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人生三不朽
“陽明先生肇始心學,後人將其發揚光大,有後人認爲‘人人可以成堯舜’,‘天地雖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雖凡夫俗子,皆可爲聖賢’,正是心學一道推而廣之的基礎!”
“所以,心學在於知行合一,即陽明先生所言‘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爲善去惡是格物’,而你們如今既不能繼承陽明先生所述的天地至理,又不能知行合一,有何面目做陽明先生門下弟子?”
陳舟的一番話,讓衆生員目瞪口呆,董氏兄弟面如土色。
張平夷對心學也有所涉獵,但是知道的並不是很多,聽陳舟如此一解讀,正如黃鐘大呂一般。
劉炳炎更是連連頷首,這面子今天可是賺足了!
陳舟看看衆人,朗聲道:“總而言之,理存乎於心,實踐出真知!”
這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提前幾百年拿出來,絕對有震撼力。
因爲在這樣一個時代,所有這類哲理意味濃郁的話,都會打上個人的標籤!
《左傳》有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
這“三立”,就是人生的三個最高標準,或者說是成功人生的“三部曲”。
即:修養完美的道德品行,建立偉大的功勳業績,確立獨到的論說言辭。
說白了,就是做人、做事、做學問——這就是古人提出的“三不朽”。
而陳舟的這句話,直接走到了最後一步:立言!
董氏兄弟驚駭欲絕,恨不得馬上昏過去,他們雖然對心學的理解走上了岔路,走上了一條假大空的彎路,但是理解力是沒有問題的。
一句“實踐出真知”,已經可以媲美“知行合一”了!
換句話說,就憑這句話,陳舟在陽明學院,就能有一席之地。
日後若是傳揚開來,自己兄弟還想着打壓這樣一位心學大家,那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直接從那講壇上跳了下來,蹬蹬蹬跑到陳舟面前,撲通跪倒:“我們服了,季帆兄,我們服了!”
這一下卒起不意,連陳舟也被嚇了一跳。
被兩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稱之爲兄,也實在是不好意思。
不過這倒是讓陳舟對這兩兄弟刮目相看了,能伸不能伸的且不論,起碼是能曲的。
王陽明的的確確是一代高人,他的親傳弟子乃至於再傳弟子,也能夠將心學發揚光大,才能在有明一代建立心學至高的地位。
可是現在這些個弟子,都是頂着心學的名聲,名不副實,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心學“知行合一”的光環之下。
世事皆是如此,就好像一個國家,每逢開國之初總是兢兢業業的,可是一旦年長日久之後,就是貪污腐敗,吏治混亂。
大明走到現在,何嘗不是如此?
所以,即使有張居正這樣挽狂瀾於既倒的擎天巨柱,也難敵這樣的潮流裹挾。
既然已經服軟了,陳舟也不爲己甚。
要知道,兩國之間交兵,還有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時候。
可是這學派教義之爭,那纔是真正的殺人不見血。
陳舟可不想成爲心學這個龐然大物的死對頭。
董氏兄弟見陳舟點頭,馬上站起:“季帆兄,我們這次前來,一是爲了傳道——呃,傳播心學,二也是爲學院尋找人才,季帆兄大才,何不跟着我們回陽明學院?”
李文彬對此絕對是始料未及,當下就要上前阻攔,這郴州要是到了陽明書院,那還了得?
不料身後一隻手牢牢拉住了他。
李文彬回頭一看,拉住他的是田教諭!
“田兄,你要幹什麼?”
“你要幹什麼?”
“我——”
“你想阻止陳舟去陽明書院?”
“我——”
“文彬,別想了,這陳舟那是扶搖而起的大鵬,憑你我是壓制不住的!”
“我——”
“再說了,這陳舟畢竟是我枝江縣學的生員,不管是到陽明書院出了名,還是日後中了舉,又或中了進士做了翰林,你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何必苦苦與他爲難呢?”
李文彬嘆了口氣,他算是看出來了,田教諭這是要打退堂鼓了。
本來嘛,他和陳舟也沒有什麼過節。
可是自己?
自己怎麼樣?
哪有什麼過節?
不就是因爲張平夷掃了自己的面子嘛?
張平夷已經是院試案首,中舉順理成章,以後成就必然在自己之上。
這陳舟就更不用說了!
自己這是因爲什麼才一門心思的槓上呢?
就因爲當初張平夷和自己有過競爭?
算了算了,真是想不開!
李文彬突然發現之前的自己簡直就是個傻子。
他掙脫了田教諭的手,快步上前笑道:“如此可是一件大好事,陳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可要把握住機會啊!”
李文彬開頭,陳舟直覺就想着拒絕,後來一想,不對啊,這李文彬怎麼轉了性子了呢?
不過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有意示好,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別回頭又像李師爺似的不死不休就麻煩了。
劉炳炎自然是舉雙手贊成,不過身爲一縣父母,矜持還是要的,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當初這銀子沒白花,回報太豐厚了,這祥瑞怎麼還不下來啊?
還真是不禁唸叨,陳舟定下來去陽明學院求學不過一天,湖廣佈政使司已經派人快馬傳來消息,祥瑞的旨意下來了。
不容易啊,整整一年多的時間,要不是有張居正這回事……
要不是有這回事,這祥瑞也早該下來了,最後也是因爲這回事,這祥瑞的旨意纔下來。
真是成也張居正,敗也張江陵啊!
擺設香案,全家男丁跪倒在地,迎接聖旨。
把陳舟後悔壞了,忘了接旨還得下跪這茬了。
可是沒辦法,在古代,這膝蓋就不是自己的。
傳旨意的是一個老太監,年歲看着極大,不知道是如何跋山涉水熬過來的。
這時候的交通,從京城到枝江,走起來得有五千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一番褒揚之詞,大致就是忠君愛朝廷,淳樸良善之類的。
最終,賜下皇帝御筆:“祥瑞之家!”
這大概就等同於大清的黃馬褂!
都不用陳舟忙活,劉炳炎親自安排人將這御筆雕刻成的匾額,掛在了陳家門口。
捎帶着連門樓都給重修了。
陳舟有點心疼,這還想着搬到縣城去呢,這一塊匾一上,老陳頭更不想動了!
除了這御筆匾額,還賞賜了些金銀。
這點金銀陳舟倒是不放在眼裏,可是那一把黃燦燦的金米,實在是招人喜歡。
這要是過年的時候給孩子們壓歲錢,絕對是超級拿得出手的。
這剛接完旨意,老太監還沒走呢,後面李氏已經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急得探頭探腦。
盧氏要生了!
算算月份,也應該差不多了,可是陳舟又要去書院,又要接聖旨,一家人包括盧氏自己,都把這件事給忽略了。
可是這陳家第三代的長門長孫顯然沒有忽略這件大事,折騰了盧氏半天,終於在王媒婆的手裏降生了。
五斤重的大胖小子,頭胎!
能安全生下來就不錯了!
忙乎了這大半天,陳舟才發現,老太監居然沒走。
在枝江逛了兩天,突然把陳舟叫過來了。
陳舟有些摸不着頭腦,從來傳旨意的都是說完就走,哪還有再見二次面的?
在老太監面前恭恭敬敬站了半個時辰,老太監終於說話了:“天、字、一、號,你聽說過西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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