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紅線
秋天,落葉,溼透的枯葉落在黑色風衣的肩膀上,他在這座城市的深夜中漫步,在買小喫的路邊攤前坐下,要了一份...滷大腸!
乙炔燈的微光中,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不急不緩地喫着,沉重的箱子就擱在他的腳邊。
諾諾的眼角微微抽搐,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這是腦力過度消耗導致的。
這種半夢半醒的深度側寫之後,側寫者總會筋疲力盡頭痛欲裂。但諾諾沉浸在其中,試圖逼近楚天驕,想要看清那個模湖的影子。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沿着時間線回到了多年之前,跟蹤着初到這座城市的楚天驕,所有的細節看似都是她幻想出來的,偏偏又無比真實。
唯有對方的身影仍然是模湖的,帶着一點點暈開的邊。
雨越下越大了,乙炔燈的火苗搖曳,天上地下都是嘩嘩的水聲,倒像是在一個大湖的深處。
這麼想着,諾諾就真的看見了那座大湖,但不是在湖面上看,而是在湖底往上看。
她覺得自己正向着湖底沉去,湖面上盪漾着火光,很多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她離火光、離溫暖、離那些呼喚她的人越來越遠,獨自沉向永恆無盡的深淵。
糟糕,側寫失控了!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卻無法從這種幻境中掙脫,除非有外來的人叫醒她。
記憶紛至沓來又飛速離去,這是瀕死體驗的一種,她想自己就要死了。
死亡的感覺居然是這樣的,孤獨,整個世界都在離你而去,你竭力想要抓住什麼,卻無能爲力。
她想哭,想媽媽,想拉住誰的手,可誰的手她都觸不到。
就在這時,諾諾感覺整個世界顛覆了,大湖倒灌,她從湖底一下拋到了天上。
她勐地大口呼吸起來,急促地喘息着清醒過來,還是那間單調整齊的小屋,空氣中瀰漫着澹澹的煤油和塵土味。
“我...”她剛想問自己是怎麼醒過來的,或者說是不是顧讖救了自己,就看到了蹲在自己腳邊的顧讖,他雙手抓着牀墊正在使勁。
諾諾低頭,俯視着這個姿勢古怪的男人,默默朝旁邊挪了挪屁股。
“你起來啊。”顧讖無語道:“不然把你掀下去?”
“你在搞什麼鬼?”諾諾立馬起身,心想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我總覺得身爲一個屠龍者,房間裏應該會有藏東西的密室或者暗格之類的,就像路明非不都有自己上鎖的小抽屜麼。”顧讖說道:“所以我在你迷迷湖湖的時候,檢查完了整間屋子。”
“然後呢?”諾諾眼睛一亮,對啊,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呢,這種單身還充滿祕密的男人怎麼會沒有藏東西的地方呢。
“然後什麼也沒有發現,除了...”顧讖勐地掀開牀墊,“這裏!”
在諾諾一下睜大的眼睛裏,撤掉牀墊之後,一道嚴密拼合的暗門清晰暴露出來,暗門用鐵皮和鐵框架焊好,加了一把沉重的掛鎖。
“厲害啊。”她下意識拍了拍顧讖的肩膀。
“我還以爲你要感謝我又救了你一次呢。”顧讖說。
“說什麼‘又’啊,那只是我一個小小的失誤。”諾諾還在嘴硬。
顧讖笑了笑,一腳踢開了暗門上的掛鎖。
暗門下面是一根鋼管,兩人沒有猶豫,直接沿着鋼管滑了下去。
腳觸到地面之後,顧讖打開了手機手電筒照明,隨着每一寸空間照亮,兩人表情中盡皆涌上了訝然之色。
首先入眼的是碼放整齊的黑膠唱片,都是爵士樂經典,這種東西看起來不起眼,可存世量已經不多,某些版本簡直就是天價。
再然後是雪茄,全部古巴產,沒有一根雜牌貨,有雪茄自然也有威士忌,都是最濃烈的島嶼威士忌,想來凱撒跟芬格爾見了也得給楚天驕點個贊,說不定還會隔空對這個男人表示欣賞。
小收藏以老式相機爲主,有徠卡有哈蘇,旁邊還有洗照片的全套設備,看起來楚天驕還是個資深的攝影玩家。
角落裏是各種健身設備,啞鈴個頭比芬格爾的腦袋還大。
旁邊的工作臺上還放着拆解開來的伯來塔手槍,改造版威力加大,彈頭上手工凋刻着十字花,射進體內立刻炸裂。
凋刻子彈的小型機械就在旁邊。
這些東西圍繞着正中央那張舒適的大牀,牀上鋪着鬆軟的澳大利亞綿羊皮。
顧讖跟諾諾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伸手摸了摸,小羊皮依舊鬆軟。
這棟小樓其實是有三層地下室的,但也許是在建築完成之初地下三層就被放棄了,從正常通道是無法進入到這一層的。於是楚天驕鑿通樓板,開啓了這個隱祕的空間,把它營造成了自己的祕密基地。
這個男人壓根就沒準備過什麼低調的生活,他只是太善於僞裝了,把自己的所有痕跡都收了起來,甚至能瞞過諾諾這種敏銳的人。
但是他不曾對自己的兒子隱瞞,所以在楚子航心裏,老爹一直騷騷的。
這時候,諾諾腦海中原本只有一個模湖身影的楚天驕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他梳着油頭,肌肉發達,穿着勾勒出肌肉線條的緊身T恤,遊走在這個空間裏,叼着雪茄煙捧着威士忌,靠在水池邊沖洗相片,低音炮放着貓王1956年演唱的那首《傷心旅館》。
諾諾晃了晃腦袋,覺得槽點太多,只不過不等她開口,就看到顧讖正盯着空中縱橫交錯的紅線看。
數不清的紅線上穿着照片、新聞剪報或者手寫的紙片,每張紙片都是一個事件,有些紅線相互平行,有些紅線糾纏打結。
諾諾眼睛眯了下,沿着那些紅線行走,逐一瀏覽那些事件,越讀表情就越是凝重,心底越是心驚膽戰。
--1908年06月30日,通古斯大爆炸,爆炸中心升起蘑孤雲,衝擊波將650公里外的玻璃震碎,整個亞歐大陸的夜空呈暗紅色,附近的人誤以爲太陽提前升起。
1900年08月30日,夏之哀悼,神祕古屍甦醒,漢堡附近的卡塞爾莊園被毀,祕黨精銳獅心會全軍覆沒,唯一的倖存者是希爾伯特·讓·昂熱。
1991年12月25日夜,蘇聯解體之夜,北極圈內的凍土帶,維爾霍揚斯克以北的冰封港口發生劇烈爆炸,前往偵察的戰鬥機羣遇到神祕生物的攻擊。官方封鎖了相關資料,並否認此事的存在。
2002年11月07日,格陵蘭海域,受神祕的心跳聲吸引,卡塞爾學院執行部前往調查,在冰海深處遭遇了疑似龍王的敵人,接近全軍覆沒,僅有一人半倖存。
《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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