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6. 再造天府 崆嶺灘.譚老四 疏通三峽就……

作者:御井烹香
峽航道,真的能疏通嗎答案是肯定的,從白帝城到夷陵,峽的頭尾碼頭,都流傳着菩薩兵炸燬灩澦堆的神仙事蹟,而且說得有眉有眼,比報紙上的專題報道還要更生動得多報紙上雖然配發了照片版畫,但說實話,灩澦堆的險惡,就好像這崆嶺灘一樣,不是一張照片能顯示得出來的,崆嶺灘在照片上也無非就是一片淺灘,上面有些亂石罷了。

  對於沒有身臨其境的人來說,仙畫實在是不能帶來什麼震撼,第一張是江心一塊大石頭,第二張,江心那大石頭沒了,一片空蕩蕩的水域這就和週報上前幾年關於美尼勒城的戰役報道一樣,大海上幾艘玩具一般大小的船,還沒有京觀條幅來得震撼人心呢,這大概也是仙畫的侷限了,有時候畫面反而還沒有文字、話語來得有感染力。

  也是因此,沒有去過白帝城的川蜀漢子,看了報紙上的敘述,完全無法想象石頭有多大,而又是如何炸燬的,還是要從江湖傳言中來豐富自己的想象,但這些傳言又說得是玄乎其玄的,把買活軍的菩薩兵個個吹成了力可開山的半仙

  按他們的說法,這些菩薩兵就猶如從前治水的大舜一樣,個個都能化身爲熊,舉手投足之間,一陣白煙飄過,巨響之下,小山一樣的灩澦堆就被炸得四分五裂如此二回,江心的石山立刻成爲歷史,便連根子都被炸去,現在的白帝城一段江面,風平浪靜,便是夜間行船也是無礙,再也不是從前的險惡模樣了

  “連石根都炸掉了嗎”聽衆往往急切地這般問着,因爲這個問題是非常要緊的實際上,露在水面的礁石,並不能改變水流的方向,有時候反而是一種預警,讓你知道這裏的水文條件很複雜,決定水流走向的,還是水面下的暗礁,如果只能炸掉水面上的部分,老船家對於水文條件的改善肯定還是保有疑慮的,若是能把水下的石根也就是暗礁炸掉,這才能讓水流至少沒那麼湍急,也少些漩渦。

  “炸掉了全炸平了,去年冬天乘着水淺,還用蒸汽機在船上拉拽大爬犁,把碎石犁平了現在那一段放樹葉都是直接往下游飄的,再不打轉了。”

  對於發生了變化的水域,百姓也自有自己的應對之策,往往會放一些輕而醒目的東西入水來探測水流,現在有了千里眼,更是好觀察了,對灩澦堆的處置,從各方的口碑來看,應當的確是成功的,只是實施的情景,傳得讓人將信將疑的,總覺得是神仙顯聖,讓人很難想象這樣的事情,會是由小米這種初出茅廬的技術員來主持完成雖然主持清理灩澦堆的佘技術員,在經過夷陵、萬州的時候,看起來也絲毫沒有神異之處,但只要沒親眼見過他,想象總是能夠爲他描補出凜然的氣魄,無形的威儀總之和這個滿臉發了紅瘡的米技術員,定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萬州距離白帝城雖然近,但譚老四也沒去過白帝城,對灩澦堆的事情,還是以聽說爲主,有渲染菩薩兵的勇猛的,卻也有說明灩澦堆工程的困難艱苦的,他雖然不至於神化了佘技術員,但卻正是因爲對此事的底裏知道得比旁人多些,所以纔會擔心米技術員辦不好這差事灩澦堆從決定要炸,到最後炸燬,中間經過了一年的功夫,方案几經論證,而且最後還是分了四次炸燬。

  這四次拆炸,穿插了鑿石造洞、炸燬上半部分,清掃搬運,再在枯水期圍江分流,隔出空地,炸燬石根這好幾步,每一步都是鄭重其事,不許百姓在岸邊觀看,也因此醞釀出不少流言,說菩薩兵其實是在化身施法什麼的。其實主要還是安全起見,害怕碎石迸飛傷人,因爲藥量若是算錯了,引起轟天大炸,又或者是誘發巨浪,是真有可能把看熱鬧的百姓給捲進去的。

  現在崆嶺灘這裏,江灘狹小,躲避的空間不大,譚老四就怕米技術員要是計算錯了藥量,傷了人命那就糟糕了,又或者是引起山崩,這也是有可能的,不像是灩澦堆,江面還算開闊,崆嶺灘兩岸便是崇山峻嶺,若是山崩堵了航道,那可就出大事了。這裏清運石頭不要緊,就怕上游險灘附近的鄉親,對疏通航道發生恐懼,開始排斥起買地和白桿兵來,那對於居住在峽上游的萬州來說,可就糟糕了。

  自從買地考察團到萬州起,兩年的時間,萬州的變化可謂是脫胎換骨,以譚老四來說,他自然是希望買地和川蜀的聯繫能越來越緊密。大江航運疏通,便利的是沿岸的州縣,而對川中來說,峽水路更是他們的生命線,峽通則商路通,商路通則百業都多了一股活氣。

  便是他現在已經脫離了苦力挑夫的身份,也能看到敘州衢縣航線,對於巴蜀民生的刺激,這兩年,川蜀百姓離家東去的數量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多了,便是因爲現在老家也有事做,也餓不死而且日子過得也明顯比從前好得多,而譚老四腦子本就靈活,上了掃盲班之後,養成了讀報的習慣,視野一開闊,心思自然比從前更活絡了眼下,峽航運還如此不便,只是商路打通了,有得買賣可做,市面就已經繁榮起來了,如果有一日,峽變通途呢若是有一日,川江也可以夜航,從川中去福建道,一路急緩隨意,再不危險呢

  到那時候,川中能繁榮成什麼樣子,譚老四簡直都不敢想象了更重要的是,他從報紙上的歷史話本中,無師自通地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古以來,川中最容易割據,主要就是交通不便。就如同現在,買地還沒有正式宣佈佔領川中,還處在一個微妙的和平之中,其實還不就是因爲峽崎嶇,距離買地遙遠,因此,買地遲遲不肯把這塊飛地併入自己的領土內,依舊是採取羈縻態度,所有的一應政策,都不能和本土統一

  而譚老四,是想在敘州幫治下多受一層管制,還是直接進入買活軍的管理之下呢這還用得着選嗎因此,凡是懷抱着這份心思的人,對於疏通峽,所抱有的殷切希望,實在是不遜色於任何一個川中的豪商鉅富,如今川中百姓,各有各的理由和利益,卻是全都希望峽能順利疏通,反而是上下一心,比平日做任何事情都還要熱鬧得多。

  甚至就是敘州幫現在的首腦楊將軍楊玉梁,按譚老四的猜測,只怕也未必不希望峽能快些疏通,讓大江沿岸盡入買地掌握,這兩年來,敘州幫勢力大大膨脹,和白桿兵也是深度合作,現在萬州盡入囊中不說,便是忠縣、巴州那一塊,敘州幫說話都很管用,除了錦官城一線,還勉強維持了敏朝官府的體面之外,其餘地方,敏朝衙門官吏爭相離去,地主變賣田產,佃農胡亂遷徙,全是一副買活軍還沒到,已經各尋生路的亂象。

  楊將軍內要鎮壓敘州幫內一些不好的勢頭,外要維持越來越凌亂的巴蜀局勢,還要防範邊境土蕃作亂,也是左支右絀、心力交瘁,很缺人手,譚老四在他手下做事,不止一次聽他嘆息着抱怨,用起來上手的吏目,人數實在是太少。聽起來竟是巴不得讓航道早日疏通,買地這裏出衙門前來接管,他也好放下心事,對家鄉父老有始有終,有個交代在。

  “從夷陵往上這是第一個險灘,就看明日了怎麼都該選個老成的技術員的唉”

  疏通航道短短四個字,聽着簡單,實則卻是多少人兩年來一刻不停的奔走、安排,才能形成今日之計劃,就說疏通的順序,都是改過幾次的,最開始,按照地頭蛇白桿兵的希望,是想從上游白帝城往下疏通,但人們很快發現,疏通上游的河灘,對下游的水流影響很大,甚至於很可能斷流、改道。

  因此爲了不讓疏通工程變得更復雜,還是要從下而上,一點點去打通。於是便又改爲從夷陵開始,往上一個個灘的去攻關,崆嶺灘是正式工程的第一塊硬骨頭,也難怪這兩年來都爲了這件事忙活的譚老四,患得患失,一整夜輾轉反側,幾乎沒有閤眼了。

  第二日早上坐起身來,哪怕就連那股子霸道的牛油香味,都不能讓他打起精神說實話,這牛油鍋子,譚老四這兩年已經從驚爲天人,到習以爲常,現在甚至是有點喫得膩了,一大早胃口不開,想着要能喝點稠粥那就最好了,牛油鍋子,還真有點消化不動呢。

  這也就是他現在好日子過多了,若是在兩年前,連稠粥都是奢侈,沒活的時候只能喝稀粥苦熬之時,哪有什麼胃口不開的聞到葷香都得不自覺的流口水,就是現在,那些挑擔子的民夫,也是眉開眼笑,圍坐在朝天鍋前,個個都是等着自己那一份帶了厚厚紅油的麻辣燙,手裏還拿着鐵硬的槓頭餅子,準備一會泡在湯裏喫。也不顧下水的腥臊,夾起一筷子牛百葉就送入嘴裏,嚼得滿嘴流油,嘶嘶喊着過癮,叫道,“真好辣味,這二荊條名副其實,真如同荊條抽在舌頭上一般,硬是過癮”

  二荊條是否如此命名,在夷陵一帶已經是不得而知了,但過癮的確是名副其實。川蜀百姓無辣不歡,連早上都要喫得這樣重油重辣,方纔能應付冬日溼寒的天氣裏,一天近水的勞作,喫完了以後拍拍手,雨靴一穿,棉襖脫了,便又能挑着擔子入水運石頭了。

  便連譚老四,雖說是沒胃口吧,到底也打了一碗麻辣燙,只是沒要紅油,自己捏了個槓頭喫着。唯有小米,捂着屁股,齜牙咧嘴,歪歪扭扭地從自己房裏出來,只要了一碗熱水配槓頭,又愁眉苦臉地打了個鹹鴨蛋來配,滿臉的紅疙瘩越發透亮,譚老四見了,知道他是水土不服,又喫得太辣,一面好笑,一面也是在心中想道,“真是個毛頭小子,這卻教人如何能放心得下”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買地信任小米,敘州幫如何敢說什麼更別提派來輔佐小米的譚老四了,他就是來聽命背鍋的,若是成了,功勞是小米的,若是不成那估計便是譚老四沒有輔佐好,小米技術員不會有什麼責任。譚老四也是深知其中的道理,他是喫過苦的漢子,並不把無奈表現出來,而是依舊興興頭頭,滿是歡喜的吃了飯,陪着小米一起,帶了爆破隊伍,一起跋涉來到大珠脊背上。

  此時冬日水淺,崆嶺灘幾乎完全乾涸,施工也因此變得很方便,大珠有一多半區域都暴露在外這大石頭上開個四桌的壩壩宴那是一點兒問題的,雖然不說小山一般,但也可見規模了。小米前幾日便來畫了點,讓民夫過來鑿石,這時候,大珠上下兩側,已經根據他畫的點鑿了好幾個深深的石坑,這也可見民夫的賣力了,小米拿出捲尺,量了量尺寸,滿意地點了點頭,拿出本子來記了些什麼,便道,“把藥火筐挑來。”

  一個由油布結結實實地包裹着的筐子很快被挑來了,小米打開了筐子,拿起一包藥火,取過另一個筐子裏的秤,秤了份量,又在本子上寫了一行字譚老四斜眼看了,是標準包重量勘驗無誤。

  如此,他接下來便只是把油紙包塞入爆破點,同時拈出引線,帶上手套,把引線和引信捻牢,隨後吩咐譚老四去疏散民夫,讓他們退往下游高處的河岸,不得在近處觀看,同時自己也扯着引線,用一根信香點燃了,便轉身雙手插兜,不疾不徐地走到觀測點附近,從懷中掏出千里眼,往信香那邊瞧去。

  這麼嚴肅的事情,意義如此重大,最後卻是由這樣一個毛頭小子,如此隨隨便便地來執行,甚至連第二個技術員都沒有且這感覺和點炮仗也沒有什麼不同,一時間,民夫們不免都是低聲議論起來,固然他們對於買活軍是極有好感的,尊重也很虔誠,但這畫面還是給人以一種不太靠譜的感覺,讓他們不由得產生了少許疑慮這樣就行了點個炮仗就能把石頭炸掉了

  “引線燃了蹲下來捂住耳朵”

  看吧,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技術員的聲音都還有點兒公鴨嗓呢,年紀怕不是還沒有十八,這不是在鬧着玩嗎要不是這藥火真的炸燬了珠,真覺得是來胡鬧的

  因着心底對買活軍的好感,大家雖然議論紛紛,但卻都還是聽話地彎下身子,捂住了耳朵,一時間江灘上萬籟俱寂,只有江風呼呼吹拂,帶來了若有似無的哧哧聲,那似乎是引線燒灼的聲音。很快,引線燒到盡頭,衆人只聽得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隨後便是地動山搖般的幾下大震雖然捂着耳朵,卻也還是被震得周身戰慄,一時間耳朵裏嗡嗡作響,還有人鼻子都覺得灼熱,卻是被震得流下了鼻血。

  藥火之威,居然一至於此

  對於藥火的全部認識,大多僅限於炮仗的百姓們,所受的震撼自不必說了,便是還見識過火銃的譚老四等人,也萬萬不能想到這藥火居然還有如此震天的威能,都是驚得渾身顫抖,好一會兒才勉強穩住了,彼此攙扶着望向江灘只見這一地的亂石,又哪有大珠這道石樑了千百年來橫亙在水道上的阻礙,剎那間便化爲烏有,便連遺蹟都不容易辨認,連那塊寫了對我來的大石頭,都被炸得粉身碎骨,不知去向何處了這這

  便是已聽過灩澦堆的傳說,此刻的情景,仍然叫人難以置信,譚老四滿臉怔忡,一時間真有下拜的衝動,只他勉強掌住了,身邊卻是撲通撲通,接連有民夫跪地之聲,都是衝着江邊拜個不休,彷彿如此才能宣泄他們心中的情緒,個個人口中,都是嚷叫着什麼只是大家的耳朵都還嗡嗡響,各自都聽不清,也就各喊各的,反而十分和諧了。

  在這一片狂熱之中,最爲冷靜的小米,反而顯得格格不入他的輕鬆和冷靜,在此時反而更令人驚奇,更令人對買地產生極大的憧憬了,他從耳朵裏取出兩個小棉球,在本子上低頭記了幾行字,這才轉過頭對譚老四露齒一笑。

  “我知道你們懷疑我。”他的聲音隱約透過耳鳴,傳到譚老四耳中,“怕我不能擔當大任老鄉,不怕你不信,我的確是剛從實習生畢業,可這工程也實在不大,殺雞焉用牛刀,用我也就夠啦”

  他滿臉的紅瘡,在陽光照射下顆顆都是透亮,拍了拍譚老四的肩膀,笑道,“這才哪到哪呢,讓他們且先別拜了,日後還有拜的時候我問你,譚老哥,你可聽說過分級船閘,還有地勢發電、水電站電線杆、電燈這些仙器嗎”

  譚老四大張着嘴,不可遏制地流露着蠢相,在他全神貫注的聆聽中,小米哈哈一笑,帶了一股渾然天成的優越感,將手一揮,輕描淡寫地說起了他現在還完全不知所以然的深奧話語

  “按六姐的最新指示,沿峽的地勢條件非常適合建小水電站,到那時候,你纔會知道什麼叫做峽若通途,又有什麼東西,能真正取代了縴夫這個苦行當去呢”

  這話的確不是現在的譚老四能聽明白的,他只隱約知道這小水電站,必定是極好的東西,而小米的下一段話,聽起來也非常的誘惑

  “到了那時候,你們巴蜀,可就是名副其實的天府之國,只怕連福建道的百姓,都要羨慕你們啦”

  再、再造天府之國

  譚老四渾身一顫,便連身邊若干曉事的挑夫、幹事,也是聽得一愣一愣的,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發自內心,迸發出了極大的熱切這水電站固然是不敢想,短期內能把航道疏通好,便是極大的成就了,再造天府什麼的,說來也是太遠。但是,僅僅是聽到這樣的話,知道六姐還有這樣的願景,都讓他們發自內心地喊出了自己的訴求。

  “願爲六姐效死”

  不論貧富貴賤,一岸人均是齊聲喊了起來,“我等日夜期盼,只請六姐入蜀巴蜀之地,苦盼王師請六姐務必憐憫我等,千萬成全”,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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