卻成了世界的主宰。
怪不得那些爬行類總是蠢蠢欲動,想來在他們看來,被人類主宰世界,是對他們的一種侮辱吧?
“是挺弱小的,像螻蟻一樣。”夏彌說,她是大地與山之王,只要心念一動就可以弄出各種恐怖的地震,死傷無數人,這在人類面前同樣是難以抗拒的災難。
她深刻的知道人類有多弱小,所以她在人類面前總是高傲,那是源自於骨子裏的高傲,是更高層次的生命對低級生命的蔑視。
但夏彌看着面前白髮的女孩,傲氣忽然散了,她有些無奈的說:“但人類也總是很強大。”
源稚女意外的擡起頭,疑惑的看着她。
“如果你不是人類的話,你未必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斟酌着語言,似乎在思考該如何開口:“人類是我見過,最弱也最強的種族,弱的是他們的身體,強的是他們的意志。”
“沒有任何一個種族,意志可以比人類更強,在求生欲面前,在各種奇怪的大義面前,他們什麼都能做到。”
“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沒有任何一個龍王能做到你這一步,奧丁謀劃了上千年的計劃,卻被你用短短几年破壞,這何嘗不是一種奇蹟?”
說到這裏,她忽然笑了,本就精緻無瑕的面容瞬間鮮活起來,嚴肅一掃而空,眼裏滿是古靈精怪,她又從龍王變成了夏彌。
她看着源稚女,微微歪頭,長髮順着臉頰滑落,眼睛亮晶晶的:“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如果有人能活着度過諸神的黃昏,那個人一定是你。”
源稚女無聲的笑了,“這麼相信我?”
“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夏彌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脯:“我看人很準的。”
“我的眼光告訴我,跟着你混,就能活,畢竟你這麼憐香惜玉的一個人,是吧。”
源稚女不再說話,直升機的高度緩緩升起,她目光眺望遠方。
她看見了大海涌來。
百米高的水牆一邊推進一邊發出雷鳴般的巨聲,所過之處,無論汽車樹木還是棚屋,都被舉上潮頭,幾層高的建築在他面前就像是沙灘上的卵石。
那根本不是人能所抵抗的力量,那是浩劫。
狂潮推進到距離高天原大概一公里的地方,在一片位於高處的商業區受到了阻礙。
數十萬噸海水破碎爲泛着白沫的激流,沿着大街小巷涌入新宿區,浩浩蕩蕩的大河穿行在高樓大廈間,幾層樓瞬間被淹沒,可高樓上的廣告大屏依舊播放着三井三菱和富士佳能的廣告。
盛世和末世相距如此之近,似乎象徵着遠古巨龍對脆弱的人類文明的嘲笑。
夏彌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這末日的一幕,輕輕的嘆了口氣。
“利維坦那傢伙,大概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所以現在想的就是能拉一個算一個。”
如此規模的浩劫,縱使是龍王也必須傾盡全力,雖然沒達到滅世言靈那種地步,但也絕對不是信手拈來。
所以利維坦是真的動了玉石俱焚的心。
她大概也是清楚自己的處境吧,被定位逃不了,沒時間也沒機會留下繭,已然身處絕境,必死無疑的局面,就難免想要多拉幾個人下水。
知道日本是源稚女的大本營,她奈何不了源稚女這個最大仇人,那就殺幾個她的親人泄泄憤。
夏彌能體會到利維坦的心情,她相信源稚女也能猜出她的打算,所以兩人飛快趕回了日本。“源稚生說,蛇岐八家還派人去阻止她了?”夏彌問。
“好像是,他們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能趕到,想拖延一點時間吧。”源稚女說。
“那我們得快點了。”夏彌聳了聳肩:“不然你的部下死完了,那可就不好了。”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直升機的速度驟然提升,旋翼撕破雨幕,迅速消失在了夜空中。
……
“長腿長腿,你們的情況還好嗎?不行不要強求,老闆的意思是敷衍一下就行!”
薯片妞的聲音在耳機裏迴盪,酒德麻衣卻無法回答她,因爲耳邊全是發動機的咆哮聲和風雨肆虐的呼嘯聲,她正操縱着戰鬥機在天空中盤旋。
而她這架戰鬥機的不遠處,冷着臉的零同樣專心致志的駕駛着一架戰鬥機,那個女孩明明纔剛剛接觸這個龐然大物,卻熟練地將戰鬥機驅使的像是彷彿天上自由翱翔的大鳥。
這是兩架f-2的戰鬥機,在海嘯襲來之前就已經出發了,奶媽小組遠比蛇岐八家更早收到消息,除了沒有戰鬥天賦的薯片妞,冷麪皇女和長腿忍者全部出動。
爲的只不過是進行半步拖延。
在殺死龍王這個大目標上,小魔鬼和源稚女是目的一致的。
兩人已經來到了風暴的中心,隱約可見飛機下方奔騰的海水裏,有一片巨大的冰封區域,區域的中心,素白如冰雕的女孩冷漠站立。
酒德麻衣解除了導彈的安全鎖,同時用雷達鎖定了對方,她沒有發出警告,而是悄無聲息的發射了導彈。
幾乎就在她發射導彈的同時,零所駕駛的戰鬥機同樣發射了導彈,四枚導彈從機翼下的掛架脫落,在夜空中拉出四道明亮的火線,圍攻那個冷漠如冰雕的女孩。
同時兩架戰鬥機迅速擡高,上升高度防止對方反擊,她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那是龍王級別的目標。
她們是血統優秀的混血種,但不代表就可以跟混血種中的神明碰瓷。
在蛇岐八家的支持下,導彈是最先進的填充硫磺導彈,在裝備部的改良下,能對龍族產生遠大於普通導彈的殺傷。
不過對於龍王級別的目標,頂多也就產生一點干擾作用。
站在冰面上的嬌小女孩緩緩擡頭,融金般的黃金瞳淡淡的看向了衝向自己的導彈,她沒有任何躲避,只是微微揮了揮手。
瞬間,海水肆虐着升騰,幾噸重的海水像巨獸張開了咆哮的嘴,直接將導彈擊落,導彈在水裏炸開,但還沒來得及發出威能就已經被海水連帶着冰凍,彷彿四顆無關緊要的石子入海。
利維坦擡起頭,掃向天空中盤旋的戰鬥機,目光毫無波動,下一刻,她再度擡手,領域瞬間擴大,暴雨變成了冰凌,鋪天蓋地的砸向戰鬥機。
f-2的原型機是美軍的f-16,高空高速性能很不錯,拉昇到一定高度之後,它能一兩倍的音速飛行,比起更新一代的戰鬥機也差不了多少,靈活性拉滿。
但是在這種大範圍密集的打擊下,根本無處可躲,戰鬥機拉開速度,想要逃離這片領域。
酒德麻衣的呼吸急促,腎上腺素快速分泌,心跳的像是擂鼓,冰凌砸在機翼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在正面應敵差距過大的時候,就應該打消耗拉鋸戰,這領域雖大,但也沒到籠罩這片天地。
酒德麻衣想要先離開這片區域,再用追蹤導彈,結果就在此時,她和地面上的女孩對上了視線。
那是何等淡漠的一雙眼啊,瞳孔中閃動着金色的火,酒德麻衣感覺自己就像被死神鎖定了,呼吸驟然停滯,手腳像灌了鉛一樣,無法再進行任何操作。
她的臉驟然漲得通紅,那是心臟在瘋狂往外泵血,彷彿隨時都會負荷炸裂,而那女孩只是僅僅看了她一眼。
失去控制的戰鬥機旋轉着墜向地面,失重的感覺讓酒德麻衣大腦充血,她徒勞的想去按彈射裝置的啓動按鈕,卻始終擡不起手,她手腳麻痹,渾身像是灌了鉛。
真可笑,原來人類在龍王面前這麼脆弱嗎?她還以爲自己的力量至少能拖延一會兒的,結果倒是她自以爲是了。
墜落前,她看到零駕駛着戰鬥機衝出了領域範圍,希望那個總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妞能逃走吧,畢竟那是奶媽組裏老闆最關心的妞了。
想到這,酒德麻衣露出一抹苦笑,她緩緩垂下眼,長長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落寞。
其實死在日本也不錯,好歹這裏是她的家鄉,都不需要遺體運回國了,也算是魂歸故里。
就是有些不甘心,最終落幕就在眼前,可卻死在了結局前夕,未免太過遺憾。
酒德麻衣輕輕的嘆了口氣,她低頭看向地面……這一眼,她看到了奇蹟,逆火昇天的奇蹟!
彷彿一顆火流星從地面射向天空,又像是燃燒的鳳凰從烈火中重生,一道帶着火光的影子在夜空中劃出明亮的軌跡,狂風掀起她白色的長髮,仿若神明!
隨手像是撕開一張紙那樣抓開了座艙玻璃,源稚女單手將高挑的女人拎了出來,像抱着一個娃娃那樣單手抱着。
“很害怕?”源稚女挑眉看着懷裏的女人,感受着她微微發顫的柔軟身軀,隨口說:“你們都是我的人了,算是我的資產,怕什麼?”
“這個世界上還沒人能動我的資產。”
她說着,把酒德麻衣丟向夜空,片刻之後,她被直升機裏探出身子的女孩穩穩接住。
夏彌朝着源稚女比了個手勢,然後帶着酒德麻衣撤離出了領域。
源稚女居高臨下的看着海面上的嬌小身影,微笑:“好久不見啊,利維坦。”
女孩也在看着她,淡漠平靜的赤金色瞳孔裏慢慢浮現出了一抹刻骨的怨毒,彷彿毒蛇鎖定獵物。
“源稚女。”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恨意在嘴中咀嚼。
源稚女毫不在乎她怨毒的注視,甚至輕笑出聲:“看來你對我很有意見啊,這可有些逾距了,還有,你該喚我一聲……”
“大祭司。”
圓月把水銀般的光灑在平鋪的雲層上方,源稚女站在光芒中,她的俯視,就像是神從天空裏的御座上俯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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