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爺爺的老徒弟
柴薪噼啪透過炙焰燃燒所扭曲的空氣,許元看着對面那裹着氈毯的美豔婦人。
凌亂的髮絲垂落鬢角,夏晴垂着眼簾,細長而密集的睫毛微微顫動着。
比起初見之時那一身雍然的貴氣,她顯得很是憔悴,安靜的裹着氈毯坐在地面,默默的盯着面前不斷躍動的篝火。
收回目光,許元擡手揉了揉眉心。
距離與唐若甫分別,已有三天。
若是按照原定的計劃,對方此刻應該已經對那名監天閣聖女動手了,就是不知道對方此刻成功了麼。
心中想着,許元哼笑一聲,收斂了思緒,目光轉而掃向這被白霜所覆蓋的枯槁樹林。
這片林子很冷冷得有些不正常。
外界如今應當正值深秋之節,諸劍谷受鬼霧籠罩溫度要比外界低一些,但也絕對不會冷到這滴水成冰的寒冷。
這林子裏應當是盤踞着一頭高階陰鬼,就是不知道現在藏在哪裏。
思緒閃過,許元也便沒再去想。
陰鬼這種誕生於屍體中的怪物雖然靈智很低,但依舊有着趨利避害的本能。
不然這鑄劍谷也不可能擴展到如此規模,早就自我毀滅了。
從地面站起身,許元看向了對面夏晴:
“姐姐,你休息好了麼,我們準備走了。”
“.”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對面夏晴的身子略微一顫。
咚咚咚咚
心跳的病態加速感讓夏晴不敢將視線投放到對面男子身上。
也許是因爲體內殘存的魅毒,每當她看見這小輩,閣樓內的那些旖旎畫面無時無刻不佔據着她的心頭
她身上的道蘊與魅毒不會影響記憶,
也因此,
她清晰的記得自己當初是如何搔首弄姿,如何在這小輩面前yín靡求愛的姿態
感受到心跳的加速,夏晴連忙用力的咬住了脣角止住思緒,袖袍之下的手掌不自覺的攥緊。
常年的閱歷讓她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這應當是某種控制精神的術法。
就像,魅魂魔體能夠使人不自覺地對其產生好感的控神之術。
可即便心中知曉知道,但以她現在的狀態卻無法應對。
她現在的狀態很糟。
雖然已經達成了合作,但爲了避免她做出反噬,這名小輩在她體內種下了十數道禁制。
有限制經絡的,有限制源炁的,也有擾亂意魂的。
這些手段讓將她體內源炁與意魂封了個嚴嚴實實,除了蛻凡地肉身依舊強大以外,她如今就是一個凡人。
強行穩住心神,夏晴擡起了眼眸,臉上帶着倦意:
“景赫,我們此行究竟是要去哪?”
隔着燃燒的篝火,許元居高臨下的瞥着眼前這名階下囚:
“自然是去找天衍。”
夏晴的聲音略顯遲疑:
“你說過,你們一共有三處藏身點,可昨日我們抵達的最後一處也已經被毀了。”
“.”
似雲霧靄翻涌間,許元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深思。
狡兔尚有三窟,除了那處依山傍水的湖邊閣樓以外,許元與天衍自然也是在這鑄劍谷內找到了一些其他的藏身點。
因唐若甫強橫實力分頭跑路之時,二人便約定好在這些的藏身處再會。
但這三日以來,這些藏身點無一例外的都被破壞了,而且每一處皆是存在着戰鬥過的痕跡。
“除了那幾處藏身點,我還記得幾處與她臨時落腳過的山洞。”
聽到這話,夏晴那雙似水明眸眨了眨,緊接着說道:
“伱應當能夠看出那些遺留下的痕跡是屬於什麼東西的吧?”
痕跡
許元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夏晴口中的痕跡應當並不是指戰鬥餘波造成的地形破壞,而是那些散逸在空氣中的炁機。
“自然,那些令人不詳的氣息應當是一些高階陰鬼留下的。”
“那些藏身點幾乎都是在諸劍谷外圍,遭遇一次高階陰鬼可以用巧合來解釋,但那三次卻皆有陰鬼的氣息殘留”
夏晴的聲音很虛弱,但話語卻透露着認真:“景赫,以我邀月門這數百年來對陰鬼習性的瞭解,你們身上應當是有陰鬼所需要的東西,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高階陰鬼爲什麼會外出。”
聽到對方這般提醒,許元眼眸閃過一抹警惕。
他想到了自己對於這諸劍谷中鬼化生物那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不過一瞬之後,許元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他不理解爲什麼夏晴會提醒他。
他雖然和唐若甫與夏晴達成了合作,但這種合作更多都是建立在他的脅迫之下的。
而且,
魅毒發作後記憶夏晴應當都還記得,被一小輩在自己所愛之人面前如此羞辱,此女現在應當恨不得飲他血,啖他肉。
脣角勾了勾,許元緩步上前,俯下身子,勾起她的下頜:
“姐姐,你怎麼如此好心提醒我?”
夏晴揚起天鵝般的脖頸,盯着許元,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
說罷,
她夾緊着雙腿,裹着氈毯的身子略微向後縮了縮:
“還有,妾身體內殘存着魅毒,你不要離我太近。”
許元目光平靜的看着對方舉動,搖了搖頭:
“這個理由可不夠,咱們之間關係你應當很清楚,與其說是合作,不如說是脅迫。
“此行即便成功你與唐若甫也將會被監天閣追殺一生。”
看着面前男子那年輕俊美的臉頰,夏晴蒼白的脣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妾身對於你們手中的魅神樹種動了貪念,如今失敗了,自然要爲此付出代價。”
“你嘴上倒是坦然。”許元不置可否。
“也許吧。”跳躍焰火映亮了夏晴眸中的落寞。
“呵”
許元見到對方這副神色,也便沒有再深究,轉過身子,隨口吩咐道:
“此事我也不問了,收拾收拾我們準備趕路.”
“景赫,其實妾身很羨慕你與天衍。”
聲音忽然傳來,許元腳下略微停滯,但沒回頭。
霜降霧靄,篝火佳人。
夏晴溫婉的眉眼帶上落寞盯着那名男子的背影,攥着氈毯的手略微用力:
“妾身的身份,妾身的天資讓那些長輩在我身上給予了萬千的期待,爲了迴應這份期待,妾身只能一直做好他們心目中的那個夏晴,從弟子中翹楚,到成年後的護法,再到如今的長老,甚至是未來的宗主。
“這是我們夏家嫡系的責任,過往數百年來,妾身的爺爺,妾身的母親,妾身的兄長皆是如此,而妾身也理應如此。”
“.”
隨着女子的訴說,許元緩緩地轉過身子。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烏黑的眼瞳映出了夏晴眸中複雜。
對視一瞬,
夏晴垂下眼簾,將身上裹着的氈毯疊好,緩緩站起了身:
“被你擒住這三天來妾身想了很多,
“景赫,你說理應如此的事情那便對麼?”
許元瞥着眼前這位大了他幾十歲的“老姐姐”,輕笑一聲:
“爲了責任而去承擔責任的事情很蠢,人生不過百載,自己活得開心纔是最重要的。”
“撲哧.”
夏晴聞言忽然露出了一個溫婉悠然的笑容。
她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的心中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孃的,除了那戲臺鬼影和剛剛那風騷女人之外,這荒村之中肯定還有其他人藏着。
只不過,那暗中的人爲何沒有趁機對我動手?
那傢伙會不會是佈置這養鬼地的人?
我沒有在這些問題上細想,這些墳頭被扒開之後,已經起不到聚陰凝煞的作用了,更別說以後在這裏養鬼了。
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唐薇薇等人那邊的情況,剛剛我和那風騷女人糾纏的時候,也不知道唐薇薇他們那邊如何了!
如果那個一直躲藏在荒村中的老陰比對唐薇薇等人動手的話,那就糟糕了。
我急忙衝向破敗祠堂前,當來到這裏的時候,發現戲臺已經消失了,戲臺上的鬼影們也消失不見了,而唐薇薇他們則是橫七豎八的昏迷了,查探一下他們的呼吸,發現他們沒有大礙,僅僅是簡單的昏迷而已。
同時,我還發現唐薇薇他們後頸處的那漆黑手掌印都消失了,腳下的影子也都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狀態。
這讓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了一種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覺。
鬼唱戲,戲終人亡,這可不是說着玩的!
可是,爲啥那些戲臺鬼影唱到半截就消失了?
沒有傷到唐薇薇他們,也省去了我出手解決那些戲臺鬼影的麻煩,我總感覺這其中有點問題,只不過暫時想不通問題的關鍵罷了!
我的視線轉移到了最前排昏迷的那身着杏黃袍的老人身上,那是劇組請來的風水師,我本以爲又是個只會糊弄人的老騙子,但是當看到他手中緊攥着的那柄桃木劍的時候,我的眉頭微微挑了一下。
月光照映下,那昏迷的老傢伙手中緊攥的桃木劍還微微閃爍着光芒,朝着那老傢伙的身上匯聚,似乎在努力的想要將其喚醒似的。
風水法器啊!
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是那老傢伙手中的桃木劍確實是風水法器無疑了!
還有就是,隨着桃木劍上面的那些點點微光沒入老傢伙的體內之後,他身上也散發出了一股淡淡的氣。嗯,從這股氣之中能夠感應出來,這老傢伙應該是勉強邁入養氣境的風水師了,也不算是那種糊弄人的江湖騙子了!
一聲悶哼後,那身着杏黃袍的老傢伙哆嗦了一下之後,從昏迷之中醒來,都還沒看清楚身周什麼情況,就瘋狂的揮舞着手中的桃木劍,驚慌失措的大吼道:“何方妖孽,速速現行,老子師承麻衣鬼手,敢傷到老子,老子的師父必定會……嗯?”
這個時候,他纔看清楚身周的情況,瞪大了眼睛環顧四周,最後直勾勾的瞪向我這邊。
我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這身着杏黃袍的老傢伙,滿臉錯愕愣神。
剛剛這老梆子喊什麼?
他師承麻衣鬼手?
他孃的,爺爺什麼時候收了一個看起來比他還老的老徒弟?怎麼爺爺以前沒有跟我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