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玄慧重傷無醫治,擔夫開槍遭責怪
院裏的僧侶們見狀紛紛圍了上來,劈柴的小僧侶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笑容凝固在臉上,連貫成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着急忙慌地跑過去,帶着哭腔說道:“玄慧,你怎麼了?”
“快去請大夫!”白攸之喊道。
那名喚玄慧的僧人被安置在牀上,大夫趕來之前,疏桐先用紗布和草藥幫玄慧僧人止血。
玄慧的意識遊走在清醒與模糊之間,他痛苦地哀嚎着,用氣息微弱的聲音說道:“好痛,像是有千萬根針在扎我的肋下……”
疏桐走出房間,攔住一僧侶問道:“寺中可有藥材?”
那僧侶正因玄慧受傷一事而奔忙着燒水救人,只道:“前面簸箕裏曬着些自己從山上摘下來的草藥。”
疏桐順着他指的方向向前,果然發現了幾個攤平的圓簸箕,她在上面翻找着生草烏、香白芷、當歸、川芎……可惜了,沒有曼陀羅花和天南星。
罷了,死馬當活馬醫,疏桐無可奈何地攥着僅有的藥材,來不及細細研磨,只大概舂了幾下便趕回房間要玄慧兌水服下。
雖少了兩味藥,但藥效猶在。服用了這麻沸散的玄慧氣息平穩了些許,也不似先前那般呻吟。
過了約莫一盞茶時間,大夫提着藥箱急匆匆地趕來。
他先將雙手放入熱水中,仔細洗淨雙手,然後以乾淨白布擦拭,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先俯身查看玄慧的傷口,奈何那傷口被層層紗布束住,加之血跡斑斑,鮮血過久地暴露在空氣中已發黑,故而什麼也看不出來。
大夫輕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解開玄慧身後的結,掀開第一層紗布。那傷口竟像沉睡了片刻的火山,此刻復又甦醒過來,悄無聲息地將鮮血滲透而出。
大夫加緊手中的步驟,輕車熟路地掀開第二層紗布,傷口這才完完全全呈現在眼前。
玄慧雖然服用了麻沸散,但此刻他肌肉鬆弛,糞溺不受控制地弄髒了牀單,但又不可將他輕易移動,故而只能暫時以熱水擦拭。
衣物碎片也深深被絞進傷口之中,細小的碎片混合在肉沫裏,絕無清除的可能。
這傷口十分奇特,前端是一個不到半寸的小口,而穿透身體,卻在身後留下了半個碗大小的小洞,更不消提那肌肉、血管已模糊成一片,難解難分,骨渣亦殘留在傷口之中。
除了鮮血,傷口還涌出了青黃色的體液,隱約可見肋下將要溢出的內臟和外翻的黃色皮下脂肪。
大夫大爲震驚,連忙闔上紗布,防止傷口在空氣中繼續感染惡化。
他抓住玄慧的手,食指和中指按住玄慧的脈搏,細細感受起來。“左寸沉短而無力……”大夫喃喃道:“他受了很嚴重的內傷,五臟六腑皆被震傷,特別是心器,線下十分衰竭啊……”
“老朽不才……實在是,無能爲力!”那大夫搖了搖頭,將醫用器具一件件歸入他的藥箱。
“大夫,求你救救他吧!”僧侶拉住大夫的手,言辭懇切地要他留下。
“不是我不肯救他,只是我行醫問藥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樣嚴重的傷口,實在不知如何醫治啊……”大夫無奈地說道。
行了兩步,大夫望向牀上的玄慧,欲言又止道:“我想你們可能要做好準備……”言下之意十分明瞭,玄慧的傷勢實在過重,藥石無益。
“我看見彩虹了。”原本沉睡着的玄慧不知何時清醒,冷不丁說了一句。
“什麼?”其餘僧侶連忙湊上前,關切問道。
“好漂亮的彩虹啊,飽滿完整,掛在雲端,咦——彩虹上,孃親!孃親來接我了!”許是迴光返照,玄慧原本蒼白的臉上此刻映出點點紅潤,他睜開眼睛,眼裏閃動着熹微的光芒,他擡起手,向空中胡亂抓着什麼。
“娘……娘。”他一聲比一聲弱,最後垂下雙手,一動不動。
“玄慧!玄慧!”衆僧侶哀痛不已,只這一聲聲呼喚,也無法挽留往生的玄慧。
一方大師聽聞座下弟子慘死,在一僧侶的攙扶下趕到臥房,玄慧已魂歸昇天,大師雙手合十在胸前道一聲:“阿彌陀佛。”
死後的玄慧雙脣發紫,皮膚呈青黃色,並伴有些許褐色出血點。緊接着,玄慧的屍身開始奇怪地浮腫膨脹,膚色漸漸變爲深棕色,創口開始發出強烈的異味,由一種新鮮內臟的隱隱腥氣,漸漸變爲一種能刺傷腦神經的惡臭……
“攸之,我看玄慧的雙脣發紫,印堂發黑,似是中毒跡象。”疏桐低聲對白攸之說道。
“方纔我就在玄慧身邊,只見那伙伕不知亮出了一什麼物件,砰的一聲,玄慧便應聲倒地,我實在想不明白,這究竟是何武器。”白攸之眉頭緊鎖,神情嚴肅,斷案這麼多年,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弔詭之事。
“這樣吧,我們回那林子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疏桐提議道。
“好。”語罷二人向後山走去。
一方大師主持超度儀式,化道佛寺僧人玄慧圓寂往生。
衆僧侶很快在後院搭起了一木臺,將玄慧放置於木臺之上,然後以熊熊大火點燃木臺,一時間火光沖天,火舌將沉睡的玄慧吞噬……
伴隨着茶毗火化儀式的,是衆僧侶齊聲唸誦佛經聲。
大火將一切化爲灰燼,原本架起的木臺和玄慧的肉身在這場涅槃之中化成了一抔灰燼,長管大師命弟子取來石缸,將玄慧的骨灰裝缸,封入這石缸中保存。
而另一邊,那挑菜伙伕亮出底牌,逃離追殺後,一刻也不敢停歇,徑直上了連雁山,山路崎嶇,難辨方向,他左彎右繞地走了一炷香,這纔在一個山洞前停下了腳步。
山洞十分隱蔽,洞口有雜草遮掩,若不輕易搜索,難以察覺。
那男子撇開雜草荊棘,側身入洞衆。
此刻洞中正聚集着幾名男子,爲首那人頭戴黑色長斗篷,身上亦着黑色素服,看不清他的臉。
那男子正坐在洞中的一塊大石上,俯身吩咐着身邊之人。
“會長,我回來了。”那擔菜伙伕屈膝跪下,畢恭畢敬地同那男子說道,一邊說着還將腰間配槍上交給那男子。
那男子一把接過配槍,放在手中顛了顛,又退出槍的轉盤,發現少了一顆子彈,勃然大怒道:“你開槍了?”
“正……正是。”那擔菜伙伕自知難逃盤問,結結巴巴地說道。
“混蛋!我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開槍的嗎?”那人憤怒地拉開保險栓,將槍口對準那擔菜伙伕。
那伙伕雙腿一軟,連跪也跪不好,徑直癱軟下來,唯唯諾諾說道:“我自然是謹遵會長教誨的,只是方纔我按會長吩咐的,借送菜之口去取先前在道佛寺留下的丙酮溶液,毀滅證據。不巧遇上了前來查案的御查院人員,我本想不動聲色地快速離開,只是那查案之人實在過於警覺,緊緊咬着我不放,定要查看我的真實身份,我只好揚腿就跑,眼看着他們越追越近,我真的是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事成在即,你最好祈禱你的愚蠢行爲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否則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賠的。”那男子轉動着手中的槍,似是在把玩着,卻惡狠狠說道。
“知道了……會長還有什麼吩咐的嗎?”那人畢恭畢敬地說道。
“你先回住所,半個月後七星連珠,在此處集合,我們回家。”會長只道。
注:子彈碎片若沒有完全取出,就會造成鉛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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