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950章 就是偏心

作者:未知
正如冯保所說,他对宫中其他太监那是不屑一顾,眼睛长在头顶上,但唯独对张宏确实多几分尊重。 有礼有节地請张宏闭门“养病”,那是因为近来這层出不穷的事实在是让他应接不暇,断然不希望张宏被别人拉過去扯起大旗和他做对。但更深一层意义上来說,他是希望回头万一清洗司礼监时,张宏能够独善其身,等事情過后再站在他這一边,也可以堵住别人的嘴。从這种意义上来說,他真的沒想把這個二把手给打压下去,换一個人来接任這位子。 张宏可以容忍身为第二位秉笔却不能执掌东厂,别人呢?還有谁能安于现状? 也正因为如此,在听张大受转达了张宏的劝告,又见张宏并沒有太大的异议和抗争,冯保也沒有過分限制张宏的人身自由。 比如张宏要捎封信出去,只要检查過沒什么問題就放行,至于外间要捎什么东西进来,那就更加不会严格盘查了。所以,张宏很顺利地收到了汪孚林让刘万锋送进宫的金丸藏书。他正好很想知道汪孚林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上书弹劾张四维,在確認金丸沒被人动過之后,立时就开启了這個他最信得過的传信渠道,取出了那一张薄薄的绢纸。 在信中,汪孚林非常明白地对他說,他上书弹劾冯保,那是因为被张四维的弟弟张四教逼迫的,如今外廷有人正等着内廷出乱子,从而可以大举侵攻,趁虚而入,他在权衡再三之后,不得不行险一搏,诱敌深入。事到如今,他只能通知张宏一声,至于具体该怎么做,全凭张公公自己决断。 于是,张宏斟酌了一整個晚上,大清早就把张大受叫了過来,凭着自己的威信,再加上恐吓了一番,张大受就有些扛不住了。等這位冯保的亲信得到消息,說是小皇帝到司礼监要那些弹劾的奏本和题本,冯保则揣着一大堆人的弹劾去了慈宁宫的事,他好容易捱到后续消息传来,說是小皇帝去了慈庆宫,找了陈太后一同回慈宁宫,饶是张大受已经打算硬着头皮跟冯保走到黑,也觉得事情恐怕沒那么简单了。 于是,当张宏表示要去慈宁宫时,张大受纠结许久,终究决定不但放人,而且陪着一块来。做出這么一個决定,他原本颇有些惴惴然,可這会儿在外间听到裡头的声音,简直庆幸极了。 张公公您真是好人哪! 同样感触的還有冯保。這辈子阴招坑死了很多人的冯保,此时此刻也简直是热泪盈眶。都說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可你看看,如今张公公這分明是以德报怨啊,做到了圣人也做不到的事!如果能過得了這一关,他日后一定对這位年长几岁的同僚好一点,再好一点,這关键时刻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哪! 如果张宏知道冯保心裡在想什么,老太监一定会使劲翻白眼。能当一把手他当然非常乐意,但作为效忠皇帝,效忠大明一辈子,习惯都已经烙印到了骨子裡的他来說,长治久安,稳定才是硬道理,更何况如今皇帝竟然拉着嫡母来和生母硬顶,這种风气是绝对不能助长的。 因此,面对朱翊钧那张一下子僵硬下来的脸,张宏虽說知道這会儿自己肯定让小皇帝不痛快了,但還是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說道:“皇上,老奴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比双林公還要大好些,還能活几年?双林公也是一样,他這些年多了這么多白头发,安知不是操劳来的?外廷有人弹劾咱们這些阉人,沒什么大不了的,从永乐到隆庆,這种事情還少嗎?到底是皇上您的大伴,关上门說什么不行?就算要给大臣一個交待,罚几個月禄米,這也都說得過去。” 若是换成平时,朱翊钧在私底下听到张宏這么一番话,也许冷静下来仔细思量思量,也就暂时消气摁下了這件事。然而今天,他已经从一开始就選擇了沒办法息事宁人的這條路。如果只是向冯保索要那些弹劾的奏本题本,那也就算了,可他還跑去了慈庆宫,把嫡母陈太后都請了過来和生母李太后打擂台,他要是退了,怎么对得起为了维护他,而跑来慈宁宫给他撑腰的陈太后? 而就算皇帝想要退让,也有人不想让他退让。這個人并不是陈太后,虽說今天陈太后继当年和隆庆皇帝大吵一架之后,今天再次少有地强硬了一次,但她并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這個人是张明,作为排名在八九名开外的司礼监秉笔,他深知宫中宦官之间的争斗,其残酷程度绝对不逊色于外廷那些官员之间的争斗,也许张宏可以借由向冯保的示好,把自己摘出来,甚至更进一步稳固地位,可他這個已然出头对上了冯保的人绝对不可能幸免。 因此,他把牙一咬,突然从皇帝背后绕了出来,直挺挺往地上一跪道:“两位老娘娘,皇上,奴婢之前始终不敢說,现如今却不得不說了。冯公公其他的罪名暂且不提,谁也不清楚,但他私自从内库之中占了清明上河图,而后放出风声去,說是早就被偷了,還栽赃到老定襄王索要时就丢了。什么被小太监偷走,而后藏在桥墩下头,涨水之后就毁得一塌糊涂,這全都是鬼话!” 石破天惊這四個字,无疑可以用来形容张明此时一怒揭发冯保罪状之后,对在场众人产生的巨大冲击。在最初的呆滞過后,朱翊钧立时从刚刚张宏替冯保說话的失望之中回過神来,大声叫道:“朕還记得,上次去内库调字画来看的时候,要過那幅清明上河图,可管内库的那個谁却偏偏在那东拉西扯……难不成,东西竟然是给朕的冯大伴强占了去?” 這一次,朱翊钧刻意加重了冯大伴三個字,就连冯保也已经清清楚楚听出了那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登时心情一沉。尽管那還是当初徐爵撺掇,他以为皇帝会赏赐给张居正,這才悄悄谋夺下来的,尽管他早早让人放出了风声,可這些都掩盖不住东西如今确实在他那裡的事实!而且如今慈宁宫三方的人彼此牵制,他就算想派人销毁罪证都很难。但相比這個迫在眉睫的难题,下一個难题方才是他根本无法回避的。 就算他逃脱了今天這一劫,看万历皇帝朱翊钧的架势,竟然完全忘了旧情,对他衔恨已深,他這個司礼监掌印看似威风,但他多大,小皇帝才多大?李太后护不了他一辈子,他迟早還是要被收拾的!他从前怎么就沒想到可能会有這一天,他早应该收敛低调一些的! 冯保已经预想到了自己的未来,眼神未免阴晴不定,竟然忘了辩白又或者請罪。而张宏只想把自己被人软禁這一点撇清,为冯保說话那只是附带的,毕竟要是他被人软禁這种消息传扬出去,他得了個老而无用的名声,那就全完了,所以当然不会去帮冯保继续粉饰太平。而陈太后见李太后面色铁青,她就淡淡地說道:“妹妹,偷盗宫中财物,不论大小多少全都是一個死字,更不要說是内库中那些字画。如何,要派人去查嗎?” 李太后闻言登时咬紧了嘴唇,可這时候,冯保终于回過神来。他缓缓矮下身子跪倒在地,用低沉而哀伤的口气說道:“老娘娘,老奴无话可說。宫外那些官员還只是拼命给老奴扣罪名,可宫裡這些曾经上赶着叫老奴老祖宗的,却比别人更狠,再這样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要扣在老奴头上。老娘娘,老奴老了,伺候不了您了,老奴愿意去昭陵给先帝爷守陵司香,還請老娘娘不要为一個微不足道的老奴,和仁圣老娘娘,和皇上再争下去了。” 冯保示弱了?服软了?這是朱翊钧的第一反应。 然而,作为更敏锐的张宏和张明来說,却同时心道不好。李太后那是什么脾气的人,别人不知道,他们看着這位从区区一介宫人,到贵妃,到皇贵妃,到如今的慈圣皇太后,還能不明白嗎?严谨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实则好强,护短,脾气火爆,否则又怎么会這么管儿子? 果然,李太后终于完全爆发了。她霍然站起身来,对着俯伏在地上的冯保后脑勺厉声說道:“我不发话,谁敢让你走?张明,你說冯保占了内库的宝贝?且不论你說的是真是假,你早不說晚不說,从前谁听你吐露半個字,如今這個时候却拿出来說,你自己拍拍胸脯,敢說這不是居心叵测?事君不忠,纵使你有一千一万的好处,這宫裡也容不得你!” 张明知道冯保這以退为进,逼宫似的自請去守陵,一定会激起李太后的逆反心理,可沒想到那逆反心理直接就冲着自己来了。事到如今,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唯有死死抱住身边皇帝的粗大腿,带着哭腔冲着朱翊钧和陈太后磕头道:“皇上,仁圣老娘娘,奴婢从前那也要敢說呀!谁不知道,就因为得罪了冯公公,先头兵仗局太监周海就已经被冯公公给授意元辅张先生让人弹劾去位了,除此之外,還有两個司礼监秉笔……” 嘉靖隆庆两朝,冯保一直都在夹着尾巴過日子,到了隆庆皇帝死后這才咸鱼大翻身,一下子成为内廷說一不二的角色,所以,别人是无懈可击,他却是一抓就一大把的把柄。此时此刻张明既然卯足了劲,那么拿出来的罪状和外廷那些泛泛之谈又大不相同——冯保的贪污受贿精确到最后一位,打压异己精确到少监以下的每一個人,至于结党营私……冯公公您的干儿子干孙子遍布二十四衙门每一個角落,他說得那是头头是道。 以至于朱翊钧直接站出来力挺张明:“母亲,您听听,這样罪证确凿,您却還要护着他!” 然而,李太后是什么人?如果朱翊钧不把陈太后請出来,她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和儿子讲讲道理,然而,朱翊钧好死不死把陈太后請来了,她如今心裡满是儿子看重嫡母重過她這個生母的愤怒和哀怨,此时此刻自然是寸步不相让。 “张明,你說冯保這不好那不好,难不成你就是十全十美的完人?要不要我眼下就放出话去,让這宫裡谁知道你素日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的人全都過来,只要告得准,我就重重有赏?我還是那句话,你要是真的忠于皇上,平时干什么去了,平时为什么一個字都不說,嗯?” 李太后這纯粹诛心的提法,让张明只觉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谁让人家只问你的心对不对,而不问你的话对不对呢?他知道自己此时该使的招全都使完了,接下来的就只能看朱翊钧這個皇帝和陈太后這位嫡母皇太后究竟给不给力,因此索性俯伏在地再也不出声了。 可他不出声,李太后却不会就此打住,她竟是站在那对着朱翊钧厉声痛斥道:“元辅张先生精挑细选,那么多饱学的人教你读书,就是让你相信這些身边人胡言乱语的?元辅张先生鞍马劳顿回京不久,如今又病了,但凡懂事的大臣,就该知道這时候临近年关,应该好好收拾每一件事,而不是一窝蜂弹劾司礼监掌印,瞎胡闹!想当初陈洪孟冲滕祥那几個勾着先帝玩乐的家伙都沒人弹劾,现如今却弹劾冯保,真是元辅张先生不在,他们就翻天了……” 李太后刚刚口口声声维护冯保,此时此刻却又把张居正给抬了出来,一口一個元辅张先生。面对生母越来越得理不饶人,嫡母陈太后几次三番开口却都被直接堵回口中,越来越郁闷的朱翊钧终于想起了之前影影绰绰听到的那個传闻,之前喝酒壮胆时的酒气渐渐上冲。当李太后颠来倒去,第三次把张居正拿出来說事的时候,对元辅张先生這五個字素来听习惯了的朱翊钧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火气,突然就爆发了。 “母亲口口声声的元辅张先生,他只是朕的臣子,教過朕几天读书而已,朕想让他当首辅他就是首辅,朕不想让他当,他就不是!母亲以为朕不知道嗎,元辅张先生這些年出入宫廷如入自己家,谁知道他在這究竟做了什么!”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