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19章 第19章

作者:榆冬
既回京,不好在外逗留,韩旷索性直奔信陵坊韩宅。

  韩宅门口照旧车马盈门,喧阗至极。

  成安驾着马车不停的喊着“让一让,让一让”……惹来周围众人的唾弃之声。

  “兀那小子,你做什么往前挤!”

  “退回去退回去!我家承旨都沒上前呢!”

  成安无语,只好开口道:“我家郎君姓韩,這是回自己家。”

  即刻就有好事者梗着脖子起哄:“我家郎君也姓韩,和韩相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周围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空气裡充满了快活。

  韩旷无奈,往前一望,门前一條街被堵得水泄不通。

  他环顾四周,忽肃然呵斥道:“尔等堵在韩家门口,到底是来拜见韩相公的,還是来给韩相公添堵的?”

  “這街面难道是诸位买的不成?我等布衣素户,为何走不得?”

  他說得义正言辞,神态肃穆,周围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诸位既不让我走,且留下姓名来,我倒要问问御史台,哪家哪户买的街面,竟不让升斗细民過路?”

  他這话說得理直气壮,寻常的小民躲着官府還来不及呢,哪儿会主动往御史台去?莫不是皇城司的?還是做御史的?

  心细的、做官的有顾忌,纷纷让路。

  左右這人又不去韩府,不過是過路的罢了,让一让也沒什么。

  心糙些的更是想也不想就往旁边挤了挤,腾出一点空来,甚至還帮着喊道:“让一让——人家路過的,让人家過去。”

  前头的人不明所以,眼看着后面的人纷纷让路,出于从众心理,稀裡糊涂地也跟着一道让开。

  极快,韩家门前的街面上就被清出了一小條道路。

  韩旷就带着成安和周小乙,牵马悠哉悠哉地走在街面上,顶着周围人的目光,慢條斯理地往前走。

  就在他快走出韩宅范围时,忽然调转马头,直奔韩宅大门。

  身后顿时响起了一片怒骂之声。

  韩旷淡然的进了门,依稀還能听见后头人在骂“贼子好胆”、“奸诈小人”云云。

  甫一进门,韩旷只将车马扔给门房,叫成安和周小乙自去卸货安置,直奔祖父书房而去。

  刚一进书房,就听见韩家祖父中气十足的骂人声。

  “我叫你用楷书影写一遍智永《千文》,你呢?写的如此潦草,莫不是楷书還沒学会,倒先学做张颠了?”

  韩旷听得发笑,也不知是哪個小子,被祖父揪住临字不端。

  果不其然,他一进去,就瞧见屋中立着十一二個锦衣男子,从四五岁的小子,到二十二岁的四哥,直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他一进去,韩祖父還沒說什么呢,裡头当即有人冲着韩旷挤眉弄眼,示意他别进来,快逃。

  “韩七,我看你不止是眼睛有疾,脑子也不好!我叫你写篇策论,问你‘论语不言学校,其說安在?孟子不及尊周,其指安出?’,這摆明了是要你解释为什么论语不提学校,其深意在何处?”

  “你倒好,给我胡扯一通,說论语不提学校,是因为孔子弟子沒记录!”

  周围传来低低的闷笑声。

  “笑什么?!”韩蕴越說火气越大,只管森森道:“你们以为自己比韩七强在哪裡?”

  底下十一個子弟不敢多言,只诺诺站着。

  “韩十二,你来破這题。”韩蕴冷着脸,对着门口的韩旷道。

  韩旷稍加思索,躬身道:“学校兴则教化明,王室尊则名分正。立言垂训,孰有大于此者乎?”

  韩蕴脸色稍缓,“看来你游学三年,学业不曾落下。”

  “学业乃立身之本,杂事虽多,却不敢耽搁。”

  韩蕴“嗯”了一声,只招手叫他进来。

  韩旷便立在韩七身旁。

  众人垂首肃立,不敢多言,

  韩蕴正坐在紫檀云纹玫瑰椅上,将众人功课搁在前头的墨漆翘头案上,一一阅览。

  室内气氛越发紧张,针落可闻。

  隐隐的,格眼窗外似飘来些丝竹之声。

  韩蕴面不改色地对着身侧候着的老苍头吩咐道:“去告诉植哥儿一声,再传出這些靡靡之音,我就把他那些姬妾都送走。”

  语调平静,像是在說今天天气不错。

  老苍头脊背生寒,点头称是,就此退下。

  韩旷对于好渔色的父亲并无任何怜悯,他少时就被送出去求学读书,此后又辗转游历,父母缘浅,亲情寡淡,便也只是静静的站着。

  沒過一会儿,外头那些丝竹之声就都沒了。

  韩蕴看完了诸位孙子、侄孙的功课,复又布置了些新的课业,這才问道:“今岁正是大比之年,你们当中可有人想试一试?”

  韩旷便上前半步。

  韩祖父拈着胡须沒說话,只冷冷看向方才挨骂的韩七。

  韩七看着地上的水磨方砖,仿佛能看出花来,就是不抬头。

  半晌,队伍裡犹犹豫豫,又走出一個年纪最大的韩四来。

  见再无人走出来,韩祖父這才道:“先說好,此番若有意科举的,必要去文通楼苦读,直至省试前一日方可出门。”

  话音刚落——

  “不可!”

  众人皆惊,暗道好大的胆子,便循声望去。

  韩旷惊诧的发现出声人竟是他身旁的韩四。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韩四,当然也包括祖父韩蕴的。

  那种冰冷的、尖锐的,在朝堂上勾心斗角,恨不得扒开胸膛、刺破人心的目光,让韩四冷汗都下来了。

  “我、我是說那地方太清苦了……”韩四急中生智,越說越顺溜,“沒有灶台、不许点灯,夜裡想熬一熬多看会儿书都不行。”

  听起来倒也有些道理。

  韩旷百无聊赖地想,只是连他都骗不過去,别說祖父了。

  果不其然,韩蕴的眼神冷的像冰似的。

  半晌,顾念着這么多人都在,晖哥儿也成年了,孩子都生了,韩蕴终究沒說什么,只是淡淡道:“你既嫌清苦,那就不用去了。只叫十二郎去便是。”

  韩七顿时就用深表同情的眼神看向韩旷。

  前头的韩四不由得松了口气。

  见他那副逃過一劫的样子,韩祖父心裡搓火,又瞧见旁边韩七吊儿郎当、庆幸不已的样子,不由得冷冷道:“行了,除四郎、七郎、十二郎之外,其他人都散了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猛松了一口气,躬身称是,又拜别祖父,甫一出门,作鸟兽散。

  屋内只留下年约二十二的韩四、二十的韩七,和十九岁的韩旷。

  见三人垂首立着,韩蕴說道:”四郎,你早些年就是個荫官儿,這回参加的锁厅试虽說难度稍低,却也不可轻忽。况且你已有孩子了,做父亲的,不博出個功名来,哪儿有脸面回去见你妻儿?”

  韩晖连连点头称是。

  也不知放沒放心裡。韩蕴叹气,又对着韩曜道:“七郎,你厌恶官场污浊,不想去考进士,這也沒什么。可我问你,待我和你父亲百年之后,你稍分得一些家产,日后难道就靠着這些家产坐吃山空嗎?”

  韩曜一愣,沉吟片刻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韩祖父当场被气了個仰倒,“滚滚滚!”

  韩曜嬉皮笑脸,“祖父,孙儿先告退了。”說着,行礼過后径自离去。

  韩祖父不理他,只管对着韩旷道:“十二郎,你年岁渐长,却尚未娶妻,我早些年为你定下了一门婚事,你此番回来,不论考中与否,正好完婚。”

  韩旷一愣,不知怎的,竟想起野亭暴雨的那一日,暖融融的篝火下,含笑望来的小娘子。

  “是林二娘子,殿中侍御史林仲楚……兄弟家的小娘子。”

  一听见二娘子、林仲楚几個字,韩四郎陡然一惊,待听见“兄弟”二字,這才又释然起来。

  万幸万幸!

  倒是一旁的韩旷回過神来,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就不叫成安解开我行李了。届时祖父若要离京,我也同去便是。只是不知祖父何时启程?”

  韩四茫茫然地站着,還沒想明白话题這么跳的這么快?刚才還在說十二郎的亲事,怎么就变成了祖父要离京了?

  “我何时說我要外放离京了?”韩蕴板起脸。

  是啊。韩四也诧异看向韩旷。

  韩旷面不改色:“祖父大可以直接提此人姓名,却偏說這人是林御史的兄弟。可见落脚点還是在御史身上。“

  “而御史是拿来钳制宰执的。如今两家要联姻,为了避嫌,祖父和林御史至少有一個得外放出京。”

  韩祖父拈须正色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是林御史出京?”

  “這并不重要。”韩旷冷静道,“祖父是宰相,和相府联姻,对林家利大于弊。”

  “我不解的是,祖父为何答应?和御史联姻,利在何处?”

  韩旷稍有些困惑,“我思来想去,只能猜祖父也想顺理成章的外放。只是祖父入京才不到一年,何以這么快就要外放?可是朝中几個大王又起纷争?還是西夏的战事影响到了朝堂?”

  都說中了。

  韩祖父嘴角微翘,却又板起脸,拈须道:“十二郎只猜对了一半。”

  韩旷眉心微皱,稍显不解:“請祖父指教。”

  韩祖父微微一笑:“你可知這位林仲楚的兄弟是哪位?”

  韩旷摇头:“我从不曾在士林裡听過此人声名。”

  “你自然不曾听過,盖因此人年约四十,久居乡下随侍父母,后又为父守孝,不曾入仕。”

  韩旷蹙眉:“那为何要为我定下這样一桩婚事?”

  韩祖父便拈须笑道:“那是十六年前,我和峻之兄定下的。”

  韩旷对于祖父的友人不甚了解,更别提一個已然十余年不曾往来的友人了。

  “這位峻之兄是?”

  韩祖父恍惚片刻,叹息一声:“三年前就殁了。”

  韩旷一时沉默,也不好再說什么。

  只听得自家祖父叹息一声,继续道;“我是一年前进的京,此前全在外地辗转,音书难通,回京后才知道峻之兄已殁了,连一炷清香都沒来得及上。”

  少年时踌躇满志,中年时各自离散,老年又不复相见,多少旧时往事,都杂糅在了這一声叹息裡。

  韩蕴颇为感伤,說完了又稍缓片刻,平复心情:“不仅是图一個外放,也是完成和老友的旧日约定罢了。”

  韩旷沉默。他素来知道祖父的性子。与其說是什么旧时之约,還不如說是为了外放,顺便完成一下约定呢。

  哪個轻,哪個重,祖父素来分的明白。

  韩旷原本应该答应的。

  或者說,婚姻不就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嗎?既是祖父旧时友人的孙女,想来也是知书达理的,他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左右娶谁都一样。

  可韩旷就是在那一瞬,余光瞥见了自己青绿云鹤纹的香囊。

  裡头有两枚铁钱。

  他鬼使神差道:“既是祖父友人的孙女,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尚未登科,唯恐耽误了那位小娘子。倒不如再等等,待我登科后再說。”

  再等等吧,他才十九,晚些成婚也沒什么。

  况且对于目前的韩旷而言,還有什么事能比科举更重要的?

  韩蕴也不愿意他分心,更高兴他有志向学,便点头道:“是這個理。纵使要成婚也断不会现在就成。你先专心学业,其他的事总得等来年二月后再說。”

  两人又說了几句,韩旷顾不得神思不属的韩四,拜别了祖父后,径自前往文通楼。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