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書信
“師妹啊——”
素手輕揚打斷了身後還欲辯解的四師兄未說完的話,聶曉擰眉側身壓低了嗓門,“仙門百家都看着呢,還嫌不夠丟人?精力若是太旺盛就等着賽場上拼去,實在不行,回頭我給你們做陪練!”
“我——”
“誰要跟師妹你對練啊,回回都是被揍着玩兒的命!”
衆家師兄弟瞬間失了底氣,更有甚者小聲的低估吐槽起自家小師妹的戰鬥力起來。
聶懷桑頂着對面溫晁似笑非笑的眸光抖索索湊到自家妹妹身後,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小心翼翼扯了她的袖角,卻被聶曉反手拽了個正着。
她按了按自家兄長微涼的掌心衝聶懷桑輕笑搖頭,少年原本還膽戰心驚的情緒忽的就被安撫平穩了。
默默嘆息,他果然是沒有妹妹不行啊!
“師妹?”溫晁對聶曉方纔的話置若罔聞,反倒是一再重複了聶家衆子弟對眼前少年人的稱謂,似是興致盎然的很,“你是女的?”
這個讓他當年在姑蘇藍氏衆家子弟面前顏面盡失,後來不知爲何又救他於姑獲鳥爪下的聶家小子,竟然是個女的?
“怎地,我是男是女很重要?百十年來的清談會,怕是並未有過女子不得參賽的規矩吧?亦或是,我是女子,溫公子便肯將今日之事揭過不談?”
聶曉輕笑一聲揚眉調侃,溫晁這人她交集不多,當年在雲深不知處加起來籠統不過幾日的接觸,只知道外界傳言他是個高傲自大的紈絝子,最喜年輕漂亮的女子,對女子的寬容怕是和蘭陵金家的那位有的一比。
“哈哈哈……說得好,你若是女子,本公子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送了這份人情也並非不成!這清談盛會,你亦是完全夠資格參加的!”
又上上下下將眼前一襲藏青色束腰長衫的少年人打量再三,溫晁只見這人膚白細膩,相較於兩年前稚嫩的五官如今變得更加精緻秀美,所謂嬌而不媚,微微勾脣間盡顯清雅絕俗,比起他家中那些花枝招展的侍女簡直漂亮太多了。
溫晁終是相信這聶家少年人或許當真是個女子時,竟不由笑得春風得意。
若是女子,日後豈非更有意思了!
“呵……溫二公子一言九鼎,那良辰就先謝過了!”見溫晁這般爽快,聶曉當下也就不矯情揮袖擡手衝他揖手施禮,“良辰來遲有愧,這就去向各位長輩致以歉意,溫二公子,良辰告辭!”
說罷,也不等溫晁開口,聶曉便推着聶懷桑,又揮袖示意自家師兄弟們回到各自的陣營嚴陣以待,而後身形挺拔的朝前方主位走了過去。
“小……”
見她要走,一直站在旁邊的魏無羨當下有些急了,喊她的話還未出口卻見那青衫窈窕的小姑娘又微微側過頭來衝他和江澄眨了眨眼,魏無羨七上八下了大半日的心瞬間就歸了位。
“人都走遠了,瞧你那傻樣,乾脆回頭我跟父親說說,早點兒把你嫁到清河去當上門女婿得了!”江澄受不了的撞了撞無聲傻笑的魏無羨,陷入情愛的二貨師兄簡直是蠢得讓人沒眼看!
“那感情好啊,江澄你可別忘了啊……”
“真是受不了你!”
一旁的溫晁聽着兩人的對話,原本帶笑的脣角倏地就下垮了幾分。
這個魏無羨,當年便是他公然反抗自己,如今竟然和他看上的人眉來眼去,果然是喜歡找死的很呢!
今日的聶曉一襲簡單利落的淺青色獸紋家袍,因爲要進行比賽,她便索性出門就未帶上那寬大繁瑣的外衫,單單一件束腰長裙,便將她本就纖細的身形勾勒的越加窈窕修長。
即便今日的裝束低調又簡單,卻着她那拉風至極的出場方式,讓原本在一衆藏青色子弟中並不顯眼的聶曉在第一時間就吸引了全場的關注。
加之因故來遲本就不該,萬般無奈之下她也只好硬着頭皮走向主席位。
路經藍氏陣營時,聶曉便感覺一道熟悉的目光盯着自己,回眸果然見了藍忘機萬千不變雪玉般白淨的俊臉。
微微揚脣,她衝藍忘機頷首示意後頭也不回的朝高臺主位方向走去。
“晚輩聶良辰,見過溫宗主,見過江叔叔、藍先生……金宗主……”
拱手行禮一一拜過臺上各家宗主長輩,聶曉的目光終是頓在了自家長兄身上,少年人溫順謙恭的眉眼中瞬間浮上了少女應有的璀璨流光,“兄長!”
除開那麼些許不堪回首的教學敗筆,藍啓仁對聶曉這故人家的小姑娘其實還算挺滿意的,比自家忘機不如,比魏無羨那個頑劣子和她家不成才的二哥聶懷桑,卻是綽綽有餘。
所以對於聶曉的尊重,藍啓仁還是極其受用的,更別說本就溫煦和善的江楓眠和素來慣會見風使舵隨風倒,且對聶曉的容貌頗有些別樣意境的金光善。
幾家長輩似是因着這小姑娘的到來緩了幾分心中的悶氣,當下也滿目慈愛的衝臺下行爲舉止挑不出錯的聶曉連連點頭。
特別是早被溫氏的做派噁心到想砍人的聶明玦,自家小妹一出場,便陰差陽錯的打了溫若寒一記響亮的耳光,又怎能不讓他胸中濁氣盡散心下大快?
雖說有些出風頭,可聶明玦當真是受夠了這些年的虛與委蛇、強做和順的虛套!
“怎的來晚了,可是路上遇到麻煩?”
聶明玦難得一見的溫和驚得一旁飲酒的金光善差點兒沒噴出來,其實這也不怪他,誰讓這少年繼位手段剛硬的聶家宗主素來以冷麪示人,雖說相交不多,他卻從未見過聶明玦笑,更別說這般輕柔了嗓音對個小姑娘說話。
雖然這姑娘是他親妹子,可這裏外雙標的嘴臉也太驚人了吧?
金光善不由同情的瞥了眼聶氏陣營前,莫名看上去似在瑟瑟發抖的聶家二公子!
聶懷桑,其實是撿來的吧,不然怎麼會動不動就被罵的狗血淋頭?
“大哥不必擔心,不曾遇到什麼麻煩,只是……”微微頓了頓,聶曉的目光轉向已經坐回高位正不懷好意笑看着她的溫晁,而後迅速略向依舊一言不發的溫若寒拱手轉回,“在追魂坳附近迷了路,遇到幾隻……小邪祟攔路,妹妹想着今日各家仙友衆多,若是讓大家遇上了總歸壞了心情,小妹便隨手處理了,姍姍來遲還望各位長輩莫要怪罪!”
雖說輕描淡寫言明只是幾隻攔路的小邪祟,溫若寒卻在聽見追魂坳三個字時倏然緊了緊手中的杯盞,溫晁亦是臉色不明的轉頭去看自家父親。
還未等溫晁開口詢問,賽場入口一個身着溫氏戎裝的硬朗男子便已經疾步而來。
“父親!”
那人匆匆上前拱手行禮,而後又幾步跨上高臺當着仙門百家之面,毫無顧忌的附身在溫若寒耳邊說了幾句,便見原本還捏着杯盞神情自然的溫若寒眉目微凜。
那戎裝青年躬身退後坐在溫若寒的另一方空位上,這時似纔看見一直站在高臺前的聶曉眸光微沉,“是你?”
“你也認識她?”溫晁好奇挑眉,這個女人倒是哪兒都能攀熟呢!
那青年擰了擰濃密的劍眉,見溫若寒轉眸看向自己,這才壓低了嗓音對溫若寒開口,“孩兒方纔所說之人,便是他!”
臺下聶曉微微拱手但笑不語,看向青年的眸中,卻似是埋了只有兩人知道的祕密那般曖昧又輕靈。
“聶昊的女兒……很好,很不錯!你可是要參加賽事,聶……良辰?”
片刻的沉默過後,溫若寒終於是開了金口說了今日以來第一句話,卻是若有石破天驚之勢瞬間砸的臺下百家修士一片低呼。
聶昊何許人?
那可是當年名動仙門的清河聶氏老宗主,威震四方、俠名遠揚,若非因爲一場兵不公平的修爲大比,這會兒清河也不至於會被迫屈居於溫氏之下。
那身法敏捷修爲看上去絕不低的青衣少年人,竟然是早已經仙氣的聶昊老宗主的女兒?
這些年因着清河廢柴聶懷桑,仙門中早已不知明裏暗裏將清河人嘲笑了多少次,雖說也有人知道清河聶氏本是有一位小姐的,卻從未有人知道這位小姐到底相貌如何、品行怎樣。
便是被‘知情人士’證實過的江湖傳言都有三版,卻無一有言聶家小姐是這般颯爽清雅、進退的當的少年子弟!
如今看來,便是個小小女子也這般的鋒芒萬丈,清河聶氏莫非要重現昔日輝煌?
“是!”
少女脣角飛揚笑的燦爛,高臺之上溫晁看着她清亮的眸光倏得就怔楞了神色。
接下來,溫若寒並未再說什麼只衝聶曉無聲揮了揮手,一旁站立許久的司儀揚手揮旗,號角聲聲連天響,鑼鼓喧天震雄風。
聶曉見長兄對自己點點頭,這纔再對溫若寒一拱手轉身朝自家陣營走了過去。
“澤蕪君,藍二公子,許久未見,別來無恙啊!”
故人重逢,又想到這一年來‘藍曦臣’對給自己的幫助和建議,聶曉當下便忘了場合半途拐道站在了兄弟二人面前。
“一年不見,良辰又長高了,也漂亮了!”
藍曦臣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似乎又竄了半頭的小姑娘揚眉勾脣,眼角的餘光又悄悄的瞥了眼面色不變卻明顯高興了幾分的自家胞弟。
果然,雖說依舊沒有言語,但對於聶家小姑娘的示好忘機還是極其受用的,回禮的速度也比藍曦臣想象中的迅速了須臾。
“澤蕪君謬讚了,良辰還未謝過澤蕪君,此番時間匆忙,待比賽過後良辰定要好好謝謝你!”
“謝我?”藍曦臣被小姑娘一臉感激的模樣搞得有些懵,“爲何謝我?”
“就是那些經卷典籍啊,雖說我還未想到萬全之策,但是那些藍氏典籍也是讓良辰自己收穫頗多,這半年我自己吃藥的頻率都降低了呢!”
聶曉這麼說到不是吹捧藍氏,着實是在修習了那幾首琴曲後讓她自己的心火都平息了不少,於她而言,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穫讓聶曉萬萬沒想到!
“哦,你說刀靈之事,那件事情我交給……”
“兄長!”
終究恍悟過來聶曉在說什麼的藍曦臣忽而輕笑一聲開口解釋,話未過半,卻被突然出聲的藍忘機匆匆打斷了。
“交給什麼?”
聶曉蹙眉疑惑,卻見藍曦臣的目光在自家胞弟身上逡巡了須臾後,這才轉回到她這裏卻是並未再開口繼續說下去。
“沒什麼,賽事要開始,不去準備一下麼?”
“對哦!”一拍腦門聶曉當下禁不住提高了幾分音量,繼而滿目抱歉的衝兩人拱了拱手,“那我先過去了,澤蕪君、藍二公子,我們稍後再聊!”
不等兄弟倆再度回禮,聶曉已經轉身朝着主位席的方向疾步走了過去。
直到看見那抹淺青色的身影已經站在了獸首旗幟之下,藍曦臣這才笑盈盈開口,“忘機啊,你沒告訴良辰與她通信的人是你麼?”
藍忘機抿脣不語,目光卻是追逐着那抹淺青色的倩影久久不曾收回。
藍曦臣見狀無奈搖頭,虧得他當初在收到小姑娘求助的書信時,便第一時間想到將這件事交給了不善言辭的胞弟處理。
後來得知姑蘇、清河之間這一年來書信不斷,藍曦臣還以爲自家弟弟開了竅,卻不曾想他竟至今都未曾告訴小姑娘費心竭力幫她的人是他誰。
誒,一個單純質樸、不懂情愛,一個沉默寡言、樸訥誠篤,藍曦臣覺得自己這個兄長做的可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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