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高臺上的秦大人，動情地說道：“此番遭災，本官也是始料未及，可惜能力有限，能爲大家做的，實在不多……”
這番話，自然又是讓無數人深深感動。
只聽秦大人繼續說道：“如今，包括臨川縣在內，崇仁縣、金溪縣、宜黃縣、樂安縣……都已經得到賑濟，本官竭盡所能，定要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學堂，還是要繼續辦！”
“秦某一直認爲，孩子纔是未來的希望，唯有讀書入仕，纔是改變命運的唯一契機。”
“這次雖然遇到了災難，也發生了不幸的事件，但秦某也因此得到了教訓，已經將學堂遷移到高處，並且花費了許多銀錢，重新修建規整，力求萬無一失！”
“這次來到臨川縣，一方面是賑災，另一方面也是要再次選擇適齡的孩子，進入學堂讀書。”
“只是不知道，諸位臨川的父老鄉親，還願不願意相信秦某，願不願意將孩子送到我這裏來。”
啊！
機會又來了！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場面再一次安靜下來，無數人相互對視着，想要從其他人的眼中尋找到答案，但最終能拿主意的，當然也只有自己。
這要是放在從前，哪怕是災後，聽說秦大人又要收學生了，削尖腦袋也要把自家的孩子擠進去呀。
可是今天……
畢竟剛剛的哭泣聲，還彷彿縈繞耳畔，那些死難的孩子數量雖然不多，但從臨川縣走出去的時候，也都是鮮活的一條條生命，現在卻只換來這樣一句噩耗。
就算女孩不受重視，好歹也是當孃的身上掉下來的肉。
或許當爹的還能差一些，但許多女人到現在還是沒有止住哭泣，在身邊男人的安慰下，無聲地流着眼淚。
卻驟然聽說，秦大人又要收人了？
一時間，衆人神色有些複雜，明顯出現了一個猶豫。
不過，猶豫也只是暫時的。
理性終究還是可以戰勝情感，或者說，對於美好未來的渴望，終究還是會壓過了對危險的恐懼。
更何況，也不見得會有危險呢！
人家秦大人說了，已經改建了學堂，這次將安全的隱患全部排除，之前的災難再也不會發生。
而且千金陂決堤的事情，祖祖輩輩都沒聽說過，只是因爲貪官貪墨銀兩沒有修河，才導致了這災難，又不是年年都會發生。
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又發了災，難道說留在家裏，就能確保不死人麼？
此次洪災，臨川縣因此死去的人，數量也並不少，有老人有孩子，有當場來不及逃生被洪水淹死的，也有後來因爲糧食短缺活活餓死的，或者因爲後來爆發的疫病，病死在棚戶的……
算下來，好像還是人家秦大人的學堂那邊，死亡的比例能低許多呢！
所以，猶豫什麼呢？
想明白這裏面的事情之後，激動的心情，很快就重新回到每個人心裏。
“孩子，快去！回秦大人那邊！”有人剛剛跟闊別許久的兒子相見，還沒來得及親近一會兒，便連忙將孩子重新推向那位能夠爲他改變命運的秦大人，唯恐錯過機會，抱憾終身。
有人帶頭，就立刻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剛纔那些被帶出來的孩子，絕大多數都已經迴歸，紛紛表示願意繼續在秦大人的學堂裏讀書，而不願意就此留在家裏。
除此之外，無數家中還有適齡孩子的，都紛紛涌上前，希望能夠獲得這次機會，能夠讓自家的孩子也讀書識字，男孩可以走科舉的道路，女孩至少也有人供養着，家裏能少一份負擔。
“本官，再次感謝大家！”臺上的秦大人，再次拱手，向四面八方都拜了拜，沉聲說道：“既然大家如此信得過秦某，這次我會在臨川縣選擇更多的孩子，讓大家都有讀書的機會，不敢說未來都能改變命運，但起碼也能識文斷字，做個讀書人。”
“這次能夠入選的孩子，我會給每家發放二十兩銀子的補貼，同時可以保證，這些孩子到了我這裏，都能喫飽穿暖，除了讀書之外，也會教他們習武，用來強身健體，從此無病無災。”
這樣的美好，當然是人人心動，於是應者雲集，剛剛結束的發放賑濟糧的隊伍，再次組織起來，哪怕自家孩子年齡並不那麼合適，甚至已經結了婚的，都忍不住擠上去排隊，希望能獲得這次珍貴的機會。
是個厲害人物。
秦楓在心中點評道，此人單憑三寸不爛之舌，便能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迅速將一場災禍，竟然轉化成如此熱切的場面，簡直比自己當年在淳化縣招收學生的氣氛還要熱烈。
只是不知，他把這些孩子，到底是用作了什麼用途。
現在這場戲，應該是演給我看的，那麼背後隱藏的真實目的，又是什麼？
“秦大人。”身邊的崔伯玉，悄悄靠近上來，低聲道：“要不要動手把這冒牌貨先抓起來審問？”
身爲江西布政司使，在他的地盤上，竟然有人如此公然冒充欽差，這罪過自然不小。
不過秦楓知道，這一切都是演戲罷了！
這個假冒的秦大人，不可能憑空冒出來，若是沒有得到什麼大人物的授意，斷然不敢如此倒行逆施。
崔伯玉毫不知情？
秦楓不信。
不過現在麼……
“先不急，百姓太多，若是動起手來，恐有損傷。”秦楓淡淡道。
抓人當然要抓，不過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這假冒貨就在眼前，而且隨行人員不少，要跑是肯定跑不掉的，現在臨川數萬百姓，都已經被他蠱惑，就跟着了魔似的，若是自己現在跳出來要抓他，恐怕還真的有點麻煩。
“秦大人愛民如子，崔某受教了。”崔伯玉簡簡單單拍了個馬屁，做出一副唯秦楓馬首是瞻的模樣。
到又一天黃昏將近的時候，這場熱鬧，終於漸漸到了尾聲。
此次彷彿是爲了補償臨川縣，這位秦大人將標準放得低了許多，這讓許多孩子，都得以入選，其中甚至包括上次落選的那個周家的二女兒，週二囡。
這對周家來說，真是莫大的喜事！
週二囡被秦大人選中，要去讀書了！
他們或許不在乎這個女孩子能讀幾本書，識幾個字，但週二囡隨秦大人去了，家裏就少了一張喫飯的嘴，還能拿到二十兩銀子呢！
這真是意外之喜了！
二十兩銀子啊！
對於周家來說，那甚至是好幾年不喫不喝才能攢下的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