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自由，那麼代價是什麼？
面對陳朵突如其來的問題，廖忠沉默了一陣。
這是他最擔心也是最害怕的問題。
他在該想到了……總有一天陳朵會提出這樣的問題的。
是啊，既然給了這個女孩正常的思維，想要讓她和常人一樣活着，又怎麼能不思考這個問題呢？
可……現在還不行。
“時間不早了，回去睡覺吧……”
千般無奈中，他只能這樣回答。
或許有一天這個女孩能夠像正常人一樣活着，他是如此堅信的，但……現在肯定不行。
噠——噠——噠——
離去的腳步聲越來越快，像是逃避。
陳朵坐在門口的凳子上，沉默的聽着這樣的聲音，不知道在想什麼。
············
“怎麼了？最近看你的樣子情緒很低落啊？”
回到辦公室後，廖忠有些疑惑的看着在自己辦公室裏抽着煙像是借煙消愁的同事。
這個人是一直負責跟進關於陳朵身上的研究的人，菸灰缸裏的菸頭已經快要堆滿，看樣子他似乎真的很苦惱：“我在擔心陳朵的事情……”
“呵呵……原來不止我一個人頭疼啊？”廖忠聽了對方的回答無奈的苦笑着。
“你說她要是那種引發過惡劣事件又拒絕配合的類型倒是好辦，直接扔到下面一直關着就是了……”
“是啊……這種是最難處理的，怎麼處理都不合適，她明明是無辜的，我們卻只能……”
“先不說這個，她本人的情況也不好，各種指標的波動越來越弱了，我擔心她會再次將自己封閉起來。”
“……”廖忠聽了沉默了片刻，隨後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沉吟着，“繼續努力，治療她身體的研究不要放棄，另外……從咱們的好手中給她找個師傅，給她安排訓練……”
“啊？老廖！你這是想……”
“我說過了……她是無辜的啊……”廖忠嘆了一口氣，“她有資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唉……”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廖忠頂着壓力給陳朵安排了各種各樣的訓練。
他雖然不能肯定這個方法能夠成功，但只要完成這樣的訓練那時候即使陳朵的身體沒有被治癒，依然有獲得一定程度自由的可能。
沒錯……他想到的方法就是讓陳朵成爲他手下的‘臨時工’。
············
兩年後。
“放蠱童出去？老廖！你認真麼？”
此刻公司總部的會議廳裏的氣氛異常沉重，幾乎所有懂事都罕見的聚集在一起，目光都凝視着在場唯一站着的俺男人，廖忠。
“你給的材料裏可是說的很清楚！蠱童沒有被治癒！”
“這個我當然知道……”廖忠微微點頭，“但是……如果是在嚴密的監護條件之下呢？讓她有限度的接觸正常的世界也不行麼？”
“你清楚了！廖忠。”畢游龍的語氣有些不善，“別說她沒治癒，就算她治癒了，這件事兒也沒那麼好商量！和其他那些什麼風波命可不一樣……我們可以說是全程參與了她的新生！說句不太厚道的話……她的這條命是公司給的！對此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難道現在還要我們爲了她個人的感受繼續投入不必要的人力物力？你知道我們花的都是誰的錢麼？”
“是……那些普通人的錢。”廖忠咬着牙回答着。
“知道就好！”畢游龍冷哼一聲，“那些普通人不明不白的把錢補貼給咱們這個異人組織已經夠冤的了，爲什麼？還不是因爲咱們能夠阻止那些普通人受到異人的侵害！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所以公司的一切行動都是爲了保證社會安定，沒有多餘的經費去顧及一個有可能侵害到民衆安危的存在的心裏感受……”
“這個我明白……可是……”廖忠緊握着拳頭。
“唉……”畢游龍往辦公椅後靠了靠，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我明白你的心情，也不否認這個蠱童的無辜……但聽了我剛纔說的話，你真的覺得她有那個資格享受這筆開銷麼？還是說你覺得自己有資格替千千萬萬的民衆決定用他們的錢去砸向一個隨時會反噬的存在？”
“……”廖忠沉默了。
“老廖，上次關於運用一些孩子來幫助陳朵的爭論上我站你……”趙方旭見此也沉聲道，“但這次我站畢董。幫助她是出於人道，我們做得而已確實夠多了……我不邪惡，但也絕不是什麼慈善機構，我們要的是穩定。人人都幸福是我們的夢想，爲什麼？因爲只能做夢想想……我們會爲之盡力，但也要承認很多時候我們真的無能爲力，而這時候……必須捨棄一些什麼……”
“我懂。趙董，畢董，你們的話我都能理解。”廖忠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的說着，目光再次變得堅定起來。
他來到這裏之前就知道想要讓陳朵離開暗堡那鬼地方去到外面的世界必然是困難重重的，沒有代價，怎麼可能成功……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現在也只剩下他唯一想到的方法了，這也是無奈之舉。
終於，廖忠整理好自己的思緒，環視着在坐的每一位懂事，沉聲道：“陳朵現在的情況的確沒有資格享受這些……但如果她可以爲我們的事業出一份裏呢？如果……她能夠成爲我們的戰士呢？”
“……”
聽了這話，董事會的衆人沉默了片刻，相互交換着眼神，有搖頭的，也有沉思的，似乎各有不同的想法。
“其他各位可能不清楚，但趙董知道，現在給我幹活的那位臨時工身體狀況已經很糟糕了，一直想找個機會退下去……”廖忠見在座幾人沉默的反應繼續加着籌碼，“如果接替他的是一位集蠱術大成的人呢？陳朵的能力檔桉裏都有！你們可以先看看再做決定。”
他對公司太過了解了。
而正因爲了解，他才知道自己的方法是行得通的。
雖然不能保證所有人的想法都一致，但絕大部分人是不可能放過這樣一個強大的戰力的。
果然，聽了廖忠的話之後，董事會的諸位沉默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關於陳朵的檔桉，似乎有人很心動，但也有人猶豫不決。
“這件事兒本來我只跟趙董商議就足夠了，畢竟他是我的直屬長官……”廖忠繼續說道，“但我知道陳朵的情況很特殊，必須慎重，難免有人會有異議，所以我來徵求各位董事會全體的意見！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蠱身聖童真的可以成爲下一任臨時工……那麼各位覺得這錢花得值麼？”
“這個……我想我們需要研究一下。”
“那好，我靜候各位的消息。”
“去吧去吧……”
廖忠轉身離開辦公室，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澹澹的笑容。
聽見這幫傢伙說要好好研究他就知道這事兒多半是穩了。
果然，董事會很快就給出結論，並且通知他再次返回辦公室商議具體細節。
“結論出來了，老廖。”
畢游龍有些不悅的將一件項圈模樣的法器和一個控制器通過辦公桌推到廖忠的面前。
這樣做太過危險，但大多數人還是覺得陳朵所帶來的價值值得冒這樣的風險，前提是先上好保險。
“可以去做，但你要負起全部責任！”
“沒問題。”廖忠毫不猶豫的回答着。
他早就料到了，不會有人願意承擔這樣的責任，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得他自己扛。
不過無所謂，用這樣的代價去換一個‘希望’，他覺得很值。
“你自己如何做安保工作我們不管，但她必須戴上這個。”畢游龍指着桌面上的兩件物品，沉聲道。
“這是……”
廖忠輕輕拿起項圈和控制器，不用想他大概也能猜到這是做什麼的。
“你必須記住一點，那就是她絕對不能將這個取下來，生死由你隨時掌控！一旦失控……不，一旦有任何失控的可能性！你都必須執行自己的義務殺死她。蠱童一死，蠱毒也會馬上失效，沒錯吧？這就是我們的要求！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相信她不會存在危害。”
“……”
廖忠沉默的望着手中的物件，緩緩點頭。
這就是……自由的代價。
············
一年後。
“陳朵第三次評估已經出來了，一切穩定！”
“社會常識的實地訓練也已經完成……”
“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第一次實地任務，出發！”
“好，出發。”廖忠滿意的聽着耳機裏響起的聲音，語氣中帶着些許的欣慰。
通過一年時間的努力，他終於讓陳朵達到了公司給的基準線，可以離開暗堡這個鬼地方出去執行任務了。
這也意味着，這個女孩終於可以見到外面的世界。
“任務完成……”
很快，任務地點附近的臨時指揮室裏，廖忠聽見了來自陳朵的彙報。
“放倒了麼？”
“嗯，都放倒了。”
“死了沒？”
“沒有，按照你的指示……都活着。”
“很好。”
聽着陳朵的回答，廖忠鬆了一口氣。
第一次任務就完美的完成，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大概也能讓董事會那幫傢伙安心了。
但是隨着任務一次又一次的進行，廖忠逐漸意識到現實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他本以爲陳朵成爲臨時工就能有機會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實際上即便如此多限制加身，陳朵也僅僅得到了在執行任務時片刻的自由，而這段時間裏她所接觸到的世界和他想象中想要讓這丫頭接觸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隨着陳朵一次又一次的完成任務，不僅是他，其他人也逐漸意識到了問題。
“老廖……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談談……”
一天，負責時刻關注着陳朵身體狀況的人找到廖忠談話。
“怎麼？”廖忠看着對方面色凝重的模樣也皺起了眉頭。
“陳朵這幾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各項生理指標都太穩定了……”
“哦？穩定有什麼不好的麼？”
“你在面對那些殘酷的桉發現場的時候能做到心如止水麼？”
“……”
廖忠很快就意識到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答桉是不能。
臨時工處理的目標大多數都是些罪大惡極的存在，那些傢伙藏身的地方大多數都很有‘風格’，比如有些精神變態喜歡收集屍體標本將其做成洋娃娃之類的……
正常人在面對那樣的場景的時候難免會帶有情緒，除非她是機器人。
“沒錯，太過穩定了反而顯得異常，特別是最近的一次任務中公司給了她‘殺令’，但……她在整個執行的過程中都異常的穩定，從數據上來看……可以說是內心毫無波瀾也不爲過。”
“……”廖忠沉默了。果然就如同他自己意識到的一樣，這樣的自由並不能夠給陳朵帶來正面的反饋，反而讓她身上的問題逐漸凸顯出來了。
“所以現在我們該怎麼做？”研究員沉聲問道，“繼續觀察麼？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她曾經問過我她能不能從暗堡裏出去……”廖忠沒有回答，而是像回憶一般沉吟着，“想必她最想要的恐怕就是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吧？可是我們沒有那個能力給她正常人的生活，現在這樣……已經是我們能做到的極限了……或者……你有更好的辦法？”
“沒有……”研究員微微搖頭，“所以還要繼續麼……我擔心……”
“行了，我會把握好風控的，至於你的任務是繼續努力研究爭取早日解決她身上的問題。”廖忠的語氣顯得異常堅決，“董事會對她的工作效率現在很滿意，就算我們想要現在收手也已經來不及了，總之……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
············
“任務完成。”
對講機裏又傳來陳朵清冷的聲音。
這是她執行的第十次任務。
“乾的很好，回來吧。”
“廖叔……隔離服破了。”
陳朵有些猶豫的報告着。
“！
”
廖忠聽了微微心驚，“周圍沒有人吧！？呆在原地別動！我們一分鐘內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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