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什麼也無法斬斷
嶽驍額頭冒出冷汗。
這世界上大概沒有人能比這個老傢伙算時間算得更準了。
他目不轉睛的再次盯着下方的靜止的水流，握着啓動裝置的手開始冒出細汗，水流再次開始翻涌的五秒後大概就是最好的‘收網’時間。
“譁——”
隨着昂熱的離去，浪潮再次開始翻涌，被減緩的時間再次開始恢復流動。
“一，二，三——”
口中的數字還沒數完，嶽驍就已經按下了按鈕，因爲裝置的啓動需要時間。
他相信昂熱的判斷不會有錯，而此刻他也的確感受到了從下方傳來的劇烈動靜，那一定是個大傢伙要上來了。
“咔——”
彷彿扳機扣響的聲音響起，隨後是哐當的鐵鏈撞擊聲。
固定在山壁周圍的‘陷阱’終於啓動，那是專門爲這樣的大傢伙所準備的‘網’。
數枚使用鍊金材料打造的帶着倒刺與沉重鎖鏈相連的巨大鋼釘從四面八方朝着旋渦中央的位置急速射出，伴隨着一陣血肉撕裂的聲音，鮮血頓時將水面染紅。
吼——
憤怒的龍吼聲在這世間炸響，這是巨龍降臨世間的第一聲怒吼。
多年後的歸來，它迎來的並非臣民的膜拜也不是人們的敬畏，而是帶着殺意的兇器。
嶽驍目光灼灼的看向鐵索交錯之間的方向，他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奇景。
那是傳說中的生物，向上突進的巨大黑影被無數沉重的鐵鏈束縛，但成噸的水流依舊升騰，升騰的水流終究落幕，水簾之下古老而尊貴的生靈顯現真容。
天空中依舊電閃雷鳴，雷光透過被鮮血染紅的水流，讓人看清楚了那原本只存在於傳說中的身影，不過此時這道身影看上去似乎略顯狼狽，原本應該熠熠生輝的鱗片上滿是裂紋與鮮血，很難想象之前經歷過了什麼樣的戰鬥才能讓這比世間任何鎧甲都要堅硬的鱗片破碎至此，嶽驍甚至有些懷疑若不是它受了上自己準備的這樣的陷阱是否能夠困住它！
巨龍掙扎着向天怒吼，天空中的雷鳴似乎在迴應着它邊得更加高亢，整個山間的元素都伴隨着它的降臨而變得紊亂起來，整片天地似乎都要臣服於這無邊的憤怒之下。
咔——
鎖鏈發出清脆的呻吟。
“！？”
嶽驍暗道不妙。
真是的，這幾個傢伙在下面對它做了什麼啊？能讓這樣的傢伙憤怒成這樣？
他知道這樣的陷阱大概困不住這樣暴怒的巨龍多久。
“早知道就直接把這裏給炸了。”
嶽驍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的做法爲什麼不再激進一些。
他還是太小看這樣的古老存在了。
伴隨着巨龍憤怒的咆哮，整個山脈似乎都在顫抖，空氣中的元素似乎正在瘋狂的朝着此地聚集，接下來似乎會發生很不妙的事情。
雖然他不太喜歡卡塞爾學院那羣極端的瘋子，但是有一點或許他們並沒錯，絕對不能讓這樣的傢伙重臨世間！
不過現在並不是後悔的時候，最重要是拖延時間，‘屠龍刀’需要時間準備，而昂熱也會來幫忙。
他們三個得將這頭大傢伙埋葬於此！
想到這裏，嶽驍俯身握緊了長槍，腳踏上了巖壁。
“與巨龍肉搏？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雖然這樣說着，但他的臉上卻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
轟——
極致的暴力讓整個山體不住顫抖。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搖晃的世界再加上冰冷的雨水讓孫皓然感覺自己身處於暴風雨中的海洋中央。
他的意識依舊混沌，但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暖流讓他突然間變得清醒起來。
那道與他爭奪着主導權的狂暴意志似乎終於褪去，而他也悠悠的醒來。
“這裏是……”
孫皓然握着有些隱隱作痛的額頭起身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醒來了啊，看樣子你的這一劫也算過去了。”
“額？”
孫皓然聞言循聲望去。
這裏似乎是在山崖的上方，不過此刻蹲在他身邊的老人並非是救他出來的昂熱那傢伙，而是老天師。
“老天師？您……怎麼會在這兒？”
“你這話問得。”
張之維沒好氣回答着，“這龍虎山是我的地盤，我出現在哪裏，還需要跟你這個小輩交代？”
吼——
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從谷底傳來。
“嘖。”
張之維聽了不禁咂嘴，“真是的，瞧你們想把我這裏搞成什麼樣啊？”
“額……”
聽着老天師的吐槽，孫皓然也突然反應過來。
現在似乎還在進行着屠龍的計劃來着？
自己這是昏迷過去了？
所以昂熱那老傢伙把自己救出來就隨手扔在這山崖上了？
不……這好像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腦袋隱隱作痛讓孫皓然思考起來有些困難，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
他昏迷了……那麼現在又是誰在跟那個大傢伙纏鬥呢！？
既然自己還能安穩的呆在這山崖之上，就說明部長肯定沒有選擇‘炸山’的手段，所以在不使用這種手段的情況下，除了自己以外……還有誰能夠撼動那頭巨龍！？
一邊想着，他一邊朝着斷崖邊靠近。
暴怒的巨大黑影在斷崖間橫衝直撞，它現在飛不了，因爲背後的翅膀還沒能完全恢復，但看上去似乎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而且即使是這樣，那龐然的身軀也不是凡人能擋。
山壁上不斷有碎石墜落，兩道道矯健的身影在墜落的岩石之前跳躍，折刀與長槍的鋒刃在夜空中劃出冰冷的痕跡。
此刻的嶽驍和昂熱正狼狽的與巨龍在這狹長的斷壁之間周旋，但很顯然被追上只是時間的問題。
從他們身上遍體鱗傷的模樣可以看出他們似乎也試過與這樣的大傢伙正面抗衡，不過結果也很顯然是失敗了。
什麼以凡人之軀肉身停龍車完全是放屁！你以爲你是蒼藍星的獵人嗎？醒醒，那不是地球人！
不過兩人的目標似乎也很明確，順着他們前進的方向彼端望去，手握重劍的少年正在積攢着力量，即使相隔如此之遠孫皓然也能感受到從那柄‘屠龍刀’刀身上傳來的恐怖力量。
能不能成功屠龍，似乎就看這一擊了？
“老天師……您就這麼看着？不打算下去搭把手嗎？”
“你小子可真會爲難我老人家。”
張之維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說着，“我可是剛費力氣把你叫醒呢……再說了，你看我這把老骨頭像是能陪他們折騰的樣子嗎？”
“額……”
孫皓然尷尬的愣了愣，原來剛纔感受到的暖流是這位出手了啊？
“您可是老天師啊，能者多勞嘛？”
“老天師又怎麼樣？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罷了，怎麼能跟這樣的巨龍角力？一看就不行的啦~”
張之維伸手在面前像是蒲扇一般揮動着，“還是先看看吧，小子們都很努力呢……而且昂熱那傢伙不是說自己是專業的嗎？萬一真成了呢？”
說着他微眯着眼睛繼續看着被引向屠刀的巨龍。
“……”
孫皓然有些無語的看着身邊的老人。
先看看？意思是說不行再動手嗎？
至於前面的‘凡夫俗子’他直接就忽略了，鬼才信這個老怪物是個凡夫俗子。
真是的，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愛摸魚呢……
算了。
孫皓然無奈的搖了搖土，因爲他發現好像也沒有資格說這個老人。
於是現在的局面就顯得很尷尬。
兩個有能力的在一旁的觀衆席上摸魚，一羣老實人在下面拼命。
唯一的區別似乎只是孫皓然是怕自己壓制不住那股意志暴走，有正當理由的摸魚，而老天師則是單純的想看這幫傢伙受苦，誰叫這幫傢伙跑山上搞事情的？
······
吼——
伴隨着怒吼聲，巨龍的身影正在急速接近。
“來了……”
郭輝望着那道肆虐的影子一咬牙猛地將重劍連鞘插在地上，回到陸地後他就取回了自己的刀鞘。
因爲他需要這個，特質的刀鞘可以作爲最後一道‘枷鎖’，來決定釋放力量的時機。
還是那句話，能活着沒有人想死。
在水下那是沒有辦法，帶着這玩意兒太不方便行動了，而現在上到地面上，他當然得選擇能夠保命的方法。
只需要斬出一刀就好。
成敗全在這一刀之間，成功了他能活，失敗了……那再來一刀也是一樣的沒等死吧。
鮮血正順着刀柄不斷的朝着刀鞘中的斷裂的刀刃流淌。
“呼——”
感受着刀身越發的沉重，郭輝知道，它醒了。
他重重拍打着刀鞘，刀鞘中傳出了低沉的吼聲。
這吼聲似乎與前方傳來的龍吼交相輝映，不過顯得更加從容威嚴，暫時打亂了滿世界朝着巨龍涌去的元素流。
看着這足以暫時居然將巨龍引導的元素流打亂的巨刃，衆人的眼中不驚浮現出驚喜的神色。
或許真的能成！？
這是幾乎是所有人的想法，就連孫皓然看了一時間也這也認爲。
能夠壓制眼前這頭巨龍對元素的影響，已經足以證明這的的確確是一柄屠龍的利器，按照目前的情況似乎只要使用得當的確能夠將眼前的巨龍斬殺。
可孫皓然卻注意到了身邊的老人目光中的淡淡失望。
“唉……”
張之維嘆息着搖頭。
“怎麼了？老天師。”
孫皓然有些不解。
他皺着眉頭看向被昂熱和嶽驍引導向屠刀的巨龍，一切明明都進行得很順利，這頭巨龍似乎很快就會將脖子主動伸到屠刀之下引頸就戮。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昂熱和嶽驍小子都做的很好……”
張之維看着下方與巨龍糾纏的兩道渺小身影平靜的說道，隨後又望向了那個持刀的少年，“問題出在那裏，也是最關鍵的地方……”
“那小子……怎麼了？”
孫皓然皺着眉頭望向郭輝的方向。
從氣勢上看他看不出任何問題，因爲一切準備似乎都挺順利的，屠龍刀在這個小子手中甚至一時間壓下了巨龍對周遭元素流的影響。
“你覺得屠龍最關鍵的地方在於什麼呢？”
張之維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力量？還是武器？”
“都需要吧？”
孫皓然想了想回答着。
“的確……”
張之維點了點頭，又微微搖頭，“力量和武器的確都需要具備，但並不關鍵……這個少年身上少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孫皓然有些不解。
“意志。”
張之維望向天空，沉吟着回答，“這是人類唯一能夠勝過龍類的東西，也是人類最強大的武器，千百年來，先輩們正是靠着這份意志在戰鬥的……而他缺少了這份意志。沒有意志的拔刀，又能斬斷什麼呢？”
孫皓然順着老天師的目光望去。
目光所及之處只有被雨幕籠罩的漆黑世界。
能斬斷什麼呢？
雨幕？黑夜？還是巨龍的首級？
下一刻答案分曉。
不能，都不能。
這一刀過後雨幕依舊傾瀉，黑夜依然深邃，而巨龍只會更加暴怒！
就如同老天師所言，不帶着意志的拔刀，什麼也無法斬斷。
這樣的一刀對暴怒中的巨龍來說，只會是讓它更加發狂的挑釁！
吼——
暴怒的聲音響徹天地，所有人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
失敗了。
郭輝手中的利刃被暴怒的巨龍用龍爪擋住了。
咚——咚——咚——
轟雷般的心跳聲彷彿能夠將心臟震碎。
少年的雙眼在對上了巨龍那雙暴怒的豎瞳的瞬間便透出了恐懼，於是刀慢了。
此刻不光是老天師，就連昂熱都對這個少年有些失望。
終究是沒有直面過真正巨龍的小孩，這樣的任務交給他確實有些太過沉重了。
此刻的巨龍與少年近在咫尺，屠龍失敗的少年唯一的結果就是下一刻被這頭巨龍碾碎。
他有能力救援，但並沒有動作。
因爲這不是他的學生，而且一柄無法使用的‘武器’也確實沒有必要冒着風險回收。
“我會死？”
這是郭輝此刻心中唯一的問題。
而答案似乎也很顯而易見。
面對這樣的對手，他不會有半分能夠掙扎的可能。
他早該知道的，屠龍失敗的代價便是死亡，可在最後的時刻依舊退縮了。
他犯了致命的錯誤，而犯錯就會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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