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再遇張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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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起身走過去,將張鰲拉了起來:“舉手之勞而已,不需客氣。”
張鰲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忽然用力捶着自己腦袋嘆道:“唉!早知能遇到恩公,昨晚就不該喝酒,不然的話,還可以請恩公喝一杯!”
李景擺了擺手,笑道:“你想喝酒,我請你就是了,以前我也答應過要請你喝酒。”
“怎敢勞恩公破費!對了!恩公您這些日子去了哪裏?我聽說,沈家和徐家因爲熊膽起了衝突,還牽連到恩公您。唉!當初要不是我多嘴,徐家怎能知道恩公獵熊。”張鰲嘆道。
“事情都過去了,提這些幹嘛?我現在過的挺好,你呢?”李景笑道。
張鰲苦笑一下道:“你看我這樣還能過的咋樣?不過是混一天算一天罷了。”
“你今年多大?”李景問道。
“二十六,你看我像不像六十二!”張鰲嘆道。
聽說張鰲只有二十六歲,李景大喫一驚,他還以爲張鰲已經四十多歲了呢。
“你這麼年輕,怎麼就不想點別的出路呢?”李景問道。
張鰲搖了搖頭道:“哪裏還有出路。我房無一間地無一壟,手無縛雞之力,能幹什麼?”
“那你平時靠什麼爲生?”李景奇道。
“幫人寫個書信啥的,這幾日幫人寫了寫春聯,換了點酒錢。”張鰲嘆道。
“你讀過書?”李景驚問道。
張鰲苦笑一下道:“我前幾年中的秀才。”
“秀才?”李景心中大喜,真是撿到寶了,沒想到這個窮困潦倒的人居然是個秀才。
秀才這個稱呼李景以前聽說過,但具體是個什麼概念並不清楚。
直到有一次他跟沈正閒聊,問起沈正爲什麼不讓沈家子弟讀書做官,如果沈家有人做官不就不用怕徐家了麼。
當時沈正苦笑了一下告訴李景,沈家這一代根本就沒有讀書的材料。
李景當時有些奇怪地問道:“繼先不是讀過書麼?”
沈正苦笑着告訴李景,就沈繼先那水平連童生都考不中。
童生是什麼東西李景哪裏知道,於是便開口詢問。
沈正告訴李景,在明朝要想做官必須要參加科考,首先是在鄉試中考取童生。
考中童生以後就有了繼續考試的資格,這時參加縣試,考中了就是秀才,一般來說每個縣每次考試只會錄取有限幾個名額。
只有中了秀才才能參加下一步的考試。
下一步叫府試,相當於省級考試,中了就是舉人。
中了舉人就意味着可以當官了,但只是意味着可以當官,具體能不能當上還不一定。就算能當上官,要想出將入相是不可能的,像什麼什麼閣大學士,想都不要想,舉人沒那資格。
想要做大官必須要考中進士,即國考。
進士還需要繼續考試,這就是殿試。
殿試是皇帝來當主考官,考完以後皇帝根據成績挑選人才,被選中的這些人叫庶吉士,可以進翰林院了,以後就有資格宣麻拜相了。
後來李景還知道,其實考進士不需要舉人資格,只要是秀才就可以參加。
說白了,中了秀才就相當於有了准考證。
國考准考證,考中了就是公務員。
但是明朝的公務員可不是那麼容易考中的,公務員考試,三年才考一次,全國一次只錄取三百來人。
這麼小的錄取率,當然有很多人考不中。
如果考不中怎麼辦?
沒關係,等三年再來考。
考來考去就考成老頭子了。
因此明朝大多數的公務員都是老頭子。
按照現在公務員的標準,怎麼也得有本科文憑,這就是說,秀才相當於本科畢業。
李景手下的土匪基本全是文盲,突然冒出一個本科畢業生,李景豈能不欣喜若狂。
只是張鰲眼下還不是李景的人,而且能不能加入還是個未知數。
要知道,秀才的社會地位其實是很高的。
比如說見官可以不跪,可以不納糧,不用做徭役等等。
一旦加入到土匪的隊伍,官府得知以後必然會取消他的功名,以前付出地努力全部都將化作烏有。
李景必須把張鰲的底『摸』清,才能知道是不是可以拉攏他。
想了想李景問道:“你既是秀才,爲何不去赴試?哪怕中個舉人,也會有大把前途。”
張鰲苦笑了一下道:“我倒是想,可我連喫飯都成問題,哪裏有錢去參加科考?而且我現在是居喪期間,也不能參加科考。等我孝期過了,三年一次的大比也過了,還得再等三年。以我現在的家境,過上幾年學業早就荒廢了。”
李景點點頭,知道古人十分注重孝道,很多事情都是因爲守孝耽誤了。
不過李景心裏有個疑問,這張鰲說他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那麼他家以前靠什麼來維持生活和供他讀書。
聽了李景的疑問,張鰲猛然擡頭,眼中『露』出一絲仇恨的光芒。
過了一會兒,張鰲慢慢低下頭來,嘆了口氣道:“我家原有二十多畝良田,幾年前被徐家巧取豪奪,二老一氣之下患了重病。爲了給父母治病,我把家裏的積蓄都花光了,最後連房子都賣了,可最終也沒能救得了二老。”
李景輕輕拍了拍張鰲的肩膀。
李景並沒有問張鰲爲何不去報官這樣的廢話。
徐家勢大,在林縣一手遮天,就連沈家這樣的豪門大戶尚且被徐家『逼』得遠遁,張鰲一個小小的秀才如何是他家的對手?
想了想,李景沉聲說道:“張鰲,從今以後林縣再無徐家這號人家了,你不必再爲此掛懷,我送你些錢,你置辦些產業,好好讀書吧!”
“什麼?林縣再無徐家。。”張鰲聞聽頓時面『露』驚容,猛然間心有所思,接着輕輕問道。“恩公,難道您這次回林縣就是。。?”
李景輕輕點了點頭。
見李景一臉肅穆,張鰲知道李景不是說笑,驚愕了半天,忽然面向西南跪倒在地,哭嚎着說道:“爹!娘,您二老的仇,恩公替你們報了!”
接着張鰲轉向李景嘭嘭嘭不住磕頭,哽咽着說道:“恩公爲我家報此大仇,張鰲無以爲報,日後但有驅策,張鰲無有不從。”
李景搖了搖頭,輕輕打開身旁的箱子,往張鰲面前一推,淡淡說道:“張鰲,我也不需要你報答什麼。你若想繼續參加科考就自己拿,覺得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這個小箱子先前李景已經打開過,裏面裝滿了奇珍異寶,很多東西李景別說見過,連聽都沒聽過,至於價值更是無從所知。
在火光的映照下,箱子裏面散發着各種光澤和『色』彩。
張鰲咋一見,頓時神爲之『迷』,目爲之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摸』進箱子,拿起一枚藍中帶黑的寶石,嘴裏哆哆嗦嗦地說道:“這裏面的東西我隨便拿?這可是貓眼石啊!價值連城的寶貝啊!”
見李景點了點頭,張鰲壯着膽子又拿出一塊兒綠『色』的石頭:“這是翡翠,『色』澤這麼純正,這麼大的至少得值上千兩銀子。”
要說張鰲認識的東西可真不少。
可惜他每拿一件東西,李景心裏就嘆息一聲。
張鰲接連拿了十來樣東西,忽然住手,臉上『露』出沉思之『色』。
過了一會兒,張鰲把手裏的東西往箱子裏一扔,然後說道:“這裏面的東西都是寶貝,可惜我怕有命拿,沒命花。”
李景笑了,這人好像還沒糊塗。
“你放心,我既說送給你,自然不會反悔。”李景笑道。
張鰲搖了搖頭道:“恩公自然不會騙我,不然的話何必打開箱子?我又不知箱子裏裝的是什麼。我不敢拿,是因爲這些東西給我我也不敢拿出去換錢。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一個一文不名的窮丁,手裏忽然出現這樣的東西,別人見了難道不懷疑麼?要是傳出去難保不被人惦記,可以說我拿了這些東西就等於是拿了催命符。”
李景搖了搖頭,心道:“我還真沒你想的那麼大方。你若取了這箱子裏的東西,我第一件事就是取你『性』命。我殺你不是因爲你貪財,而是怕你一旦被官府抓到,說出東西的來由,說出我的名字,那樣紅山嶺可就真的永無寧日了。好在你自己機靈,能想通這些東西燙手。”
琢磨了一會兒,李景說道:“你不取箱子裏的東西,我身上又沒有銀錢給你,你以後怎麼過活?”
張鰲默然不語,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恩公,我心中有個疑問,不知恩公肯不肯告訴我。”
“說吧,什麼疑問,看我知不知道。”李景笑道。
“昨天我聽衛所那邊傳來一個消息,說官兵在剿匪時遭遇惡鬼,糧草營帳全燒光了,只能無奈退兵,不知這事兒是不是恩公幹的?”張鰲斟酌了一下說道。
李景訝然問道:“你爲何認爲會是我做的?”
張鰲輕輕笑了笑道:“我是想起恩公剛纔臉上戴的那副面具時才懷疑的。”
李景笑了笑道:“我哪有那麼厲害,官兵那麼多人,憑我一人怎能打退他們。”
張鰲不答,忽然翻身跪倒:“張鰲蒙恩公累次搭救,更爲張鰲報了大仇,張鰲無以爲報,願投入恩公麾下,憑恩公驅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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