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浮華夢
在這燃燒着整個極樂館的滔天烈焰面前,不只是脫離火場困難,想要衝進去救人同樣頗有難度。
源稚生能夠如入無人之境那是因爲他擁有着皇血,他們光是靠近這火場,就彷彿要被融化了一般,更別說進入其中了。
光是火場外圍,感受着那一百多度的高溫空氣,就已經讓他們感到呼吸困難,更別說火場之中不僅有烈焰還有濃煙和灼熱的粉塵,總之,此刻的極樂館是根本不是人類或者普通混血種能夠承受的煉獄。
“等等!”烏鴉光是靠近便意識到了致命的危險,一把拉住想要衝進去的矢吹櫻的手腕。
這妞對老大的心思衆人皆知,只有老大不知,此刻老大被困在火場中很顯然已經讓這丫頭失去理智了。
果然,矢吹櫻絲毫不顧阻攔,一把甩開了烏鴉的手臂,那情急之下爆發的恐怖力量讓烏鴉都感到汗顏,他想他怕是死了媽都爆發不出這樣的力量,畢竟他是個孤兒根本沒媽。
“喂喂喂!”
烏鴉連忙想要跟上去,將矢吹櫻再次拉回來。
可是誰知道火勢越來越大,幾乎頃刻間就將他們的前路和退路一同截斷。
“這下……完犢子……”
看着不得不停下來的矢吹櫻的背影,再看了看身後已經被火焰籠罩的退路,烏鴉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起來。
這下是真好玩兒了,不僅沒救到老大,甚至把他們自己也搭進去了。
“讓開讓開讓開讓開!!!別擋道!!”
就在兩人對眼前的情況感到茫然無措的時候,一道急促的呼喊聲從後方傳來。
櫻和烏鴉警覺的想要轉頭,可他們的脖子還沒來得及動,兩隻爬滿褶皺的手就分別搭在了兩人肩膀上。
“都說了讓開!別擋老子的道啊!!”
一道影子呼嘯而過。
烏鴉和矢吹櫻都懷疑自己看錯了。
因爲他們看見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正瘋狂的蹬着一輛自行車從他們中間掠過,並且同時竟然還雙手鬆開自行車把手,如同扔垃圾一般將他們往後面扔了出去,嘴裏還叼着一把菜刀,不斷含糊不清的罵罵咧咧。
烏鴉纔是真的想罵娘,這是個老變態!?還是人麼!?
沒有人理會他心中的疑惑,將他和矢吹櫻扔出去之後,那道踩着自行車的身影絲毫沒有停留,甚至連速度都沒受到影響,筆直朝着火場裏衝鋒。
不知道爲什麼,烏鴉感覺自己彷彿看見了當年三國志當中的關雲長提着單刀過五關斬六將的場景,只不過眼前這位手裏拿的是菜刀不是青龍偃月刀,胯下也並非戰馬而是一輛破自行車。
“今晚上真是見鬼了……不過這人……應該是友方吧?”
烏鴉疑惑的問着。
雖然看似好像是順手爲之,但對方的動作確實是救了他和矢吹櫻的小命,若是敵人的話,對方根本沒必要這樣做,甚至可以直接選擇將他們撞飛的。
“應該是吧……不過這人是誰?”
矢吹櫻似乎也因爲死裏逃生而冷靜下來。
“不知道,也許是公司的人?”烏鴉嘴角抽搐的回答着,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公司纔會有這種類型的怪人。
············
與此同時,在外面的烏鴉和矢吹櫻還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極樂館整個閣樓已經被燒得幾乎只剩空殼,而火焰中的刀光卻並沒有停息。
兩道速度極快的身影不斷在火光中交錯。
櫻井小暮躍起跳斬,憑藉着龍化程度不斷加深帶來的強橫體質,她光是憑藉肉身力量似乎就能與身爲皇的源稚生正面對碰,更是在言靈風舞的加持之下有着似乎能夠壓制源稚生的速度。
如果光從表面上看的話,任何人都會認爲是櫻井小暮佔據了上風,她在火焰中翻飛的絢麗身影,彷彿是來自煉獄的舞者一般不斷的圍繞着源稚生閃爍,每一次靠近兩人手中的利刃都會擦出絢爛的花火。
可實際上呢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局面,不過是因爲源稚生還沒動用全力罷了。
面對櫻井小暮瘋魔一般的進攻,他始終只是防禦,如果是熟悉他的人或許能夠發現,他此時此刻甚至連龍骨狀態都還沒有進入。
服用了‘莫洛托夫雞尾酒’的櫻井小暮的確很強大,甚至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混血種的範疇越來越接近龍類,但要說這世上最接近龍類的混血種,絕非這種以外來藥物強行突破臨界血線,甚至會讓自身意識被龍血吞噬的可憐之人。
而是如源稚生這般,本身就擁有皇血的‘皇’。
他們天生,血統的純度就超越了臨界血線,並且因爲血脈特殊的緣故,無論再接近龍類,甚至連骨骼都已經與人類大不相同,依舊能夠保持人類的理智。
身爲皇的源稚生,從一開始就是超越S級的存在,是任何普通混血種見了都會稱之爲怪物的存在,單論身體能力,甚至連開了掛的昂熱都無法與他媲美。
先天優勢,再加上平日裏對自己的嚴格要求與訓練,讓源稚生的實力毋庸置疑。
或許放眼整個世界他不算最強,但那也得分參照對象是誰。
遇上開掛的昂熱、孫浩然亦或者修仙的老天師他當然打不過,可若是單論混血種之中的強者,他的確能夠排到前幾位。
總之,不是龍化過後的櫻井小暮不強,只是還不夠強而已,雙方的起點並不對等,就算櫻井小暮本身的血統是A級甚至超A級,那麼在服用藥物之後又能拔高到什麼程度呢?
無人知曉。
但從源稚生此刻遊刃有餘的狀態來看,最多不會超過S級。
這還只是以血統爲基準判斷。
此刻的櫻井小暮已然因爲龍血暴走的緣故逐漸開始失去理智,進攻變得毫無章法。
也許在面對普通敵人的時候這種瘋狂的進攻的確很有效,可源稚生是個從小接受各種訓練,精通各種武藝的高手,毫無章法的進攻在他面前,就與小孩子拿着刀在劍士面前亂砍無異,氣勢有餘,卻毫無威脅。
“這就是……最近流傳於黑市的進化藥劑嗎?”
實際上矢吹櫻和烏鴉的關心完全是多餘的,源稚生不僅沒有危險,甚至還能遊刃有餘的繼續從眼前暴走的櫻井小暮身上搜集情報。
源稚生緊皺着眉頭,最近一段時間,蛇岐八家一直在調查這種名爲‘莫洛托夫雞尾酒’的藥劑來源,這種藥劑對於混血種,尤其是本身血統就潛在危險基因的日本混血種來說極度危險。
如果讓這種藥劑氾濫開來的話,或許會讓整個日本混血種社會都變得混亂起來。
最讓他們懷疑的目標,自然是對‘黃泉之路’無比執着的猛鬼衆了。
眼下從這位龍馬這裏看見這種藥劑,猛鬼衆似乎已經將罪名坐實了。
可是很顯然,至少眼前的龍馬並非這種藥劑的源頭,‘龍馬’之上,必定有更高級別的存在統領着整個猛鬼衆,所以這種藥物的來源,是‘龍王’嗎?還是……那不知道究竟是否存在的‘王將’?
源稚生想了解的事情太多了,因爲他懂得‘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如果不能瞭解清楚一切將猛鬼衆從根源連根拔起,那麼即使暫時給了猛鬼衆壓力,很快也會死灰復燃。
然而現在看來,事情的進展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順利。
眼前這位‘龍馬’很快就會因爲莫洛托夫雞尾酒的藥效徹底淪爲死侍,到那時候,線索就斷了。
源稚生在思考着究竟如何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想來想去,似乎毫無辦法。
他能很輕易的制服甚至斬殺眼前的‘龍馬’,卻無法逆轉莫洛托夫雞尾酒的效果,並且眼前這個女人似乎心存死志,即便救回來也絕不會配合他的調查。
咯吱——
骨骼的頓挫聲在源稚生身上不斷炸響。
他準備進入龍骨狀態結束這場戰鬥了。
畢竟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結果了。
“唉……”
伴隨着一聲輕嘆,源稚生收起了最後的仁慈。
老爹曾經說過,每一位猛鬼衆的成員,曾經都是他們的家人。
而身爲大家長的責任,便是揹負這份沉重,至少讓他們的靈魂得以安息。
源稚生擡起頭,風,呼嘯而來。
那是櫻井小暮雙手握刀由上自下縱劈。
絢爛的蝶翼在半空中綻開,看上去像是被點燃的蝴蝶正從半空中墜落。
蝴蝶翅膀被點燃從空中墜落意味着死亡,而櫻井小暮的墜落,是想和眼前之人同歸於盡。
這是櫻井小暮暴走之後絕命的一擊。
然而面對這一擊,源稚生依舊如之前一般從容。
但他屬實沒有必要驚慌。
開啓龍骨狀態的他,甚至有信心硬抗這一擊。
但根本沒有必要。
剛纔就評價過了,這樣的攻擊雖然瘋狂,卻毫無章法,極其容易看破。
言靈·王權。
這是源稚生在這場戰鬥中第一次使用言靈。
突如其來的重力讓躍起的櫻井小暮完全沒時間反應,頓時就被可怕的重力從半空中強行壓落。
下落的斬擊也在這恐怖的重力之下偏移了軌跡。
雖然因爲重力的緣故,讓這原本就強力的斬擊變得更加猛烈,但砍不中人也就毫無意義。
轟——
伴隨着劇烈的轟響,櫻井小暮的刀最終落在地面的花崗岩之上,刀身瞬間因爲劇烈的衝擊崩裂,卻沒能傷到源稚生分毫。
下一刻,源稚生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以常人,不,甚至是混血種都難以理解的速度靠近。
他在轉眼之間躲過了所有飛濺的刀刃碎片,近身來到了櫻井小暮面前。
當櫻井小暮反應過來的時候,蜘蛛切的鋒芒已然靠近。
“啊啊啊啊——”
櫻井小暮嘶吼着不斷掙扎,想要擡起頭起身繼續戰鬥,可身上的重力卻讓她不得不低下頭顱。
這就是王權。
即便她服用了莫洛托夫雞尾酒,提升了血脈,但依舊無法對抗這君臨所有混血種的恐怖力量。
“這就是所謂的‘皇’的力量嗎……這個世界還真是不公平啊。”
似乎是因爲王權的壓制,櫻井小暮原本瘋狂的神色逐漸消退,意識似乎恢復了些許清明。就如同臣子不敢在君王殿前發飆一般,似乎這可怕的言靈力量甚至能夠暫時壓制莫洛托夫雞尾酒的藥效。
她有些不甘的閉上了雙眼,片刻後,臉上又帶着一絲釋然的笑容。
有些人生來就是‘正義’,有些人生來就是‘邪惡’,而‘邪惡’永遠贏不了‘正義’,這就是被強加的現實。就像她一樣,五歲的時候就被判定爲危險血統,從此以後‘邪惡的鬼’這個標籤就深深印在她的身上,即使她那時候什麼都不懂。
源稚生手中的蜘蛛切映照着火光,停在了櫻井小暮面前。
櫻井小暮放下了手中的刀,跪坐在地上用盡最後的力氣擡起頭,但她看向的方向卻不是源稚生。
她眼角帶着淚光看着不遠處已經幾乎燃盡的舞臺,對着空氣微笑,用源稚生聽不到的音調低聲的道,“さようなら。”
像是在和不存在此處的人道別。
她似乎看見了舞臺上依舊有人在起舞。
初見的時候,那人在一排女孩中邀請她聽他唱戲。
她紅了臉,發現她對這個男人一見鍾情了。
兩人相互介紹着自己,她將手搭在了那個男人手上,那是第一次有人牽起她的手。
這一刻他們相遇並相識。
“我叫……櫻井小暮。”
“我是源家次子,是個喜歡唱戲的人。”
浮華夢,三生渺渺,因緣無蹤,雖堪戀,何必重逢。
息壤生生,誰當逝水,東流無終。
櫻井小暮背對着源稚生端坐在火海中央,再次唱起了歌謠。
只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麼漂亮了,穿着的和服被火焰燒得破破爛爛,臉上的妝容被鱗片遮掩,她微眯着眼將淚水收回,儘量露出美好的笑容,因爲這是她留給源稚女的最後一刻。
源稚生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切,高舉着蜘蛛切,像是介錯人一般。
這大概就是他作爲大家長能給犯錯的族人最後的仁慈。
可悲的是,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女孩究竟犯了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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