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沉靜又酷
將要去往終點站的是他,其他人還是要安全返航的。人之將死纔會其言也善,對於那些生活還要繼續下去的人,都會有些祕密藏在心底深處,拿不拿出來講是她的自由。
也或許,是還沒有找到值得講的人。
原本熱火朝天的烤肉局一下子就冷了,說不上不歡而散,但是嘴裏的肉串好像忽然就沒味道了。
幾個人圍坐了一小會兒,蘇恩曦先打起了哈欠,然後是楚子航。
「睡了睡了,睡飽了接着上路。」蘇恩曦說着起身,在角落裏找了個位置,蓋上軍棉大衣,枕着一箱黃桃罐頭睡着了。
楚子航和路明非也各自找了個合適的角落。
煤氣爐的火沒有熄,只剩下顧讖和年輕的老布寧坐在火光中,前者默不作聲地神遊,後者大口大口地豪飲着伏特加,身邊的空瓶越來越多。
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好似彼此各有心事,而只能獨自去品味,不必去跟其他人分享。
……
路明非酒醒的時候,周圍還是漆黑的,看一眼壁上的電子掛鐘,是凌晨兩點。
煤氣爐的火已經熄滅了,顧讖合衣靠在一旁睡着了,老布寧也裹着軍棉大衣睡下了。
酒喝多了特別口渴,路明非在貨架上翻動,想找一瓶水,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往窗外望去,嬌小的影子靜靜地靠在氣墊船旁,兩肩堆滿了雪花。
路明非又看了一眼壁上的掛鐘,真的是凌晨兩點,時間應該過去了五或者六個小時,難道說這姑娘跟那裏靠着,指間夾着一根沒有點燃的菸捲?
自己真的做得太過分了吧?讓她生氣了,生氣到不願意跟他待在一個空間裏,或者是喚醒了什麼不願回憶的往事。
路明非繞着貨架轉了好些個圈子,也摸了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推門出去了。
風冷得刺骨,軍棉大衣感覺都被吹透了,他一路歡快地小跑,來到氣墊船邊,在零旁邊一靠,也夾上一根菸卷,「我也陪你抽根菸!」
這句話剛出口他就想給自己一嘴巴,分明貨架上有咖啡有烈酒也有快速沖泡的熱巧克力,拿什麼來都比拿包煙來顯得體貼,這副‘我是可以陪你抽菸打屁的好兄弟,的架勢,妹子能對你有好臉色纔怪了。
果然零隻是點點頭,不說話,也不看他,默默地望着前方冰凍的河。
路明非非常窘,也不好調頭回去再拿熱巧克力來,只能陪着她看河。
加油站頂上一盞雪亮的氙氣大燈,像探照燈那樣慢慢地轉着圈,照亮冰河照亮遠處的山影,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路明非忽然想起在莫斯科的時候,也曾看到過類似的景象,男人們聚在街邊吸菸,一言不發,眼神也不交流,彷彿一羣爲了不同君王效勞的武士,吸菸點是他們的中立場所,在一根菸裏思念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後,就擰滅菸頭奔赴不同的未來。…
零說那就是俄國男人們抽菸的禮儀,要沉靜,要酷,因爲抽菸是他們思考人生的時候。
所以也許零對他其實也沒那麼大的意見,路明非心想,他們這麼做,就是非常俄式非常酷。
極夜真是寂寥,寒風把一切都給凍結了,河對岸大片的冷杉和落葉松林都被凍成了冰凋,唯有背後的氣墊船是溫暖的。
它沒有熄火,以免再啓動時還要預熱,水蒸氣瀰漫在他們身邊形成一個溫暖的氣罩。
路明非並未想到正是這個溫暖的氣罩救了他一命。
--在河對岸,那冰凋般的冷杉林裏,漆黑的槍口正指着他們,狙擊手很安靜很
有耐心,奈何他們的身影和氣罩完全融爲一體,在紅外線瞄準鏡裏無法成像。
路明非在氣墊船邊上靠了差不多十五分鐘,零一句話都沒說,即便是俄式禮儀也未免酷得讓人有點尷尬。
路明非拍拍身上的雪,「我再回去迷瞪一會兒,你也早點睡。」
他搓着耳朵顛顛地往回跑,河對岸的狙擊手立刻行動,槍口極其微小地轉動,鎖定了模湖的人影。
路明非越是遠離氣墊船,紅外成像就越清晰,即使跑動中也不是完全不能射擊,只要算好提前量。
「喂!」就在路明非快要跑出氣罩的時候,零在他背後說話了。
路明非聞聲回頭,零夾着菸捲向他走來。
路明非一想自己也是缺根筋,殿下靠那麼久一根菸沒抽,想來是沒帶打火機,自己帶了卻不知道湊上去點根菸,也許點根菸就打破隔閡了呢。
他急忙摸口袋,掏出精巧的電子點菸器,一摁電熱絲就亮了起來,還有外殼上克里姆林宮的圖桉。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神器,.】
他根本不知道這是個多愚蠢多致命的舉動,那個高溫的紅點在紅外瞄準鏡裏亮得耀眼,完全地暴露了他的位置。
狙擊手沒有開槍,狙擊手仍在默默地觀察,兩個人的身影越來越近。
路明非把打火機遞上去,零卻沒把菸頭湊過來,她靠得很近,冷冷地看着路明非的眼睛,後者被她看得有點發毛。
「浮士德,你要記住,這世上是沒有上帝的,能救你的人,是你自己。你不想做的事,沒有人能勉強你。」
她的聲音極低極祕,彷彿那是一個天大的祕密,諸天鬼神都在試圖偷聽,而她只說給路明非知道。
在狙擊手的瞄準鏡裏,女孩和男孩面對面站了片刻之後,女孩把頭埋在了男孩的胸前,短暫地擁抱然後再度分開。
而事實上,零隻是就着路明非胸前的打火機點燃了嘴裏的菸捲,那一刻路明非聞到她頭髮上寒冷的香氣,像是忍冬或者桂樹。
他有些茫然地給自己也點上了煙,兩個人各自低頭狠狠地抽菸,各想各的心事,下一秒他們同時重重地咳嗽起來。
他們都忘了自己並不會抽菸,俄式的抽菸禮儀再酷卻不是他們能模彷的。
「抽什麼煙啊,這裏可是加油站!」路明非大聲說着把菸捲丟在雪裏踩上一隻腳,「走走走,回去睡覺!」
零也趕緊丟掉了菸捲,在她擡起頭來的時候,路明非摸了摸她的頭頂。
不是什麼溫柔的觸摸,就像揉一隻小貓的腦袋。
「你說的我記住了。」路明非說。
其實他想說的話很多,比如‘原來你心裏一直想的是這事兒啊,其實我只是酒後隨便亂說而已,,再比如‘我不是想要窺探什麼,我只是好奇,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再比如‘謝謝啦小姑娘,謝謝你幫我做的一切,謝謝你陪我跳過的舞,等等。
但他什麼都沒說,扯着零的胳膊跑回了小賣部。
打火機的紅點熄滅了,蘭斯洛特沒有開槍,他原本有十幾秒鐘完美的射擊機會,但他放棄了。
身邊,蘇茜在手心裏哈了口熱氣,笑着搓了搓手。
我自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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