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堂
畢竟前有含光君藍忘機不顧男女大防抱着她御劍上藥宗,又一路給抱回了精舍半分不假以人手。後有此次隨雙璧下山除祟的藍氏弟子甲乙丙,添油加醋的重現聶曉碧靈湖手撕水行淵的壯舉,幾乎在那一夜間聶家三小姐的‘豐功偉績’就傳遍了衆家子弟的耳中。
不過對於此事聶曉一開始是並不知曉的,畢竟在她臥牀修養那幾日,除了溫柔嫺靜的江家姐姐厭離和只知道說好聽的魏無羨各種打馬虎眼,也就江澄偶爾能講兩句她實在想聽的‘窗外事’瞭解時局。
碧靈湖水祟的事情藍曦臣也私下找聶曉商量過,對於她當日以雷火符入水焚化怨氣的方式連帶着藍啓仁也表示誇讚。而後,他們計劃每隔半月便由藍曦臣和聶曉配合進行一次圈圍式焚怨,直到將碧靈湖裏凝聚的怨念徹底度化爲止!
溫情也在聶曉養病期間到精舍拜訪過一次,也不過是因爲先前江厭離身體不舒服受過溫情的幫扶略微熟識,想着藥宗長老總歸是長輩不好時常麻煩,江厭離便試探着問了溫情,可否幫聶家小妹檢查身體恢復的如何!
聶曉至今想起溫情撩開房中帷幔看到自己時臉上驚訝的表情,她都會忍不住輕扯了脣角,畢竟對於她來說,這個溫家的姐姐和以前見過的大多女子都不太一樣。
不淨世上下本就陽盛陰衰同齡女子偏少,更別說像溫情這種沉穩心細,什麼情緒都不會泄露於人前的淡然女子。
所以初見溫情驚異之色漫出眸框時,聶曉當真是很不給面子的開懷笑出了聲。
或是因爲這一毫不掩飾又極其爛漫的笑容觸動了溫情某根神經,沒有半句追問亦是不需要聶曉的解釋,溫情恍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般兀自黏熟的爲她診了脈,詳加囑咐各種事宜後,便同站在一旁的江厭離交代了注意事項後,她便拱手告辭了。
而後,在聶曉終於能夠下牀走動後,溫情更是極其自然的與之相處客氣,並不像別家陪讀的女修那般遠遠看見聶曉時便瞪大了眸眼滿臉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哽噺繓赽蛧
在聶曉被那些繞着她上下打量嘰嘰喳喳要結交的別家女修圍捧時,溫情又會默默離開毫不遲疑。
如此寵辱不驚雲淡風輕的女子,倒是讓聶曉越加的多了幾分興致。只是還沒等她想好如何與溫情正式結交時,來時在綵衣鎮客棧有過一面之緣的金家幾位女修已經將聶曉蜂擁着拉走了。
畢竟是年輕開朗的女孩子,金家那個被衆人叫做綿綿的女孩兒羅青羊似乎很喜歡‘深藏不露’的聶曉,當初在山下因客房一事金家公子金子軒和魏無羨就差點兒起衝突,還是那個綿綿嘴甜心細會周旋,解除了兩位少年幾乎就要迸發的衝突。
那個時候聶曉便在一旁靜靜看着,心下讚歎那雖然只是金氏家僕之女,卻蕙質蘭心的小姐姐進退有度。所以在羅青羊興奮之餘忘記了士庶之隔,徑直和自家小姐妹拉着身爲清河聶氏嫡小姐的她想要做朋友時,聶曉是半分沒有在意的便跟着她們走了!
當今世道如聶曉先前與兄長爭執時所說那般,對於女子來說的確是極其不公正。在這個修仙的世道本就極其殘忍,天賦差的修爲低的男子,在公子榜上赫赫有名的驕子們面前已是難以擡頭,更何況素來不注重修煉的女修之流。
那所謂的世家仙子榜說的似是與公子榜齊名,但是事實上兩者之間豈是雲泥之別可以簡單說清的?
所謂仙子榜上美若仙,不比修爲只看顏,本來該是文武兼達、謀略智計的比擬,到了女修這裏就全變了味,誰家姑娘容顏絕色、傾國傾城,那麼這仙子榜上定是有她一襲之位,至於頭腦、膽識與修爲高低,根本就不在排列這榜單裁決者的考慮之內。
所以便是溫柔婉約、嫺雅體貼如江厭離,亦或是沉穩颯爽、張弛有度如溫情,甚至於蘭心蕙質、玲瓏活潑的羅青羊都未曾出現在世家仙子榜之內。反倒是那什麼蒔花修煉化形的蒔花仙子素來穩居仙子榜前三甲,據說至今都沒有誰當真看清楚過那位的真容。
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有了鐵打的蒔花女,流水的仙子榜一說,畢竟容顏易老美人年年都在換,那未曾看見真容的朦朧之美卻更是叫人遐想連篇!
這也是聶曉一直以來想不通透的事情之一了,花妖奉爲仙,回頭來看這些所謂仙門的某些觀念着實諷刺的很!
所以近百十年來都只見衆家仙子比美,卻猝然出現她這麼個與世俗嚴重違和不愛紅妝愛武妝的小姑娘,又怎能不讓那些被規矩教條壓得喘不過氣的女子們激動呢!
被拉走的聶曉原本以爲,那些姐姐是想從她口中聽些綵衣鎮除祟時的趣事,卻不料根深蒂固的老舊思想總歸還是比她這個‘異類’來的更有影響力!
她不過說在不知水行淵身份之前畫了血符企圖將水下的邪祟擒出水面,便被七八個大小姐姐嘰嘰喳喳的追問怎能在個陌生少年面前寬衣解帶?而後,還不等回過神來的聶曉解釋自己其實只脫了外衫內裏齊整,又有不知誰家女修臉蛋紅紅滿目羞澀問她和藍家弟子同乘一劍會不會心跳加速?
擰眉回憶自己那時的身體狀態,正想表示除祟開始一切正常,直到了後來馭水斷了水行淵匯聚的方位時她方纔有些許不支,便又有別的仙門小家女弟子湊到身邊,滿臉潮紅的問她和含光君是不是很熟識?
一羣少女面紅耳赤討論着那日親眼見到含光君將聶曉從山外抱回雲深不知處,說什麼沒想到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含光君,竟然也會用那樣溫柔的眼神看一個女子着實讓人不敢置信!
還說聶小姐不愧是世家嫡女出手不凡,竟然能讓含光君青眼相待當真得要教教她們纔行!
自小口齒伶俐的聶家小姐何時遇到過這般連話都插不上的場面,可自那日一番較量下來,卻生平第一次讓聶曉知曉了‘懷疑人生’四個字的真諦!
她當真是感激老天讓自己出生在男多女少、重武輕文,又無需背誦記憶三千五百條家規的清河聶家,否則不用幼年受屍毒所苦,她就早被那些條條框框的禮儀規矩給逼死百遍了好嗎?
她也終於明白,爲何每次和二哥打趣兒長兄何不早點兒給他們找個嫂嫂回來時,長兄那一臉嚴肅說她年紀尚幼很多事情不懂之意了。
現在她總算是瞭解一點,女人多的地方,簡直比修羅地獄更加可怕!
再後來,爲了避免被各家女修拉扯着去辨認各處錦緞的不同之處,原本還可以再多休息幾日的聶曉主動尋了藍曦臣要求迴歸課堂,同時也見到了許久未曾露面,據說因爲御劍帶她回雲深不知處自領責罰,在藏經閣裏抄了好些日子家規的藍忘機!
病癒之後的第一日聽學,已經很久沒有被妹妹理睬的聶懷桑自然是想要好好表現一番,趁着藍啓仁還沒有到蘭室,聶懷桑便將準備已久的賠罪禮物雙手捧到了妹妹眼前。那是隻活靈活現金絲雀兒,是用真正鳥羽毛和木頭做成的玩偶,雖說比不得活物,但乍一眼看過去和活物沒什麼兩樣,只消注入少許的靈力,這隻金絲雀兒便能撲騰着翅膀展翅高飛。
非但如此,這雀兒還能婉轉啼叫口吐人言,張嘴就當着衆家子弟的面,給聶曉來了一段兒清河說書先生的拿手好段《力士捉妖記》,引得衆人津津樂道、回味無窮。
如此用心的小玩意兒,若是換在以前聶曉自是會歡歡喜喜的收下,附贈自家二哥一個暖心的抱抱。
可今日卻似又觸到了某人的痛腳,聶曉只瞥了一眼聶懷桑笑眯眯送上來的金絲雀兒,而後在滿室或是看熱鬧或是看美人的目光中倏然起身,她拎着那隻鳥偶看也不看聶懷桑一眼扭頭就走。
可憐巴巴目送着自家妹子漸漸遠離的背影,聶懷桑又眼睜睜的看着她走到魏無羨身邊,一把拽了他的胳膊將單手托腮衝她猛眨眼放電的魏無羨拉了起來。
金絲雀兒被聶曉略顯粗暴的塞進魏無羨手中,而後,她推着魏無羨將他壓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復才一言不發轉身去了屬於魏無羨的席位盤腿坐下。
“妹妹……”某悲催的兄長欲哭無淚,原本親密相鄰,這會兒卻平白無故與自家妹子隔了冰火兩重山,聶懷桑嘴脣抖動語調之中瞬間都是滿滿的哀怨。
“我不喜歡金絲雀!”
或是因爲發燒未曾恢復,又或者十三四歲的女孩子正當變聲期,不過極其簡短的一句話,清淺低啞亦帶着刻意壓抑的笑意聲掠過坐在她身畔,由始至終都未曾擡眸的藍忘機耳尖時,竟莫名燒灼了一路赤紅。
“那,妹妹喜歡什麼,哥一定給你找來!”
聶懷桑鳳眸一亮急急問道,只要妹妹肯理會他,要星星他決計不摘月亮!
“赤火鳳、吼天羆、雪嘯虎……還有,夔牛!”聶曉眼珠微轉側身擡手,她白淨的小手撐在臉上終是肯正眼看看自家兄長,嘴裏蹦出的名兒卻是一個比一個驚人心魂!
這幾隻獸名是她閒極無聊從聶懷桑的藏書中翻看而來的,都是上古時期傳說中的吞天妖獸,其真實性完全不可考究,總歸千百年來是沒有誰親眼見過它們出現在人前。
所以別說獵捕,在場之中能能聽過這幾個名字的世家子弟,想必也不超過五個!
果然聶曉此話一出,除了藍忘機、金子軒這種博覽羣書各方面都頗有涉獵的倏然掀了眼簾,連帶着魏無羨和江澄在內的其他人都是一臉茫然找不着北!
“妹妹你這讓哥去哪兒找啊?”聶懷桑哭喪着臉,苦惱揉了揉眉心,“要不還是換別的好不好?”
“哼!”轉眸扭頭輕哼一聲,聶曉不滿意的撇了嘴角,“我就知道,你沒誠意,算了……”
“不是,這都上古時期不可考的,哥哥便是有心……”
聶懷桑的辯解還未開始,藍啓仁卻已經單手負背跨門而入,衆家看稀奇的子弟們當即正襟危坐、噤若寒蟬擺出副乖寶寶的模樣,聶懷桑又瞅了眼自家似是打定了主意要與自己負氣到底的妹妹,這才縮頭縮腦的轉回去了。
一堂課下來難得平靜反倒叫藍啓仁有些不太習慣,課業結束了好久,他都擰眉不語只看着面前坐的端端正正,一雙雙年輕的眸子直盯着自己使勁兒看的各家子弟,最後似是實在看不出什麼異樣,藍啓仁方纔袍袖一揮說了聲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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